凤阳南门,远离护城河的一个小土坡上,一身暗色盔甲的汤和如铁塔般站在那里,天空低低的,这个高大汉子犹如擎天柱,撑在了天和地之间,但是谁也没看到老汤满面愁容,这份愁绪很多,比如这场面,现在凤阳的南门是一片空旷的空地,灾民已经一扫而空,空地上留下一堆堆的尸体,无人收殓……几日前,城内出了高人,突然出奇兵从城内杀出,将灾民冲散,大量的灾民甚至直冲义军大营,朝廷的骑兵就跟在后面,危急时刻,明王下令屠杀灾民……灾民就是两头猛虎之间的兔子,汤和看着千万灾民如同瓜菜一般被剁碎,被抛弃……朝廷这一手获得奇功,不仅驱散了灾民,而且在混乱中,城内义军的间谍以为义军攻城了,虽然糊涂,但是也发动了攻势……结果可想而知,义军的这些间谍被朝廷连窝端了,现在城内的情况,义军已经一无所知,现在的形式已经对义军越来越不利,义军现在派出兵力四处聚拢灾民,灾民是最好的炮灰,没有他们去消耗朝廷的火力,义军根本不敢攻城。
汤和对义军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和愤慨,但是这一次兵家下定决心参与进来,并且希望分一杯羹,即使汤和身为这次兵家的副统领,反对也毫无效果。但是比起这些,胸里的两封信也让他烦躁不堪,一封信来自二弟常春,常春奉命在外侧游击,本以为以常春的勇猛,应该是所向无敌,但是实际上,朝廷出现了不一样的斥候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战斗力极强,山寨的队伍已经战损一半了。另一封信来自三妹,满纸的平安祥和,只是在信的末尾简单的提到龙昳已经筑城,剿灭了两个山贼窝,并且办了表彰大会,兴办学院……这些汤和都没在意,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孩子而已,但是看到刘基已经加入了他们,汤和就微微叹了口气,刘基是什么人,汤和是很清楚的,家里蹲着一头猛虎,虽然他觉得龙昳所作所为很让自己敬佩,白手起家建立筑城,养活了几千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汤和就是觉得堵得慌,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汤和怔怔发愣之际,护卫上前禀报明王聚将商议军机,汤和叹了口气,收回思绪,转身下了土坡,从护卫手里接过马缰,飞身上马朝中军大营而去!
中军大营对着凤阳东门,中军驻扎着明教锐金营,足有五万余人,号称十万!汤和举着令牌进入大营,大营正中空地上撑起一座巨大的帐篷。异族统治日久,汉人的一些生活方式也渐渐受到了影响,例如这个圆形的蒙式大帐篷。汤和交了佩刀,卫兵这才掀开帐篷,汤和走进去,外面冷的刺骨,但是帐篷里面确是温暖如春,一层帷幔分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帐篷中铺着厚厚的地毯,十几个大火鼎装着通红的无烟木炭,将帐篷烤的温暖如春。此时帐篷里已经席地而做了不少人,都是各个义军的统领人物,每个人前面一个条案,摆满了美酒和食物,他们欢快的痛饮、吃肉,不亦乐乎!汤和绕过一个巨大的火鼎,走到兵家大统领辛越身后的一个条案上坐下,辛越据说是兵家奠基人的后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身洁净的软甲,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堆彪形大汉中,握着小酒杯轻轻的抿着,看着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清新的小鲜肉,鹤立鸡群!辛越回头看着汤和,想说什么,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但是汤和已然知晓,立起身子向前微探,低着头道:“大统领放心,某虽是粗人,但是知道轻重的!”辛越点点头,就转身恢复了刚才那种优雅慵懒的姿态。
汤和抓起酒杯,狠狠的灌了几杯酒,想在这燥热的环境中让自己冷静一下。过了一会儿,只听一个金甲卫士从一侧进来,高声叫道:“明王驾到!”大帐里闹哄哄的声音立马小了下去,各统领们陆续起身,门帘掀开,当先走进一个穿着儒雅长衫,面色微白,留着长须的高个子中年男人。众统领齐躬身叫道:“恭迎明王!”中年人面带和煦的春风,向着两边统领抱拳回礼,但是脚步并没有停,一直走到帐篷正对门的大条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下,然后伸手一压,众统领躬身后纷纷继续席地而坐。
“今天召集各位统领,是有几个好消息!”明王顿了下,看到各位统领伸长脖子等下文,感到很满意,这才接着说道:“第一个好消息是,我们已经和城内尚存的明教兄弟接上头了,虽然城里的教众损失惨重,但是还是有不少兄弟在圣火的指引下躲过此劫,现在城内的消息我们恢复了联系,从城内的消息,虽然上次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我么也给蒙狗造成了重创,城内烧毁了数座粮库,现在城内已然缺粮,军心民心不稳!“众头领喜笑颜开,明王抬抬手,示意安静,然后接着说:”城内,我们还有一支义军相助,白莲教将配合我们攻城!“一听白莲教,有几个统领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汤和正想要站起,辛越已经察觉,再次回头瞪着他,汤和握了握拳头,最终颓然叹了口气,坐了下去。
明王扫了一眼众头领,继续说道:“第二个好消息,我们已经聚拢了十万流民,帮助我们攻城!从明日起,按照之前的部署,各位统领回归本位,按照当初的约定,开始攻城!“。说罢,站起来,端起酒杯,”驱除鞑虏,旗开得胜!“
“驱除鞑虏,旗开得胜!“众头领纷纷站起来,向着明王举起酒杯,明王潇洒的仰头喝干了酒,众头领也豪迈的喝干了酒,然后明王示意众头领再坐,拍拍手,从大帐两边立刻鱼贯进入两队盛装美女,伴随着丝竹声,美女们在大帐中央开始翩翩起舞,跳的舞蹈颇有西域风格,营帐里的气氛顿时又高涨起来,一时之间,靡靡之音和污言秽语相和而飞,满帐春色,人人志得意满!
汤和双眼通红,艰难的喘着气,双手紧紧地抓住条案,他起身大踏步走出了营帐,长长地吐了口气,此时天空越发阴沉了,铅重的云层从天边压了过来,远处的凤阳城也笼罩在黑云中,仿佛艰难的撑着,但是随时会被压垮的样子。在大军营帐和凤阳城中间的空地上,很多大片的“乌云“慢慢移动着,渐渐横亘在义军和凤阳城之间,这就是所谓的炮灰了。汤和忍不住咆哮了一声,冲出营门跳上自己的马,马鞭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扬起四蹄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