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瞧见来人,是曹丕。
任氏半晌只唤了一句:
“夫君。”
“你还知道我是你夫君?这么些年,你可有尽到妻子的责任?”
曹丕甩开任氏的手,冷冷开口说到,却未曾看过任氏一眼。
“妻子?来到邺城这么久了,那你来看过我吗?”
任氏自觉受了委屈,泪水止不住下流。
“先前就送你回娘家反思,可还是这般跟过了来。却丝毫不知悔改。”
曹丕怒极反笑,他遣人将写好的休书拿来。交予任氏。
“既然你来了,也省的我去送了。”
任氏看到休书,一下子瘫坐在了原地,回不过神来。
“你们……你们都算计我。”
任氏看到曹丕冷若冰霜的眼神,心里顿时痛恨极了。半晌,她悠悠起身,恶狠狠瞪了甄宓一眼。
“呵,这等薄情的人。那就看看你以后落个什么下场。”
说罢,就哭着跑了出去。
这场闹剧来的突然,却走的也快。她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这般戏剧性结了尾。
这会儿,曹丕收敛了刚才的怒意,柔声对甄宓说:
“我已经向父亲示了意。下月十八是好日子,我们便在那日成婚。”
甄宓微微叹了口气。
“子桓,可任夫人的事情到底是因我而起。如今这样,天下人也难免诟病你薄情寡义。我岂不也成了红颜祸水。”
曹丕揉了揉甄宓的头,宠溺地笑了笑说到:
“你太懂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那休书在你我相遇之前已经写好,你无需自责。”
曹丕入了座,甄宓便为他斟好了茶。将披风轻轻脱下。
“事已至此,何不成全了任氏的美名。若不然,叫她以后如何自处。”
甄宓见他心意已决,便这样劝解到。想到因为自己而起的事情,终究是心里有些愧疚。
“好好好,听你的。你安心吧。”
曹丕拉过甄宓的手,轻轻拍了拍,二人相视一笑。
――
就这般,曹丕对外称,任氏深知自己体弱,无法照料家中事务,难以生养,便自请休书一封。感其诚,虽没了夫妻之名,也定会照料起族中之人。
他们二人的婚事,也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
――
“小娘小娘。哦……不对,应该叫夫人。”
甄宓听着芷儿的打趣,未做他语。夫人……?是啊,以后她便是曹丕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要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的良人。
她看着菱花镜里面的自己,正是那世人所言的倾城绝代之姿。眉眼间淡淡的愁绪被抚平。至少现在。
她又想起当年,她第一次出嫁的时候。那时候嫁的是袁家二郎袁熙
――
“宓儿,袁家派人来提亲了。”
甄母满脸无奈说到。她心中也有不舍,可到底世事无常。
“那袁家家大业大,也是名门望族。也不算是亏待了你。”
甄尧也在一旁劝着,也终究神色间多有不忍。
甄宓自幼父亲早逝,家中皆有母亲和哥哥照料。可大哥二哥早逝,这天下也乱了起来。纵使是名门之后也渐渐败落了下来。
“所嫁者,为何人。”
她紧紧握住袖口,双眉微蹙。心下再是无奈,也无可奈何。
“袁家次男袁熙。”
她闻言,便周身忍不住一颤。因为她早就听闻袁熙已有发妻,且感情甚笃,膝下也有一子。
如今她入门,便只能是妾室。
“……”
“宓儿,我知道你委屈。可到底……哎”
甄母叹了口气,将脸转了过去,不忍再看甄宓一眼。
“也好……”
只幽幽说了这一句,再不做他话。她兀自苦笑一声。
“女儿今日也累了,想先早点回房休息。”
说罢,她便起身告退。
“宓儿……”
“算了……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身后,她听到哥哥想要挽留的声音。又听到母亲组织的声音。
是啊,姐姐们都已经由哥哥做主出了嫁。为何自己就不可呢。可心中就是不甘。
――
“怎的了,这般哀愁。”
“嗯?”
倒是曹丕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看见来人,便扫去了愁云,脸上便漾起了如四月暖阳的笑。
“只是想起来些往事,愣了神。”
“若是不愿,便别再去想。”
如今她的眼前是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是她以后的夫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些日子以来,曹丕点点滴滴的陪伴,柔情。已经渐渐融化了她心中的坚冰。
他们便会时常对月鸣筝。她弹着琴曲,看着曹丕舞剑。他吹笛,她便舞起惊鸿,月下身姿绰约。
――
九月十八日。黄道吉日。
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嫁衣,裙裾由绣娘一针一线绣了百合,意为百年好合。七尾的凤钗,垂下的珠帘随风摇曳,叮当作响。
沃盥礼之后,她便在众人陪同下入了堂。曹丕未曾见过她如此梳妆打扮,如今也不住愣了神。
只瞧见她笑语晏晏,向自己走来。眉眼间洋溢着幸福。
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其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天地为证,日月为名。
自礼毕,别懵懂儿郎,营家室安康。荣光共度,患难同尝。愿关雎之声长颂,悠悠箫声龙凤呈祥。不离不弃一曲鸾凤求凰,同心同德不畏华岳仙掌。虽汹涌洪浪,寒窑烛光,难捍此情之坚。
比翼鸟,连理枝,夫妻蕙,并蒂莲。夫天地草木菁灵,可比真爱佳缘。高山之巍,皓月之辉,天长地久,山高水长。为尔结发,特为赞颂!
在周围人的赞颂下,行对席礼,同牢礼,合卺礼。
从此,她就是曹丕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是夜。
一日的礼仪之后,他们二人终于有了独处的时光。
他们二人互相仔细的剪下来一段头发,用红线仔细系好。放在提前准备好的荷包里。
荷包是甄宓一针一线绣的,上面只绣了一株红豆。里面有一张字条,写的是那日他们一起写下的句子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便是这般行了结发礼。
他将她拥入怀,在她耳畔许下诺言,他温润的气息轻轻吹过她的耳畔,觉得有些微痒:
“子桓之妻,此生仅甄娘一人。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烛光摇曳,被翻红浪。
一夜旖旎。
――
次日。
晨间阳光自窗牖洒下,懒洋洋照在人身上。桂子飘香,洒下点点落英。
她起来后,发现曹丕已经不在了。她睡眠浅,可也未曾察觉。向来他一定是蹑手蹑脚走的。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坐在梳妆镜签,打开了一个沉香木雕花的盒子。她搞搞挽起来发髻,用如意海棠步摇簪起。
那是他们初见时,她戴的。
想来,竟也如同昨日一般。如今她却是以妻子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甄娘,早膳备好了。”
曹丕自外进来,斜倚在门框上。歪着头看甄宓梳妆。
“好好好。你且等等。”
甄宓笑着嗔到。一边描眉,一边叙话。
早膳用罢,他们便去拜见了卞夫人。去时,曹植也在。
“哥哥嫂嫂来了。”
还未进去,就听到了曹植活泼开朗的声音。
他们二人相携入内,请了安,敬了茶。
卞夫人拿茶盖撇了撇茶沫,茶还热着,隐隐可见白气。开口说到:
“如今你也是我们曹家的人了,以后你们二人便要同甘共苦。早日为曹家绵延子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