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宣纸上,写下湘夫人里的句子。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她爱读先时的诗句,在千百年来哲人的故事里,以此自警。
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她,轻轻握住她的右手。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两心不相同空劳媒人,相爱不深感情便容易断绝。
甄宓心里一颤,原来他懂她,懂她心中所思所想。
又过了些时日,渐渐入了秋凉了下来。三秋桂子,十里荷香。
这日她一大早,只是略施粉黛。天色半明之际,她就采了些还带着雨露的桂花。
小厨房里灶火有些热,不知不觉便汗水涟涟,罗纱半湿。
她将桂花仔细将其做成糕点。忙活了一早,便做出来一碟桂花酥。
她右手拿起一块,左手微遮。轻轻咬了一口。入口是酥脆的外壳,还能听得见脆脆的声音。里面是甜甜的桂花馅,软糯可口,回味起来极为浓郁。
“芷儿,放一碟到公子房里吧。”
“小娘倒是疼惜公子呢。”
“好了好了,快去吧。”
甄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才发觉已经午时了。
这些日子,便不知不觉间与他亲近了许多,但却还未曾有个肌肤之亲。只是每日来一起用膳,聊聊天。
因为她记得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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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曹丕得空到了书房,就看见了那一碟桂花酥。他便知是甄宓做的。便拿起一块尝了尝,味道当真极好。
转而他就去了寝室里。
“甄娘。”
他出声叫到。就看见甄宓转过头来,发髻有些松散微偏。虽未施粉黛,却也更添了清水出芙蓉的美。
“糕点,很好吃。”
他开口说到。眉眼间的坚毅也被抚平。
“公子喜欢就好。”
甄宓有些踟躇,思忖片刻还是开了口:
“公子可愿与我共同做一坛桂花酿。”
曹丕有些惊异,但转而又被喜悦所掩盖。甄宓愿意打开心房与他一并,心中自是喜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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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并在桂花树下酿好了酒,一起封存起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便开始考虑埋在哪里。
还是曹丕开了口:
“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便带甄宓骑着马,两人带着那坛酒。
甄宓也多了些好奇,心里有了些许期待。
到了目的地,她就把眼前开阔的景色所迷。
一条宽阔的河流,河岸边菖蒲丛生。荷塘里是摇曳生姿的荷花,萤火虫点缀起中,与锦鲤相嬉。一大片扶桑林已经开了花,借着月色看去满目殷红。
“这是一次,我来探查地形时发现的。你瞧,那颗银杏倒是很独特啊。”
柔美的月色洗去了一日的疲倦。
“真是个好地方呢……”
“那我们便将这坛酒埋在那颗银杏树下。可好?”
曹丕携了甄宓的手,又抱着那坛酒,一并到了那颗银杏树下。
“小心脚下。”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一并到了树下,随行的侍卫挖好了坑。
他发现她的发梢落了一朵扶桑花。他伸手想要轻轻拿起,却还是被察觉了到。
她看着这个有些小心翼翼的男子。清冷的面庞,立体清晰的轮廓,认真的神色怎么叫人不心动。
曹丕的话打断了她短暂的失神,只听见他说:
“你可愿同我十五年后,中秋佳节之日,与我一同共启这坛佳酿。”
她的心中一股暖流流过。眼底多了几分柔情,声音有了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颤抖。
“好……”
就这样,她将他们二人之间的第一个誓词放在了心底。
回到府中已然夜深。
躺在塌上,她心中久违的有了希望与期盼。就那样盼着日出早些来。
――
这些时日,战乱也安定了些。给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多了些。
又不些时日,那新府邸也建成了。二人便搬了过去。
――
“甄娘。”
如今搬进新府也又是时日了,只听的卞夫人一众也到了,只是这些日子还未打过照面。
一早,曹丕便到了甄宓居处。
“如今也安定下来了,就差院里这名字还未取。你可有什么想法。”
“那……便名为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先秦时爱情的颂歌,时至今日再次读来也是感人肺腑。
“蒹葭……我明日便写好送来。”
两人相视一笑,或许他们此时便以心意相通。
“今日阿母和四弟都在。说来他们还未曾见过你呢。随我一同去吧。”
“好。”
至此,甄宓倒还有些紧张。她早就听闻过卞夫人的贤名和曹植的才名。今日终于得以相见。
――
远远她就看见那亭子里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旁有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练剑。
曹丕便先上了前,问了安。
“母亲。”
卞夫人看见来人,心中的喜悦滥于言表。她招手呼唤曹植过来。有看见了曹丕身侧的甄宓。
甄宓俯身问安。
“夫人。”
这一次先开口的是曹植,她将剑往旁边一扔,便急匆匆走了过来。
“你就是才女甄宓?”
到底是少年意气,他也便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言语间有一二分期许与钦佩。
“植儿,失礼了。”
一旁的卞夫人虽是训斥,可言语也是极其温和的。
“公子谬赞了,都是虚名罢了。”
“好了好了,你哥哥回来了,快让他指导指导你的剑法去。”
倒是卞夫人开了口,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眼里是掩不住的慈爱。
“是。”
“是。”
“坐吧。”
她转而对甄宓说到。
她们便一同看着外面二人切磋。两人都也是上过战场之人。剑法是丝毫不含糊。每每到了危急之时,另一人却都能及时化解。
“丕儿很是喜欢你。”
卞夫人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妾有幸得公子垂爱。”
“我们曹氏向来不看重出身,看重的的是才能品行。”
“是,谨遵夫人教导。”
卞夫人的名字她早就有所耳闻。虽出生倡家,可见识远大,处事雷厉。所出的儿子,也各个不凡。可谓既是贤妻又是良母。
不时,两人切磋毕,便到亭中喝茶歇息。
曹丕坐在甄宓身旁,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心。又看见母亲心情尚佳,暗自松了口气。
四人也就随意聊了聊家常,聊了聊如今天下的战事。
虽然卞夫人对两个儿子都是很好。可是看得出来,卞夫人还是更喜欢曹植一点啊。
“虽入了秋,可暑气未散。母亲和四郎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那便先告退了。”
曹丕和甄宓便起了身,行了礼后告退。
――
次日,便有人送来了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蒹葭”二字。
甄宓仔细辨认,瞧得出那是当世书法大家钟繇的字。
也难怪,昨日午后便未曾见过曹丕,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钟繇如今所在的地方距这儿来去也得一日。他便是日夜兼程才求得此书……
甄宓只觉得心里一热,眼角不由得流出了一滴清泪。是喜悦的泪水,是内心坚冰融化后的泪。
她将字挂起,口里喃喃吟诵着着蒹葭。
“怎么还哭了。”
曹丕带着疲倦走了进来,但还是为她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
甄宓挽起来他的手,柔声说着。便将他送到了卧房。
“赶快去休息吧。这一日你也累了。”
“好好好。”
曹丕也没有推脱,就那样让其“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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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赶快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
这一早,蒹葭榭外面,就吵吵嚷嚷了起来。芷儿出门一看,就看到一个妖娆艳丽的女子在门口。
“出来,我就知道是你勾引我家夫君!”
甄宓有些无奈,她扶额一笑。这件事儿,本身就是她不太占理儿,如今这确实难搞。
“想着是那任夫人来了。”
“任夫人?”
“便是子桓的正妻。”
外面愈发争吵不休,来人很快便闯了进来。
“呵!子桓?你倒是叫的亲切。”
那任氏气冲冲地跑来,脸颊还有泪痕。她张嘴就骂:
“这些日子,夫君从未看过我,原来是找了你这么个狐狸精。长的倒是漂亮,也难怪。”
芷儿听不下去了,跳出来反驳到:
“你说话不要太甚。也难怪公子不喜欢你。”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她的手就伸了出来,欲要打人。
“住手!”
这时有人赶了过了,一手抓住了任氏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