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香茶上桌,几碟小菜,柳长情才偏头看她。她优雅地端坐着,脸色平静,似乎刚才柳长情冒犯的事没有发生过。
“姑娘是花府中人吧,真名也不叫萧无声?”柳长情不是拐弯抹角,油嘴滑舌的人,直问道。
花长烁端起茶杯,浓香扑鼻,小小抿了一口:“没错。”
“那你的真名是什么?”
“柳将军问错话了吧,不应该聊徐府的事吗?”花长烁不徐不慢地打断他,面不改色。
柳长情尬笑几声,旋即说道:“那天夜里,我们见过。既然你是花府中人,那事情是严燊大臣让你做的吧,否则你出现的原因有待再次审查。”
“没错,是我做的。柳将军你应该知道,此事非花府自愿所为,我只不过是一介棋子。”
“我曾三次拜访花府被拒,还有些问题要等姑娘为我解疑。”
柳长情清了下嗓子,刚欲开口,花长烁便道:“我不算花府尊贵之人,恐怕不能提供太多信息。”言下之意,即是不想透露。
“那我只有一个问题,花长烁,还活着吗?”柳长情问。
她的死活,在整个追查事件是相当重要的部分,不管她美名流传、花府申冤,既然参加了徐府夜宴,就有可能接触过背后的事情。柳长情笃定,当晚应该安插不少人去完成推翻徐府的任务,花府只是合作对象,保不准会乖乖完成任务,所以暗处必然有人。
花长烁眉毛一挑,语气平常:“柳将军,事实就在眼前,有时细枝末节能起到决定作用。这就是事实,我也不敢多说,请柳将军谅解。”
话语刚落,撞击声轰然响起,伴随着讥笑声,在面对他们那桌的前方迅速笼罩了一个庞大阴影。花长烁刚欲跃起,斜眼看到旁边的柳大将军,意识到不能暴露身份。
柳长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花长烁的手腕,衣袖飘起,面纱掀起。两人空中一跃,往后爆退。他紧紧盯着那团阴影重重落地砸烂他们的茶座,碎片扑天而飞,夹杂了些被甩出来的竹帘秀珠,满地狼藉。那被踹出来的男子手中还留有竹帘的丝带。
听到响声,小二快速冲上楼,三步并作两步,差点被滚动的珠子绊倒。他畏缩的看了一眼花长烁,对方脸色如初,眼中含着一丝愈来愈烈的怒火,他赶紧拉起地上躺着的麻布衣服的男子,冲里头那屋喊:“怎么就动手了?闯了祸,今天就别想走出安轩斋的门口!”
后面上来了一堆黑衣人,站在小二身后不作动作,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压迫感。
里头那屋的门帘被扯碎,露出一众流氓打扮的男人,个个面目狰狞,不屑地环顾四周。他们踏出门槛,柳长情瞅见背后一个身影慢慢挪动,往旁边的窗户靠近。
那女子一身粉衣,怀里抱着布袋,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带着笑容嘿嘿地扬了扬手,柳长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瞪了那女子一眼,注意到小二火冒三丈地骂着那群赖皮的人,没心思顾及这边,示意她快点离开。女子望窗外探头,毫不犹豫一跃而下,柳长情方才松口气,他忘了他还拽着花长烁的纤细手腕,花长烁默不作声地看着那女子离开安轩斋。
“你要握到什么时候?”
柳长情对上花长烁淡漠的眼神,瞬间两手展开,不好意思地笑了:“事发突然,实属无奈。”
“今日之举已然冒犯,不想又遇此事,柳某说声抱歉。既然姑娘不愿透露姓名,柳某也不强求,这事需要我帮忙吗?”他看了眼还在混乱中的人群。
“做好事送佛送到西,那请柳将军送他们到监察司吧。”花长烁勾起嘴角,却没有一丝笑意。
柳长情点了点头,拱起手:“见面即是缘,往后若要相助,柳长情必出全力以赴。”说完,他大走向人群。
花长烁举起手腕,仍能感受到一丝柳长情传递的温热。
……
颐宗司,顺治殿。
赵卿晨小心地摆弄五彩陶瓷花瓶,又将手伸向另一个布满花纹的花瓶。
“小心给我摔碎了,要赔两倍价格。”柳长情迈步进来,身后士兵压着那群闹事的人。赵卿晨哟呵一声,赶紧放下五彩陶瓷花瓶,站到门槛:“嘿嘿,监察司有得忙了。”
桌前叠着高高的文书和一卷卷书卷,柳长情用手一拨,最上面的是今日刚送来的。他提笔欲写曲家庆门宴的安排才发现没墨了,让赵卿晨借用外面官员的墨水。
赵卿晨悠闲地坐下来,朝他说道:“那萧……那花府的姑娘怎么样啊?”
“不肯说名字。”柳长情边写边道,“看小二对她的态度,地位不低,不愿多讲內府的事。我觉得花长烁还活着,并且知道的不少。”
“如果她还活着,我们也无迹可寻,除非闯进花府搜人咯。”
柳长情眼睛一闪:“花府是不是和曲家有渊源?”
“何止。”赵卿晨转过头来,“这两家交友甚好,曲家不是有“得罪一个曲家,失去半个京城”的称号吗,花府没曲家那么垄断,也是京城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
“所以,我们不一定要在花府找线索,曲家是个好地方。”柳长情深邃的眼睛望向窗外鸟儿成双对。
赵卿晨一拍脑子:“哦,对,那女子谎称是曲家人,实际是花府的人。看来,要是花府的人出事了,也能到曲家避避风头。好家伙,我就没想这么多。”
“对了,事情查的如何?”
“我问沿途的老百姓,说这几天看到一辆马车出京城,是往城西方向走的。那边树林多,不容易走,我去看还真有一马车经过,就把那马车劫下来问话,马夫二话不说,直接咬舌自尽了。马车我搜查过了,啥值钱的都没有。”
“信来自城西?”柳长情喃喃道,手中的笔没有停下。“张真大臣陷害花府,又咬舌自尽,我对比过字,不是他的。”
“不一定,也许那车会下江南,或者出塞。但是也不合理,他走城西的道是远路,不可能这么快来回送信。”赵卿晨皱着眉头,说道。
“这就说明,马车的用途不一定是送信。能够短期来回送信,只能是住在京城里面,托马车来回不过是障眼法。你有没有搜马夫的身?”
“除了几两银子,没啥东西。”
“那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或者纹身?”
赵卿晨细细想来,说道:“我记得,他背后左侧,有一个圆图案的纹身。不大不小,衣服遮住刚好察觉不到。”
柳长情站起来,向距离最近的那位官员递出文书说道:“把这信送到曲家,再抄写一份,叫进出货物的尽快收集。”他转头看向赵卿晨,“带我去看看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