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轻雷惊蛰后,细筛微雨落梅天。“
徐侍贤初次踏进成王府后园,天上正下着绵绵细雨……
这位饱读诗书的老先生瘦高的个子,宽袍大袖,颌下长须已是白多黑少,身姿也有了龙钟之态。
旁边一位贴身服侍他的、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后生,为他提着箱子,撑着一把竹伞……
徐侍贤见园中几株梅树伴随着细雨,花落缤纷,天上又正传来几声轻雷,便随口吟出这么一句诗来。
赵康早就照着爷娘的吩咐,恭立于廊下,等候徐教习的到来。远远看见老先生来了,忙又遵娘命,快步迎出……
“徐老师!学子赵康、赵建安,问老师好!”赵康施礼,在青石板路面上,下跪拜师。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雨中湿冷,快起来了罢!”
徐老先生一介大儒,最重礼法。让他给权贵子弟当教习,实在非心所愿。只是成王纡尊降贵,五次三番的诚心邀请,这才勉为其难。
今见这成王小公子如此懂得礼数,不禁老怀大慰,深感“龙生龙,凤生凤,土拨鼠之子擅打洞”之慨。殊不知,日后方觉,此龙凤惫懒无赖、胡搅蛮缠,比之土拨鼠尚且不如……
初时倒还好。教他些浅显文章诗赋,指点些不会的字词……可是,这孺子虽然老实恭谨,聪明伶俐,却……决非可教之孺子!
原本也算是教学相宜,可当徐老先生讲到传说中的上古神兽,便出了事儿……
徐老师讲:“上古有四大神兽。北方神兽名曰:玄武,为龟蛇缠绕双生之像也;南方朱雀,乃火德之禽,即为神鸟凤凰;东方青龙;西方白虎……皆乃传说中之上古神兽,今人不可得见,故常有人疑之虚妄,实不曾有……”
赵康插话:“龙凤谁都不曾真的见过,或许是虚妄不实,老虎居于山林之中,又怎会虚妄?”
“呵呵。小孩家乱讲!你小子见过老虎么?怕是只见过你的老虎鞋、老虎枕罢!哈哈哈哈……”徐老夫子手捋长须,一阵干笑。这孩子真是有意思得很啊!
“我虽未曾见过,但是山中猎人却一定见过……”
“笑话!那都是妄人相欺,为博声名耳!”
赵康实在是有点儿懵。夫子活了大半辈子,难道都没见过老虎?古代没有动物园,这知识还真不好普及啊!
“虎,虽然被用作今人的祟拜图腾,甚么‘虎贲军’、‘飞虎军’、‘猛虎旅’……凡此种种,不过是对传说中虎之勇猛的膜拜推崇……”
徐老夫子清了清嗓子,续道:“……就像佛家常以狮子来形容道人要勇猛精进一样,可又有哪个见过狮子这种神兽?还不是传说而已!就像叶公好龙,张公画虎,不过是寓言故事罢了!”
“叶公好龙的典故学生也曾听过,这张公画虎……又是怎么回事?”
徐侍贤捻须微笑道:“传说上古有大画师,名张大万,最擅长画虎。说他原本不擅长画动物,只擅长画青绿山水。有一回,应友人之请,画了一幅猛虎下山图,却被人讥笑,说他是‘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赵康听得眼都直了,大气儿都出不得。心中只道:“你确定?!“
耳听得徐先生继续说道:“于是,张大万一气之下,为了把老虎画得惟妙惟肖,就重金买了一只老虎,养在家中后园,天天观摹,后来经过不懈努力,终成当世画虎第一人……”
夫子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意味深长地说:“这不过是个寓言故事而已,是用来教人勤奋努力、做事情要多参照实物,才能做到极致。世上又哪里真的就有甚么老虎……”
赵康心道:“我能说,我敢以性命担保,确有其事吗?您老可否不见怪于我?”
“呃?!夫子……那么,大象呢?长鼻子的那个庞然大物,力大无比,又很是温顺驯良……”
“哈哈哈……你这小儿,倒是对神话故事里传说的这些神兽甚有兴趣!你莫不是要学上古之神童曹冲,也去称一称大象的斤两?呵呵呵……”
“曹冲?上古神童?狮子、老虎、大象都……灭绝了?!”赵康如同被棍棒石块击打了后脑,身子一震,眼前的景物突然便跳动了一帧……
好半天,赵康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却由于亢奋,不禁两排牙齿快速相击,颤声问道:“夫……夫子,请问您……您老人家,俺家府里供有神像,母亲大人告诉我说那是财神爷,请问夫子,财神又是哪位?”
徐侍贤手捻长须尾,慈祥和蔼笑:“财神自古分文武。相传,文财神乃是古时隆朝的文臣孔顺贞,他辅佐隆帝复国后,功成身退,转为商贾,靠着聪明才智,终得富可敌国……”
“嗯……原来如此……”赵康频频点头。他所说的“原来如此”可并非徐老夫子认为的“此”!
“那么武财神又是何人?”
“武财神当然便是上古神人赵公明了!传说他的坐骑是一只大黑猫,像传说中的神兽老虎一样大……”
“噢!原来如此!”赵康作恍然大悟状,却在心中暗道:还不算太离谱!看来十分久远的传说还是同出一辙,但是年代近一些的却反而大相径庭了……
“夫子可曾听说过……陶朱公范蠡其人……”赵康试探地问。
“饭里有甚么?一个杀猪的,老夫怎么会相识……唉!你尽管问我学问中事,不要净问一些市井中旁不相干之事!缠杂不清……”夫子脸上已有不虞之色。
“是!夫子……学生没有问题了!”
赵康不敢再多问。也无须再多问了。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自己还是在地球上,而并非什么平行世界,更不是穿越到了古代,而是……
他想都不敢想,毛骨悚然啊!
很可能是自己的魂识元神在宇宙中沉浮的时间非常久远。久到地球遭受了末日浩劫,文明已毁灭,人类以及绝大多数物种都灭绝怠尽了……
也不知又过了几千万年,地球又经历了各种远古时期,大地上又出现了人类,发展出璀璨文明……
赵康惊诧于历史的相似性。或者说,地球的每一次劫后余生,其实都有一部分文明被保存了下来,再次从远古人类中被发现、继承……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前世里,自己看到过的那些神话传说、《山海经》里的上古神兽、玛雅文明、金字塔的未解之谜……这其中的很多事物很可能就真的曾在地球上出现过!
赵康一时间觉得脑袋发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信息量有点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