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飞离
“什么姐姐啊!咱们可是差不多,你别占我便宜!”老谭同志又开始在意自己的年龄了。
“怎么,我就是比你大啊,这是客观事实!你叫我一声姐那是把你当自己人,别人我还不让叫呢!”我就是忍不住想逗他。
“真不知道我们怎么就和你成自己人了,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和摇滚哪音乐哪一点都不搭噶!我们都是这么酷这么有水准的人,怎么就能和你在这里胡扯呢!”老谭一脸的不屑上下瞧我。
“就是呀,这么看不上我,还和我说话,你说这是为什么呀?你们犯贱哪!”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和他们站在一起根本就是格格不入嘛。
“阿源说,你有一双清澈分明的眼睛,和你说话什么的不用算计什么,很轻松。我也没看出来你的眼睛怎么特殊,反正和你在一起蛮轻松的。阿源是没说错,他一向都很厉害的!”谭家悦一直都很崇拜阿源,一直都把他当成自己努力的方向。
“这么崇拜他啊,他说的又不是什么都对!那你看看我的眼睛,哪,好好看看!”我使劲把脸凑近,拼命瞪眼睛,就觉得眼皮很沉。
“嗯,看清楚了,布满血丝,一点儿都不清澈,你说对了,他说的也不是全都正确。”这家伙还一本正经的,不过我实在撑不住了,又趴到吧台。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看看你的眼睛……”
我没等谭家悦把话说完就闭上眼睛,心里有些苦涩。是啊,我的心现在是什么样子,不会比眼睛好一丝。以后的日子还要继续,可是严言不在了,我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在我说了那样的话、做了那样的事之后,我只觉得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可恶的人,我连道歉都没有机会,永远不会有了。
“哎,你不是睡着了吧,哎,别在这里睡觉,快起来回家!”谭家悦推推我。
“哎呦,你别吵,我就休息一下!睡什么觉,我都失眠好几天了。”我头也没抬,嘟囔着。
我不记得后来是谁把我送回家,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自己床上。我看看时间,实在不能不佩服人的生物钟,居然就是平时起床的时间。走到客厅,希儒正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我,有点讶异。
“这么早就起来啦,还以为你会睡很久呢!”她的脸色也不太好。
“嗯,生物钟太精准啦,不过好歹也是睡了一觉。你呢,不是调休吗,怎么也这么准时?”我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痛,喝酒的后遗症,但是相对于失眠,还是可以忍受的。
“还说呢!照顾你啊!”希儒边说边打哈欠,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小妹我对不住姐姐了!作为报答,我一定会在熊哥面前为你多加美言,保证你们好事玉成!”我扑过去,用行动表示感谢。
希儒表情一暗,“行了,你照顾好自己就好。再说呢,昨天也不是我一直看着你,另有其人哪!”她捏捏我的耳朵,“阿武刚走没多久,唉,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不过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好好把握!”
听了她的话,我一点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干什么。希儒叹口气,进厨房做饭了。
这些话我都知道,也明白都是相当有理的,但是实际就是这么一回事,越是有道理的事情越难做。如果我现在对别人这么说,也能轻易说出口,可是放到自己身上,就是寸步难行,举步之前要先解开心结。我明白我的心结就是严言,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我的心结又由谁人来解?
我和希儒默默地吃完早饭,彼此想着各自的心事,都没有心情聊天。我洗碗的时候,希儒倚在门边,“出去走走?”我点点头。
今天的天气非常可爱,晴朗而不灼热,微微的风拂面而过,显出恰到好处的温柔,希儒仰着头,眯着眼看梧桐树叶缝隙透过的光线,我低着头看着地面斑驳的光影,没有什么区别,却没有一处相同。
人生要经历多少变故才算完整,每一次变故带来的是伤痛还是成长,坚强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些问题近日来一直在我脑中纠结徘徊。曾经以为自己长大了,然而脆弱的不堪一击、软弱的原地踏步、虚伪的自欺欺人、懦弱的不敢面对现实,都让我清楚地看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渺小无力。
“你看,那么多片叶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偏偏世界上就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就像人一样。”希儒突然说话,轻轻地,从地上捡了一片落叶拿在手里,没有看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叶子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这片,还可以找另外一片,它们并没有多大区别,甚至我可以找柳树、槐树、香樟,其实我最喜欢杨树的叶子,像一颗心,非常浪漫。小时候,我经常捡它的叶子,然后夹在字典里,渐渐就忘记了,很久后偶尔翻到发现它已经变成很薄很薄的一片了,而我早已经回忆不起它是我在哪里什么时候什么心情发现的。”
希儒忽然一挥手,手中的梧桐叶慢慢旋转飘落,她盯着我的眼睛,须臾,我便明了她话中的意思。她是告诉我,我以为我喜欢严言,但其实也不过是夹在字典里的一片杨树叶子,有一天我发现原来我真正喜欢的是银杏叶,那么我便可以将杨树叶留在字典里、遗忘在记忆中,或者说那一切终将如字典里的树叶一般,会被遗忘。然而严言他不是我挥一挥手就可以转身遗忘,即便遗忘,也有我将来某时不经意翻字典时看到的没有水分的标本,再薄也还存在。我没有法力尘封记忆,更不会突然失忆,我需要的是时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愿如此!
“我喜欢香樟的味道、枫叶的火红、银杏的形状,要我选一个,我实在是没有办法。选择了香樟,它只是有异味的普通叶子;选择了枫叶,它只有过分惹火的艳色;选择了银杏,它只是一片像扇子的没有个性的树叶。所以,谁都不选择,谁也不抛弃,我都喜欢,它们就永远都是最美的,但前提是,无论哪个,我都不能拥有,拥有的同时,也就一无所有了。”我对希儒笑笑,却看到她满眼的担忧。
“你是这样想的吗?你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吗?那阿武怎么办?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希儒靠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眼睛黑黑的雾蒙蒙的,煞是好看。
“嗯,最近一直隐隐约约的在想,此刻豁然开朗,鲜明无比。这样对谁都好,不会继续造成伤害。呼,就这样!”我好像是一个刚掉完点滴的病人,突然觉得轻松了。
“唉,算了,我看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现在已经钻进牛角尖了,你知道吗?严言已经不在了,但是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只是和他提出分手,和他活不活着没有关系,你不要再愧疚了,完全没必要好不好!”希儒抓狂般的说起来,声音变得高昂。
而我却像个旁观者一样,相对于她的激动,意外的平静。我微笑着看着她,心里默默地对这个关心我的人说谢谢,可是我也知道,我和阿武,不可能在一起了,因为严言和我,还没有分手。
希儒看着我,很是无奈,紧紧抱住我,我听到她略带哭腔的声音,“傻瓜,就在身边的人都不把握,你会后悔的。有些人,即使在一伸手的距离,却隔着万丈深渊。你真是让我又气又疼。”
我轻轻圈住希儒高挑的身体,很柔软,阳光一束束落在身上,很温暖,我的心在这一刻,感觉很平静。
“熊哥不好吗?”我的话一出口,就感到希儒轻微的一颤。
“我们没有可能,不要问我原因。”希儒更用力的将脸埋进我的肩,我感觉到有湿意,于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背。
感情真是说不清的东西,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两个无助的女孩在梧桐树下相互慰藉的拥抱。
之后的几天休假,我每天都按时起床,在大街小巷不停的走,有时候走累了,就搭乘就近的地铁,也不管目的地是哪里,坐到头,再乘返回车坐回来,然后继续走路,直到天色变成完全的黑色才回家,洗澡,睡觉。也许是身体上的疲乏,导致比较容易入睡。只是每次闭眼之前都在担心,我害怕会做梦,害怕梦中出现严言,又害怕不出现,害怕他在梦中责备我,又害怕他一言不发。然而,一连几天,都是彻夜无梦,我不知道该是心安还是心烦。
很快我的年假用完了,又要上班了,又要开始工作了,又要见到同事了,又要,面对阿武了。
早上一下公车,就看到阿武和橙子刚过马路,我刻意放慢脚步,走得很慢很慢。看到他们进入大楼,才缓口气。电梯门口没有人,刚才的电梯刚刚关门上去。我走进去,摁了关门键,靠在角落,这个只有我一人的空间让我感到安心。然而就在门要关闭的一瞬间,一个身影闪进来,我没有在意,也没有抬头,一味的盯着自己的鞋子,很漂亮的紫色。
下一秒,我的视线中多出了一双鞋,一双男生的鞋,一双我认识的鞋,鞋头对着我。下意识的,我把右手搭在左臂,轻轻咬着嘴唇,没有抬头,被动的等待电梯到达公司那一层。到达的提示音清脆的响起,我低着头往前走,那人轻轻拥了我一下,叹气声在我头顶发出,然后松开我,快步走出去。眼泪,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流出来。
进了公司,同事们刻意表现出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嘘寒问暖,这么贴心的举动让我很感动。我比以前更加投入的工作,我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青还是小心翼翼的观察我,我对她笑了笑,“看什么,一周没见我不认识啦!你放心,生活还要继续,我会振作,努力工作!”
“你这样想就好,我们都很担心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啊!”小青松口气,如同往常一样爽朗的语气。“对了,马上就国庆了,有什么计划没?橙子说来来节后来上海,请我们去她家玩儿,要不就一起去吧?”
“怎么,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嘛,怎么还去人家家里啊?”看来橙子已经走出上一段难熬的感情纠结了。
“为了你我可是能够忍辱负重两肋插刀啊,你说去,我就二话不说陪你去!”小青一脸梁山好汉的样子。
“好了,我可不敢耽误你和安子的大好时光,你们二人世界逍遥甜蜜去吧!你放心,我OK的!其实我高中同学要过来,有人陪的。”我很感激朋友此时的关心,让我觉得不是孤身一人。
“真的哦,那你就好好和你同学吃喝完了吧,补几斤肉回来,你这样让我们又要减肥啦!”小青边说边捏我的胳膊,我和她嘻嘻笑笑,可是心里却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上班没两天,十一黄金周又到来了。
多多是和她们公司主管来上海的,但也只是逗留两天,然后就去厦门,名义上是交流研究,但其实就是变相的公费旅游,谁会在法定假日和你交流研究呀。他们中午抵达上海,然后就直接去酒店。我接到她的电话即刻出发前往酒店与她碰面,结果到了酒店他们还没有到,便坐在大堂等。看着这装修华丽的大厅,真是感慨他们公司的腐败,可是同时又有不可磨灭的羡慕。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行人走进酒店,最前面是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不英俊,不过一看就有官僚气息,通俗点就是有派头;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我实在无法目测出是接近二十还是三十,她穿一件酒红色的连衣裙,一条披肩慵懒的搭着,还是相当妩媚的;最后的才是多多,穿着正式的职业装,白衬衣,左边的头发挽在耳后,显得挺干练。
我走上前去,简单打了招呼,然后多多拿着房卡就拉着我先进电梯了。
“不错呀,标准的OL啊,和上学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了!”我将多多上下打量一番,由衷的赞叹,时间真的可以打造一切,过去穿着校服的小女生,现如今也是女强人路线了。
“那是,怎么说咱也是白领,再说我们经常见客户,不穿正式不行啊,我还挺羡慕你,可以随意穿着呢。”多多挽着我,亲亲热热的。
“对了,你就这么把你们主管晾一边儿,不太好吧。”怎么说也是上司吧。
“嗨,我要杵那儿就真是碍眼了。那女的,号称是主管助理,呿,其实就是小蜜,我们主管走哪儿带哪儿,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脸上二斤****,嗲的要死,谁叫男人就吃那套呢。”多多翻翻白眼,表情很搞笑。
“是吗,那人家还带着你干嘛,机票多一份,开房都得多开一间!”我也嗤嗤的笑。
“真不知道他们是掩耳盗铃,还是遮人耳目,估计是做给老板看的吧。我无所谓,反正公款。”多多看看我,“看你精神还不错,就是又瘦了,哎,干脆你和我一起去厦门吧!”
我和多多一直保持联系,所以我在上海的事情她也知道。“你们再怎么假公济私那也是公干,我跟着去算是哪一出啊,不去不去。再说现在突然要去,也买不到机票订不到酒店啊!”
“去吧,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活灯泡,再说我们又没什么正事。你要是担心机票酒店,那包在我身上了,也不看看我现在是干什么的!对了,你就和我住一个房间,连酒店钱也省了,多好。怎么样,去吧,换个环境,散散心?”多多一脸期待的看着我,说的我有些心动。
“嗯,好吧,如果你能帮我搞定机票。”“YES!”她的情绪带动了我,也开始有些兴奋与期待。
一进房间,多多就开始打电话,不到三分钟,我的机票就解决了,多多抱着我叫了半天。“走,吃饭去!”她换了身衣服,拎个小包包,目光灿灿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