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买醉
想着严言的车祸，突然就想到了阿源，他不是也撞死过人吗。就凭着这么点联系，我腾地一下来精神了，抓了钱包就跑下楼，打了个的直奔暗色。这地方，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因为阿源的关系。今天，就应了那句话，酒壮怂人胆，我突然特别想找他说个清楚。
这个时间，并不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他们估计也才上台没多久，气氛刚刚带动起来，却还没开始嘈杂。我推门进去就直接往台上走，阿源他们看到我，打了个手势，刚好唱完一首歌。他和安子下台，谭家悦在上面顶着。
走过来两个人都用力抱抱我，安慰我。我抬头，盯着阿源，“你撞死人了吗？”声音沙哑，好像是别人在说话一样，“严言就是出了车祸，他就是被撞死的！”
安子拉我，试图阻止我发酒疯，可是我根本顾不到别人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专注的盯着阿源，好像他就是撞死严言的人一样。
我形容不来阿源的表情，好像是拼命隐藏的痛楚被人突然掀开，好像在瞬间下定某种决心。他和安子说了两句，然后把我带出暗色。我跟在他身后，有些惴惴不安的兴奋。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隐蔽的地方，好方便他说出心底的秘密。但是我们并没有走远，就沿着路边走了一段距离。阿源靠在一棵树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银色的，啪啪的把玩着。火苗一下冲出来，一下又压下去。阿源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没有开口，我也没有勇气追问。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暗色的熟客经过，和阿源打了个招呼，那人走后，阿源把打火机揣回口袋里，抬头看着天。“我大学也是建筑系，还组了乐队，虽说不上是意气风发吧，但也算是风云人物。整天和朋友们在一起恣意的玩儿，女朋友也不知谈了多少个，我当时就觉得年轻就应该是这样。我没和你说过吧，我们家算是半官半商，我毕业之后是要回北京接手我老爹的生意的，所以大学更是放肆的玩儿。这些我老爹也知道，他也不管我。其实在北京，真正管教子女的都是盼望子女有出息的小老百姓，家里有能耐的都没那份闲心。我从小就老是闯祸，我老爹也都是用钱解决。
那天我过生日，和朋友玩了一夜，喝了很多酒。早上开着我老爹送我的车，兴冲冲的往回开。打算先回租的房子洗个澡，然后去学校上课。那天的课我旷了好多次，老师警告我如果再缺课就要当了。大概五六点钟吧，路上也没什么人，我开的很快。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煞了车，等了几秒钟，那个人没有站起来，这几秒钟就像几个世纪一样长。我把车慢慢的开到那个人身边，他一动不动，流了好大一滩血。我吓坏了，没敢下车，也没有叫救护车，发疯似的开车逃走了。
我没有回住处，也没有去学校，乱开，不知不觉到了灵谷寺，也许是做了亏心事的人真会迷信吧。我坐在门口，没敢进去，满眼都是那一滩血。坐了一天，最后还是打电话给我老爹。他让我把这件事忘掉，对谁也不要说，他会派人处理。我就这么战战兢兢回了学校，没看到警车，没看到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过了几天，校园还和平时一样平静，我才慢慢放心。不过那段时间，我没有出去玩儿，不敢喝一滴酒，玩儿命的抽烟。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又过着一般的生活，那件事儿就刻意抛到脑后了。这时候出现一个女孩儿，是我乐队一个哥们儿学校的新生，舞蹈系的，有点儿像章子怡，很有性格。我一下就迷上她了，卯足了劲追她，她当时还有男朋友，但是我没在意，只觉得我喜欢就要势在必得。我交了好多女朋友，从没有觉得哪个是特别的，只有对她，产生了心动的感觉。终于我追到她，她点头的那一刻，我只觉得我幸福的要死了。她有点儿心高气傲，我也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可是在她面前，我永远都卑躬屈膝的宝贝着她，从没有那样的爱过一个人啊，但是却快乐极了，无怨无悔的。
又是我的生日，还是一帮朋友在一起。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指点着我的胸口，一字一句的说，你还敢过生日吗？你有资格过生日吗？你杀了一个人啊，为什么可以毫无罪恶感，还这么吃喝玩乐？我爸爸就是被你撞死的，你家人给了一笔钱就了事了，我的家庭却永远的破碎了。我爸爸是盲人，他就是想看着我进大学，那年我高三，他永远都看不见了。我好恨哪！没想到我上了大学以后会遇上你，我为了恨你才和男朋友分了手。你以为是我喜欢上你了吗？哼，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喜欢，你这个人渣！
我呆掉了，总算尝到报应的滋味，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只是当我看着她的脸、她的眼、她的泪水，那么美丽、那么倔强、那么悲伤，像一朵燃烧的玫瑰，我突然意识到我就要失去她了，身体从骨头里面发冷。我抱住她，发狠的吻她，她拼命挣扎，甩了我一巴掌，那声音特别脆。周围的朋友都愣住了，我也呆了，她也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抹自己的嘴，狠狠的盯着我，像个胜利者一样离开了。
我自嘲的笑笑，举杯说又失恋啦，朋友们又热热闹闹的折腾起来，认为我只不过又结束了一段恋情，没人把她说的话当真。毕竟，谁会相信身边的人会和杀人放火这类词联系在一起。杀人，多么可怕又遥远的词，但是它的确就发生了。
后来我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浑浑噩噩得过日子，酒照喝，女朋友照交，却再也没有喜欢过谁了。还没毕业，就跑到上海混。再后来，我老爹又用关系让我顺利毕了业，还在******我安排了工作。“阿源低下头，”呼，终于说出来了，真舒服！你还想知道什么？“他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痞子德性，仿佛刚才的痛苦都是另外一个人的。”怎么，知道我杀人了，不敢说话了？“
“你爸怎么会同意你不回北京呢？你不是要接手他的事业吗？”我一张口，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我老爹知道那件事儿对我刺激不小，就由着我折腾，让我在上海玩儿两年，再回去。”
对于他撞死人的事情我没有惊讶，毕竟是事前知道的。但是那个女生，我猜测也许是阿武的那个女朋友，世界真是说不出的小啊！突然想到一句话，每一个在你身边出现过的人，都有他出现的缘由。
我想，这是个机会，干脆把想问的全问清楚，“那，你和暗色的老板娘是怎么回事？”
阿源笑了一下，拿出一根烟点燃，“我到了上海，比以前还堕落，生活对于我来说，也就是那麽回事儿。遇到她，她说她老公经常不在上海，问我愿不愿意和她玩。我说好啊，于是我就做了她的情人。无所谓，我真觉得没什么了，怎样都没关系了。怎么，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一下问个清楚吧，我有问必答。”
“没了，没了，以后想起来再问你吧！”我摇摇头，觉得酒劲上来了。
“就现在，以后什么都不会说了！”我分不出阿源的声音有没有带笑，究竟有几分认真。
“走吧，喝酒去！”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只是随本能胡乱说，更何况，我的确也是要喝酒的。我走在前面，没看他。
“你以后不会来找我了吧？”身后的声音，不高，但是我听得真切。
“喝酒去喽！喝酒！”我当做没有听到，继续走着，“酒啊，我来啦！”推开暗色的门，嘈杂迎面而来，我却找到一丝安全感，迫不及待的挤到吧台。
酒吧真是个好地方，任你买醉，任你肆虐，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更没有人会来烦你。我一屁股坐在高脚凳上，笑嘻嘻的对酒保说，“帅哥，来杯烈的！”阿源坐在我旁边，酒保看了他一眼，征询他的意见。“帅哥，你放心，我买单，你看他干嘛！”然后我偏头看了阿源一眼，他朝酒保点点头，酒保马上手脚麻利的动起来。
“来，碰一个！”我拿起酒杯，对着阿源摇了摇，根本没有理会他，径自喝掉。“嘶”我被辣的够呛，很快就从喉咙一直烧到胃。
“你想喝酒是吗？你想喝醉是吗？好，我陪你！”阿源直接向酒保要了一瓶酒，拿着我和他的酒杯倒酒。
我举起杯身有棱角的酒杯，透过琥珀色的液体和冰块四处看。“咦？现在谁在台上唱歌啊？”我慢N拍的想起阿源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台上唱歌的。“喂！问你呢！”没人理我，我恼怒的拍了一下阿源。
“老谭。”阿源谁都没看，就盯着自己手指的皮绳戒指。
“哎呦，没想到啊这小子还出息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笑嘻嘻的胡扯。“老谭！看这儿！呜帅哥！”我突然蹦起来，朝着舞台猛挥手，谭家悦看见是我，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我举举手中的酒杯，在他的目光中又喝完。
我把酒杯重重的放在阿源面前，咧嘴笑着看他，他看了我一眼，自觉地拿起酒瓶给我倒酒。“别笑了，真丑！”
我听了突然难过起来，“你说，你说我丑，可是严言他为什么还喜欢我？你说啊，你说！”我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抽抽噎噎的又喝酒，一下就呛住了，“咳咳”。阿源难过又无奈的看着我，一边拍我的背，一边说，“唉，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怎么都让我遇上了！你也是的……唉”
半天我的气才顺了，睁着红红的眼睛，有些迷离的看着阿源，“你第一次恋爱什么时候？和什么样的女孩儿，你还记得吗？”
阿源叹了一口气，手支着下巴，“高一的时候，开学不久，隔壁班转来新同学，眼睛黑黑的，就和现在戴了美瞳的女孩儿似的，可能也是年纪小，眼神迷迷蒙蒙的特懵懂，我一下就喜欢了。”
“呿，早恋！”我呷了一口酒，“那你们谈了多久啊？”
“没多久，要升高三的时候，她说要专心准备高考，于是我们就分了。”阿源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这段很久以前的感情对他没什么意义。
“那你那时候伤心吗？”我发现我喝多了话还挺多，而且还有条有理的。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本来就不可能天长地久啊，十五六岁懂什么，只是喜欢就在一起，有更重要的事情就分开，我们彼此都很清楚啊！”阿源理所当然的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你第二次恋爱是什么时候？”我也不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啊，酒精作祟，酒精作祟啊！
“三个月以后吧，哎，你别那么不屑的看着我！”阿源点点我的脑袋，“这个女生是我们班的，平时关系还算可以吧，但是也不是特好，反正就比一般好一点儿，我从没想过什么。有一天她突然和我说，哎，吴源，和我谈场恋爱吧，我不想高中毕业还没谈过，毕业就结束，怎么样？我当时第一反应以为她开玩笑，就嬉皮笑脸的说，好啊，哥们儿盘算你很久了！然后发现她是认真的，就犹豫了一下，问她为什么找我。她也挺直接，反正你没心没肺的，到时候一拍两散，干干脆脆，谁也不会伤心。我一听乐了，就和她谈到毕业。也真有意思，后来我们真就没再联系过，不过说实话，和她谈的那段时间挺开心的，特轻松！”
“看看你啊，遇上这种不用负责的事情，就乐成这样！”我越说他嘴咧的越大，我伸手扯他的脸。
“喂喂喂，帅哥的脸你也这么粗鲁对待！”阿源拍开我的手，猛揉自己的脸。
“嘁，脸皮真厚，严言阿武都比你帅，人家谁都没自夸过。”我还是不自觉的会比较。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深沉体贴，论外表阿源其实真不如他们，不过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味道，形容不出，就是很个性、很招人目光。
“唉，我在你心里真是没地位！算了，大人有大量，我也不和小姑娘计较。倒是你，说真的，大家都挺担心的。”阿源露出关心的神情，在平时吊儿郎当的脸上，不突兀，反而更显真挚。
我笑一下，“真担心我就陪我喝酒吧，我都好几天没睡觉了，特累，你看我黑眼圈，被人打了似的。”我端起酒杯，很认真的和他碰杯。
阿源看着我，轻轻笑了，用力碰杯，然后仰头干了。有些话，不用说出来，我们心里明白就好。
“如果我现在说和你交往，你怎么样？”我突然觉得很好玩。
“哎哎哎，姑奶奶，您可别吓我，就不说别人了，小青第一个冲过来打我。你可别害我啊！”阿源故意露出惊恐的表情。
“真是的，就怕小青打几下，就无情的拒绝了我，好伤心哪！果然是患难才能见真情！哼！”
“真情不是这样体现的！哎，老谭同志，你终于来了，快来陪陪她，我上去唱几首！”阿源看见谭家悦像看见救星一样，哧溜一下就窜走了。
“小遇，我不能喝酒你知道的啊，不过除了喝酒其他的你说什么都行！”嘿嘿，看着老谭义气的表情，我心里暖暖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努力盯着谭家悦不来回晃，“和我交往吧！”
“啊？”谭家悦一脸错愕，单纯的孩子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哈哈哈，你是不是没被女生追求过啊，正好，就从了姐姐吧！”我看着他的表情直想大笑。
“什么呀！哪有你这样的女生啊！你现在是伤心过度，而且还喝了这么多酒。”谭家悦不满地说着，那表情好像我真要把他怎么似的。
“老谭，你真可爱！哈哈”我又是一阵大笑，谭家悦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像个小学生。
“行了，姐姐现在心情特好，不逗你了！”我喘口气儿，懒懒的趴在吧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