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带给沈旭唯一的感觉就是刺眼。
他坐在步行街中央的长椅上,捧着一杯可乐,看着来往的行人。
来到这里,他很少会再出现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
这是2019年12月24号,平安夜。
这个日子沈旭没有半点感觉,而仅仅是因为一个记忆片段,2019年12月26日,他在这里出现过。
这是唯一的一丁点记忆,或许并不是记忆,沈旭并不敢肯定,也许是“皮影戏”中能辨认的零星场景。
“43728,43729,43730……。”
可乐中的冰块早已融化,被冬日的太阳晒得温热,每一个落入沈旭眼中的人都被他默默地编上了序号,从1开始,一直到现在。
这样做毫无意义,有不少人都来来回回地走了很多趟,他们大多是情侣,沈旭这样做只是给大脑增加一些东西,有一点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至少,能够填满脑中的空白。
“怎么样?”
饺子摘下墨镜,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这就是昆北,冬日也能晒死狗。
“早上来这就这么傻坐着,啥也不干,这是我见过的最认真的“旁观者”,当然,也许他发现了什么!”
“今儿24,后天才是26,后天之后他一直这样咱才能放心。”
饺子重新把墨镜架在鼻梁上,“我去接人,你继续盯着他。”
“嗯!嗯?今天还有人来?”
“时间穿梭越来越频繁了,我琢磨着,以后说不定一天得来好几个,毕竟咱们负责的通道最稳定。”
饺子边说边走,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对公司也倍感恼火,“我说,公司增派的人手啥时候就位啊!还有工资的事儿,上个月不是说涨吗?你可得问问啊!”
“101876,101878……。”
太阳朝西方落下,几缕光幸运地透过建筑间的缝隙落在沈旭身上,让他看起来如一尊金灿灿的雕像,如此的显眼。
路人纷纷投来目光,很多人这才惊讶地发觉,这个长椅上的人似乎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
沈旭终于挪动了身躯,他朝旁边挪了挪,避免成为众人的焦点。
他晃了晃手中的可乐杯子,含住吸管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朝四周看了看,见到不远处有个垃圾桶,起身走了过去。
“呀,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纸团飞了过来,打在站在垃圾桶旁的沈旭身上。
沈旭扭头看去,一个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的女人正忙不迭地朝她道歉,两颊的分红昭示着主人极度的歉意与害羞。
“哦,没关系。”
沈旭弯下腰伸手去捡那个纸团,恰好那女子也快步走了过来晚下了腰。
手指不经意间的接触,让那女子更加害羞,她不好意思地抬头冲沈旭笑了一下,忙缩回了手。
沈旭冲她点了一下头,将纸团捡起扔进了垃圾桶。
“阿元,怎么了?”
沈旭正准备离开时,瞥到了说话的男子,瞬间顿住了步伐。
他身着黑色的V领T,黑色的休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偏瘦,棱角分明的脸上,那眼,那鼻,那嘴,那笑……。
阿元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瘦削的男子走上前来再次道歉。
沈旭木然地看着他,大脑完全处于空白的状态。
这是自己,这个时间段的自己,那么,这个叫阿元的女子,是自己的妻子吗?
2019年12月24日的沈旭用询问的目光看了阿元一眼,然后疑惑地打量着眼前沈旭。
经过乔装,他无法看穿眼前人的真实身份。
“你好,你……?”
沈旭回过神来,内心充满了激动,“哦,没事没事。”
奇怪的人!
24号的沈旭明显能够察觉到眼前人的激动,当下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能笑笑,然后牵起阿元的手离开。
沈旭默默地看着两人远去,心中充满了期盼,果然,阿元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沈旭回以微笑,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紧接着,他下定了一个决心,朝前迈动步伐,刚迈开步子,肩头被死死摁住。
“有时候,过犹不及。”
不知何时,沈旭的身旁多了一个人,他有着深沉的笑和冷漠的眼神。
“今天是24号,你就碰到了你,这兴许不是一个好兆头,该回去了,你仅仅是观察,而不是融入。”
“不,我,我只是想多看她几眼。”
“的确很美。”来人赞道,“只不过,这个世界的一切你都没参与的权利。”
此时此刻,沈旭忽然有一点后悔,仅仅观察,足够吗?
重新回到那个破败的房间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白炽灯嘲笑着沈旭的愚蠢,床头上的日记本被打开,裸露出扉页的那句话——我与世界相遇,我与世界相蚀。
沈旭盯着这句话,一动不动,毫无知觉一样。半晌,他将日记本拿了过来,伸手抚摸着那行字,喃喃念道:“我自不辱使命,与你相聚。”
一楼幽黄的灯光洒在四周,让楼道看起来像一个面黄肌瘦的病态老者。
左手的房间里,饺子收起了吊儿郎当的姿态,一脸严肃地抽着烟。
饺子对面,坐着一个满脸阴霾的中年男子,皮肤看起来四十出头,可头顶上的头发稀疏不堪,尤其是正中的那一簇,油腻腻无精打采地伏在头皮上。
饺子做梦都想不到,接来的人会是他,公司最可怕的人,调查员——康师傅。
姓康,名师傅。
很多人觉得这个名字可笑,那是因为他们没接触过康师傅,一旦与他有交集,那么你连笑都是一种奢望。
“这事,有点难。”饺子摁灭了烟头,鼓起勇气看着康师傅。
康师傅面无表情地看了饺子一眼,伸手从桌上拿起玻璃杯抿了一口里面毫无滋味的白开水。
“就这样吧!1月1号把东西给我。”
饺子恼火地想要反驳,康师傅站起身看了他一眼顿时将他心中的怒火熄灭。
“那我去哪找你?”
康师傅停止动作,门刚好被拉开一半,他轻巧地闪身出去,就连衣服都没蹭到门上。
“我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