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总是说来就来的,不肯给人一点准备的机会。不过弥彦倒也没什么好准备的,白越泽回漠北去了,他和褚籍仍旧每天都混迹于顺京的市井,全然没有大熙皇子王孙的派头。大熙各大营的兵力几乎集结完毕,摆在离顺京城三十里远的地方,站在顺京看过去,就好像一大群蠢蠢欲动的蚂蚁。人们单知道老虎是会吃人的,却不知成千上万的蝼蚁,也足可以吞噬巨象!
离皇帝下旨出征已过去了两个月了,各地奉命的官员谁也不想耽误了出征的日子而被问罪。于是粮草调度早在半个月前就完成了,发石车,突火车也在最近几天赶制完成。顺京城越来越暖和了,似乎连上天都在催促着赶快开战,只是街道上比以往冷清了许多,谁家都不想在皇帝决心出征的时候节外生枝,也似乎只有冷冷清清的街道再告诉着大熙的皇族大臣、黎民百姓——要打仗了……
历史上的大熙朝,在这一阶段国力已经开始衰微,所以蛮族才能明目张胆的侵犯大熙的边关。前几任皇帝都选择了和亲、互市甚至年给岁币的方法来消弭战争,这一方面给大熙带来了几十年的太平,另一方面高额的岁币更加重了大熙的负担,最为严重的是,蛮族用每年给他们的岁币从域外大量购买铁甲,弓箭,刀枪,不断加强他们的军事实力,漠北已成为了大熙朝极为重要的隐患。
到了允明皇帝这一朝,朔厥部偏偏又出了一位狼子野心的英雄,大熙再也不能放任他安稳的发展下去。
允明二十三冬,大熙首先发难,抢掠漠北互市商人物资,史称“扫北之战”的战争正式拉开帷幕!
草原各部族自然也是早早的就得了消息,对大熙来说这场战争是问罪,但对草原人来说,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侵略。于是草原仅存的几个部族联合起来,组成联军,联军主帅理所应当由白利钦担任。他们决心誓死守卫他们祖先流血牺牲换来的土地。
“皇上有旨,请兵部各大臣与商王进殿议事。”一名太监从大殿走出来说。
兵部的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等待,急忙往大殿走去,而其余大臣听完之后,只好再次颓然的坐下,等待着下一道旨意。
允明皇帝今日打扮神采飞扬,一身红衣上绣着好像活着一样的金龙,十二旒的平天冠遮住了他虽日渐苍老却还算标致的五官,不过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气势确是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的,这种威严让所有的人的膝盖都不自觉的软了下去,不知不觉间就想要顶礼膜拜。
“各位爱卿,出征之事准备如何了?”允明皇帝慵懒的声音传来。
兵部尚书陈诚向前一步:“陛下,一切兵将都已征调妥当,火器石器也已赶制完成。户部筹措的钱粮足可供三十万大军两年所用。”
“好!依然如此,朕便没有后顾之忧了,请诸位大臣进殿,共同商议此次出征行军路线!”
“遵旨!”
眼看着兵部的人都走出去宣旨召见各位大臣去了,商王走上前来,拉着一张死人脸说道:“陛下真的决意要御驾亲征吗?臣弟愿代替陛下出征漠北!”
“我看你是想做宗将军吧,还是想坐我坐的这个位子呢?”允明皇帝脸上看不出表情。
商王扑的一声跪在地上,那张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此刻更是面如死灰,诚惶诚恐:“臣弟不敢,若陛下心有所想,臣弟甘愿自裁!”
允明帝望着脚下大汗淋淋,自己的堂弟——大熙朝的商王,沉默了一会儿就哈哈大笑起来:“堂弟啊,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两个现在连这样的玩笑都开不得了吗?记得小时候我们还坐在大树下面争着做皇帝呢!”
“这些事以后陛下就不要提了!”商王打断了允明帝,头依旧没有抬起来。
“好吧,既然你不愿回忆,朕以后也就不再说了。臣子嘛,就要有做臣子的本分!”允明帝忽然加重了语气,吓得商王猛地打了个寒噤。
“是!”
“起来随我去前殿商议行军路线去吧!”
商王等到允明皇帝出了门才缓缓的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几乎都没有了力气,身上的冷汗让他不停地打着寒噤。不愧是皇上啊,仅仅几句话就能让我陷入这样的境地,商王恶狠狠地自语,脚下却不敢马虎,急忙快走几步追赶允明帝。
褚籍和弥彦也被叫到了这里,大臣们都知道老皇帝要培养新人。虽然他们对褚籍看不顺眼,但碍于老皇帝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和褚籍相比,弥彦倒是颇得众位大臣的青睐。几位元老级重臣都说:弥彦聪明肯干,有当年洛川王南宫韶的影子。弥彦自知他们都在奉承自己,不过对这些话还是挺受用的。
这是圭朝太祖第一次懂得了虚荣的感觉,知道他父亲失势以后,他才知道什么叫“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的悲凉。
历史上的:恢朝末年,恢灵帝荒淫无道,穷骄极奢;民不聊生。几次大规模农民起义,虽然都被镇压下去,却也更加损耗了恢朝的国力。王室再也无力制衡有军权的节度使,各地节度使名义上尊灵帝为天下共主,在全国发动各种兼并战争,史称“藩镇割据”。至敬帝,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许多地方易子而食。青壮年身高过车轮的几乎全部抓了壮丁上了战场。田地没有人耕,妇孺老幼就没有活路。
熙太祖褚遂崛起于阡陌之中,提出“均田均粮,同享太平”的口号,迅速组建出一只具有强悍战斗力的军队,所到之处,百姓望旗归附。后来熙太祖褚遂采纳谋士意见,出奇兵奇袭顺京,挟天子以令诸侯。前后三十年,终于一统中原。
几年后敬帝下诏,禅让皇位给熙国公,自此熙朝建立。褚遂吸取恢朝亡国的教训,取消在各地设立的节度使,将自己的亲族和有功劳的大臣分封到全国各地做藩王,希望借血缘关系来稳定全国。
不料熙太祖死去的第二年,受封为藩王的儿子为争皇位起兵造反,掀起了“八王之乱”。熙太宗巧使妙计,平定叛乱。自此大熙朝开始逐步削藩。到大熙末年,全国几乎已经没有有实权的藩王。
允明帝一朝,真正有实权的藩王不过洛川王南宫韶和商王褚羽镇罢了。
出征了,等待了几个月以后终于出征了。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锦阳关,中原的军队时隔一百年后又一次来到了漠北草原上。
几十年年了,大熙朝对内对外没经历过一点战事,士兵们虽然士气高昂,却实在是一群没经历过生死的年轻孩子罢了。允明帝在宗庙前起过誓,一定要扫平漠北,还天下一个太平。从出锦阳关以后,他不敢有一丝懈怠,这段时间他不再是大熙的皇帝,他是大熙的宗将军,是三军的统帅!至于朝廷,有太子监国,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锦阳关外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远远望去如同天神在大地上铺了一张满绿的画卷,那些置身其中的牛羊,牧民构成了这幅画卷上最基本的元素。草原民歌中“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一句在中原也广为人传。
褚籍问过白越泽这首民歌的出处,白越泽却说这是中原人自己杜撰出来的一首民歌,草原不比中原,写不出这样唯美华丽的唱词!
大军在漠北草原上整整走了三天,连朔厥骑兵的影子都没见到。弥彦刚出关时还觉得新鲜,走了几天之后看到的还是只有茫茫无边草原,就觉得头脑有些发昏了,还在还有褚籍跟他说话,否则他觉得自己非疯了不可。
传令兵策马狂奔,嘴里喊着:“皇上有旨,大军加速行军。今晚在银兰山宿营,皇上有旨……”
褚籍听着传令兵的声音渐渐缥缈了,知道今天是不可能遇到朔厥骑兵了,他就只好拨回马寻找弥彦去了。
“今天又没有仗可以打了。”褚籍有些沮丧。
弥彦头都不回,骑着马慢慢跟着大军走着。走了几十步才回过头来说:“你这么喜欢打仗吗?”
“当然!”
“打仗是要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战争嘛,本来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业!”褚籍挥舞着马鞭,谈笑风生间隐隐有了一丝王霸之风。
“可是他们都是爹生娘养,都是一条条……”
褚籍忽然打断了他:“你不要再说了,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京城里教书的夫子呀!”
于是弥彦就不说话,褚籍也不说话,两个人就静静地随大军走到了银兰山安营扎寨。
允明帝嘱咐身边的亲俊说:“银兰山附近我们只有一个陷阵营的兵力,晚上一定要勤加勘察,防止敌人偷袭!”
天空很快全黑了下来,整个大熙军营陷入了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