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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浠水河岸。

我们曾见过的那条木船靠于岸边,一节踏板已搭岸上,远远地,两乘轿子及两名挑夫行来,韦奇高大魁梧的身影随在第一轿旁。这一行人渐近,第一乘轿子没垂帘,轿子内坐着闻一多……

闻一多:“韦奇,把我们送上木船,你就带着家人们回转吧!”

韦奇:“他们可以回转,我却是要将你们小夫妻送到巴河镇,送上开往武昌的船的。”

闻一多:“那又何必呢?我早已不是闻家的闻少爷了,我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两程水路,几件行李,不需人照料也能行了。”

韦奇:“又说书生气的话,不是你自己行不行,是闻家人对你们蜜月的起码态度嘛。否则,高家人挑礼怎么办呢?”

闻一多:“我岳父虽曾做过晚清县令,但与我的父亲一样,骨子里也是背叛腐朽、主张革新的人士,哪里会在些细枝末节之事上挑礼呢?”

韦奇:“话虽是这么说,但你父亲怎么吩咐的,我韦奇就要怎么做。你父亲嘱我一定要将你们小夫妻送上开往武汉的火轮,我便多一步不送,少一步不安。”

高真所乘轿子的轿帘撩开,高真探头前望,韦奇无意间一回头,高真赶紧缩回自己的头。

韦奇不知想到了什么,独自微笑。

闻一多:“韦奇,你笑什么?”

韦奇:“没笑什么……”

轿子近船落地,韦奇说:“一多,我来吩咐他们往船上搬行李,你只管搀扶少夫人下轿上船就是。”

闻一多下了轿子,正欲往高真的轿子走去,却见高真已自己踏出了轿,踏着踏板往船上跑去了……

闻一多对韦奇笑道:“你看,她倒自觉,根本不需我搀扶着。”

韦奇没理他,将一件行李送上船,下船后,将闻一多扯与一旁,悄说:“刚才你不是问我笑什么吗?我笑你起初抗婚,仿佛头可断,血可流的气概。这一旦结为小夫妻了么,不也就这么回事了嘛!”

闻一多大窘……

高真在船上招手唤他:“一哥,快上船看这船边有好多鱼儿!……”

闻一多自我打趣地:“她不许我再叫她表妹,她还叫我一哥倒是叫得脆生生怪顺口的!”

韦奇在船尾对船家说:“船家,让我来替你摇会儿!”

船家:“你在行吗?”

韦奇挽袖子跃跃欲试地说:“你看着就知道了!”

于是船家将橹把让给了他,韦奇很熟练地摇着……

船家:“嗯,果然在行。”

韦奇:“我这人,五行八作,都能照量两下子。”

船家朝船舱望了一眼——闻一多与高真,正亲昵而幸福地并坐着望对岸风光……

船家:“舱里坐的,就是闻家的闻多少爷和少奶奶吧?”

韦奇:“嘘,小点声,他最不高兴别人称他少爷了!谁一并称他的小妻子少奶奶,他就更不高兴了!”

船家:“早就听说闻家大院有个少爷天生是风流种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韦奇:“风流种子倒是谈不上,那是街头巷尾的闲传,不可轻信的。至于貌嘛,我看也就是一般人。你的话只说对了一点,在才学方面,他是不甘落后的那样一种人。”

船家对韦奇诧异而视,那意思是你一名家人怎么配评价你家少爷?

而韦奇自觉娴熟而愉快地摇橹……

舱内。

闻一多斟茶不慎水溢桌上,高真拿起桌上的抹布正欲拭水,见是一方未完成的绣布,不忍心去用:“多好的绣工啊,这船家,怎么就舍得用来当了抹布呢?”

闻一多接过细看,似觉在哪儿见过,忽忆起回家所乘的木船上,船家女儿将绣花的撑子放于桌子上替他斟茶的情形。闻一多的目光又落在茶壶上,茶壶上的图案也似曾相识。闻一多环视舱内,起身离舱,见韦奇在摇橹,向韦奇使眼色,韦奇将橹交给船家,走到闻一多跟前……

闻一多悄声地:“这船,分明就是你接我回家时咱们乘的那一条船啊!”

韦奇:“噢?……”四下看看说,“还真是!”

闻一多:“但船家怎么换了人呢?”

韦奇:“待我问个明白……”

韦奇大声问船家:“哎,船家,这条船,是你的么?”

船家:“我才接手不久。”

韦奇:“那么,原先的那位主人呢?”

船家长叹道:“说起他,让人心里难受啊!好端端的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只因不愿嫁给不称心的男人,投这巴水河身亡了。他自己呢,也心碎了,将这条船便宜出手后,不知去向了。我是从另一人手中租下的这条船……”

闻一多与韦奇互相望一眼,一时都为之难过。

高真在舱里望着他俩,已将船家的话听了个明白,也大动怜容,起身离舱……

日暮时分。晚霞将巴水河面映得一片血红。闻一多伫立船头,高真轻轻走过去,从后将头伏在他肩上。那绣物从闻一多手中飘落河面……

闻一多感慨万端地:“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巴水河啊巴水河,你这条家乡河,你这条母亲河,你每年都吞没几个穷愁末路之人的生命啊!真教人怨你时无奈,恨你时也无奈,只好泪眼看花,无奈着将解愁宽绪的诗词来作……”

木船驶向远方,驶入血色的水波中——闻一多和高真的背影,却仍那样子伫立船头……

仿佛悲上加悲似的,一声悲鸣般的汽笛。

巴河镇码头。韦奇像义士那样抱拳朝轮船上高声道:“一多保重!少夫人保重!……”

闻一多与高真并立舷边,闻一多挥手道:“你也保重!……”

轮船在长江上行驶……

闻一多和高真凭栏而立,高真:“我们回船去吧,我有点儿冷。”

闻一多默默无言地拥着她转身离舷。

一只小“球”滚来,闻一多弯腰用一只手挡住它的滚动,捡起。

闻一多缓缓直身,见到的却不是那邂逅过的少妇和小女孩儿,而是一位胖胖的富太太和一个小少爷型的男孩儿……

富太太对男孩说:“别要了,脏。”说完,对闻一多点点头,领着男孩走过。

闻一多低头看手中,却不是球,而是一个橙子。

舱内,闻一多低头看橙子。高真坐在舷桌对面,困惑不解地望着闻一多,小声地:“你怎么了?”

闻一多将橙子放在舷桌上,抬头亦望高真,那表情仿佛是在反问:“你觉得我怎么了?”

高真:“我觉得,你心里在忧伤着。”

闻一多诚实地点点头。

高真:“是不是……还在为那个船家的女儿难过?”

闻一多又诚实地点点头。高真起身走向他,坐在他身旁,叹道:“我开始发愁了……”

闻一多侧脸看她。

高真:“我嫁给了一个迷恋诗所以多愁善感的丈夫,我以后可拿他怎么办呢?又拿自己怎么办呢?”

闻一多:“是啊,也许,以后连你都要陪着我,备受诗的折磨和摆布了……”

高真:“诗到底给了你什么?”

闻一多欲言又止。舱门外一声轻咳;闻一多起身走了出去,韩福禄站立门旁,一手背于身后……

闻一多:“韩师傅,有事么?”

韩福禄:“想必,舱里那位便是少夫人了?”

闻一多点头:“是我的新婚妻子高真,她是武昌人,我们要在武昌她的家里过蜜月。”

韩福禄:“恭喜恭喜,祝你们在天好似比翼鸟,在地如同连理枝,白头偕老!”说着,背于身后的手伸向前,送给闻一多一束鲜花。

闻一多双手接过道:“谢韩师傅,你想得可真周到。”

韩福禄:“谢我我可不敢当。”将闻一多扯往一旁,低声地,“还记得你回家时在这条船上认识的那一位年轻太太么?她前几天也搭乘了这艘船,下船时留下钱,嘱咐我,如果见着了你,就替她买束花向你表示祝贺……”

闻一多:“可,她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婚事呢?”

韩福禄:“哎,你与武昌高家的六小姐喜结良缘,全巴河镇当成新闻一样传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哇?她准是在镇上听说了呗!”

闻一多:“韩师傅一番祝贺的话,大约不会也是她教你说的吧?”

韩福禄:“那番话么,谁都知道该怎么说,不必她教……”

闻一多持花回舱,高真问:“那是谁?”

闻一多:“这船上的杂工韩师傅,原先在我四伯父的店里当过伙计,因为念着我四伯父推荐他到这船上的一点儿恩,便送我们这一束花表示恭喜。”

高真接过花,闻了闻道:“好香。连喜糖也忘了带几颗,那我们可回赠他点儿什么好呢?”

闻一多:“这我想到了,我已经给了他一些酒钱……”

高真望着闻一多,对他的周到满意地一笑。

闻一多也微微一笑。

武昌至北京的列车上,闻一多已坐在车上,凭窗凝思。

清华大学校门。闻一多手提箱子,已走至门前,抬头望牌楼匾额。

心里默念:清华啊,我回来了!

闻一多对其十年的清华学子生活,既有迷恋,也有迷惘。《回顾》一首诗,流露了他这样的心情……

九年底清华底生活,

回头一看——

是秋夜里一片沙漠,

却露着一颗萤火,

越望越光明,

四围是迷茫莫测的凄凉黑暗。

这是红惨绿娇的暮春时节:

如今到了荷池——

寂静底重量正压着池水,

连面皮也皱不动——

一片死静!

忽地里静灵退了,

镜子碎了,

个个都喘气了。

看!太阳底笑焰——一道金光,

滤过树缝,洒在我额上;

如今羲和替我加冕了,

我是全宇宙底王!

清华某教室内,罗隆基、梁实秋等学生在开会,研究《清华周刊》及毕业班中英文戏剧排演事宜。

罗隆基:“一多虽然还没回来,但我们的《清华周刊》倘没有了一多的参与,是万万不可的。他所设计的封面,不但在清华学校而且在其他学校中也受好评。他又是最善团结不同文学观点的人,是我们《清华周刊》一名充满热忱又任劳任怨的主将。所以,此次改选,我首推一多继续担任美编和文学集稿员,不知大家以为怎样?”

众人鼓掌,并异口同声地:

“完全同意!”

“就盼着他早日回来,我们有很多活动需要他出力呢!”

罗隆基扭头问梁实秋:“实秋,听说他有信给你,不知信中谈到他的归期没有?”

梁实秋掏出一封信:“前几天我刚收到他一封信,正巧带在身上。我们的一多兄,他已满脑子都是诗了,新诗、旧诗、读诗、写诗、译诗、评诗……依我想来,他简直是在与诗共度蜜月啊!”

罗隆基:“关于一多的近况,我什么都想知道!讲给我们听听。”

于是有人从梁实秋手中掠去信,读:

归来已缮毕《红烛》,赓续《风叶丛谭》,校订增广《律诗的研究》,作《义山诗目提要》,又研究放翁,得笔记少许,暇时则课弟、妹、细君及诸侄以诗,欲将“诗化”吾家庭也。附奉拙作《红荷之魂》一首,此归家后第一试也……

一人问:“细君何人?怎么从没听咱们的一多兄谈起过?”

梁实秋:“这还用问,是我们大家的那位嫂夫人嘛!”

对方:“听说是一位高姓女子呀?怎么我们的一多兄称她细君呢?”

梁实秋:“细者,纤也,柔也,秀也;一言以蔽之,娇小也,温良也。那是发自内心的昵称,连这一点都不懂?”

又一人:“这家伙,竟在蜜月里充当起小妻子的家庭教师来了!还课以诗,难道也想将小妻子教成一位当代的李清照不成?”

罗隆基由衷叹道:“爱诗如闻一多者,我辈当自叹弗如啊!”

第四个人从信封中发现了《红荷之魂》抄页,惊喜地:“在这里!《红荷之魂》,我来读!”

遂清清嗓子,高声地:

红荷底魂啊!

爱美的诗人啊!

便稍许艳一点儿,

还不失为“君子”。

看那颗颗袒张的荷钱啊!

可敬的——向上底虔诚,

可爱的——圆满底个性。

花魂啊!佑他们充分地发育罢!

花魂啊,

须提防着,

不要让菱芡藻荇的势力

吞食了泽国底版图。

花魂啊!

要将崎岖的动底烟波,

织成灿烂的静底绣锦。

然后,

高蹈的鸬鹚啊!

热情的鸳鸯啊!

水国烟乡底顾客们啊!……

只欢迎你们来

逍遥着,偃卧着;

因为你们知道了

你们的义务。

读罢,大家一片静默,皆在静默中沉思……

梁实秋:“鸬鹚之鸟,鸳鸯之鸟,在一多的这一首诗里,象征着未来时代的新人,他们当是些自由、活跃、负有社会责任感的青年,只有这样的青年,才配得上与花魂的高尚同入诗中……”

读诗人:“听,我们未来的文学评论家,又在指导我们欣赏了!……”

罗隆基:“实秋理解得极对。我和实秋有同样的理解。一多乃我清华现在唯一一位诗人,想我中国,乃诗的国度。诗在中国,实在需要有一多这样一批虔诚的传人。我提议,让我们为一多立志献身于诗的一颗美好诗心,起立表示我们——他的朋友和同学们的一份敬意……”

于是众人起立。

这时窗外有一个声音感动地说:“诸友如此厚爱,一多为诗呕心沥血而死,亦倍觉欣慰,死得其所了……”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闻一多侧身站在窗外。闻一多缓缓转正身体,一脸的感动。

梁实秋:“一多!……”

他迫不及待地跃出窗子,与闻一多紧紧拥抱。

众人有的拥向窗口,有的拥出门去。

梁实秋:“一多,虽然分别才只不过一个月,而且你有信来,但是我们仍然那么想念你!大家都很想念你!……”

闻一多:“实秋,我也很想念你,想念大家,想念我们的清华,想念我们清华的荷塘月色啊!”

走出门外的罗隆基与闻一多拥抱:“一多,你今天竟回来了,太令我们高兴了!刚才我们本在商讨《清华周刊》的事,可不知怎么一来,话题就转到了你身上……”

于是搂着闻一多的肩,与他一起回到室内。

罗隆基:“一多,我们下面要商讨的是这样两件事:一、排演中英两种语言的两出话剧。大家选我做华语话剧筹备委员会的主席,我这个主席可少不了你来任一位委员,你不至于推辞吧?”

闻一多:“愿在你这位主席的麾下,全力以赴。而且,如果信任我的能力,舞台美术设计,我也可以担当起来。”

罗隆基:“最好,我正有此意,现在就这么决定了吧!”

于是大家鼓掌。

罗隆基将脸转向梁实秋说:“实秋,第二件事,你来告诉一多吧!”

梁实秋:“一多,自我们清华文学社成立以来加盟者踊跃,大家一致认为,当由你来做我们清华文学社的诗组领袖……”

闻一多真诚地:“这我可就惭愧了,以后我于诗歌的活动方面多出些力就是了。”

梁实秋:“你也不必过谦嘛,诗组领袖非你莫属。而且,几天以后,我们的文学社,还要由你来主讲一次关于诗的报告。”

闻一多沉吟。

罗隆基:“一多,这一件事,你也答应了吧!”

闻一多想了想,值得信赖地:“那么,我就遵命了,但要给我一段思考和准备的时间。”

一人起身道:“几件事我们都讨论了,也决定了;该一多答应的,他也答应了。现在,我个人对于闻一多大学兄还有一份另外的要求,不知你可不可以满足我?”

闻一多及众人的目光望向了对方。

对方:“一多兄,你在蜜月期间定稿的《红烛》一诗,除了实秋,我们大家是看也不曾看过一行,听也不曾听过一句的,我想听你亲自为我们朗诵你的《红烛》……”

“这……”

闻一多又沉吟。然而罗隆基和梁实秋已带头鼓起掌来……

闻一多埋怨地:“实秋,想必是你出卖了我,要不他怎么会知道我写有《红烛》一诗?”

梁实秋:“不关我事,你冤枉我了!”

罗隆基:“一多,既然大家鼓掌,就说明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愿望,也是我们大家的愿望,你就满足了我们大家的愿望吧!”

梁实秋轻推坐在椅上的闻一多:“起来,起来,这又不是大家在闹你闻一多的洞房,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闻一多无奈地站了起来,酝酿感情,朗诵《红烛》:

红烛啊!

这样红的烛!

诗人啊!

吐出你的心来比比,

可是一般颜色?

红烛啊!

是谁制的蜡——给你躯体?

是谁点的火——点着灵魂?

为何更须烧蜡成灰,

照后才放光出?

一误再误;

矛盾!冲突!

红烛啊!

不误,不误!

原是要“烧”出你的光来——

这正是自然的方法……

斯时窗外红霞漫天,每个青年的脸上,尤其闻一多的脸上,被映得红晕晕的……

红烛啊!

既制了,便烧着!

烧罢,烧罢!

烧破世人的梦,

烧沸世人的血——

也救出他们的灵魂,

也捣破他们的监狱!

红烛啊!

你心火发光之期,

正是泪流开始之日。

红烛啊!

匠人造了你,

原是为烧的。

既已烧着,

又何苦伤心流泪?

哦,我知道了!

是残风来侵你的光芒,

你烧得不稳时,

才着急得流泪!

红烛啊!

流罢!你怎能不流呢?

请将你的脂膏,

不息地流向人间,

培出慰藉的花儿,

结出快乐的果子!

红烛啊!

你流一滴泪,灰一分心。

灰心流泪你的果,

创造光明你的因。

红烛啊!

“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闻一多朗诵完,站在窗前,背对大家,并没有转身看大家。

罗隆基自言自语地:“好一句‘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闻一多!你好大的诗性!返校了也不及时见我,却在这儿哗众取宠!”

话音方落,潘光旦一脚迈进来,众人的目光都望向潘光旦……

闻一多:“潘兄!”大步走过去与之拥抱。

潘光旦:“一多,隆基,休怪我扫大家的兴,你们随我来!……”

潘光旦扯着闻一多往外便走。众人互相望望,皆随其后。布告栏前,白纸黑字,新张贴的布告,墨迹始干……

众人走来,肃静而视,潘光旦大声读之:“清华学校通告第三十四号:查本校应否取消留级办法陈请外交部批示,本月十一日奉令召示:兹据校方呈文称,该校学生会一再呈请取消留级办法,并声明悔过,陈词恳切,似可予以自新。查上年诸生等罢课避考,显违校章,于管理原则上,本难稍事通融,第念诸生等当时尚非主动,事后深知改悔,酌理衡情,不无可恕,故将留级办法暂缓执行,以观后效。转饬诸生一体遵照此令,务束身自爱,以励前修,毋负外交部培植之至意为要,此告。”

潘光旦读时,众人表情渐变,尤以闻一多神色愤然……

一同学:“岂有此理!这布告所言什么校方呈文,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我们的诬蔑!”

另一同学:“去年罢课一事,当局曾经屡次说过,对于解决办法,总要双方过得去。如今根据这个部令看来,他们过去了,我们可太过不去了!”

罗隆基:“他们过去了,乃因他们对我们捏造了罪名,玩弄滑头手段,并兼以威压政策;倘我们不按他们的说法‘束身自爱,以励前修’,则将来不承认我们毕业,取消我们出国留学的资格。而我们过不去,是因为他们如此公开地污辱我们的人格,仿佛我们去年的罢课,纯系冲动儿戏!”

潘光旦:“隆基,一多,我潘光旦虽然学级方面比你们高一级,原本出国在即,但我宁愿放弃留学资格,同你们二十九名拒不悔过的学子一道斗争到底,以求人格的光明磊落!”

闻一多激动而钦佩地向潘光旦伸出一只手:“潘兄,我因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骄傲!”

梁实秋:“我想,大家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的好。我们每人的前途,控制在校方手中。在校一天,校方要我们圆,则我们难以成方。常言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罗隆基:“这儿不是讨论之地,我们回到教室里商议商议对策如何?”

夜。某教室,窗露微光。教室内,一截蜡烛燃在一个小托钵中,闻一多独自在用毛笔写家信:

部令说我们“罢课避考”,说我们“事后深知悔改”,叫我们“务束身自爱,以励前修”,试问如去年罢课一事,全校都未受影响,只我们二十九人做真正的牺牲;我们“求仁得仁”,何悔之有?我们这样的学子,是不知自爱的么?又说“予以自新”,“以观后效”,试问我们自始至终光明正大,有何“自新”之必要?有何“后效”之必观?所以我等二十九名学生,都认为此等部令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若受他的好处,惜乎出国留洋之机会,那便等于默默吞食了当局的诱饵,便无形承认部令。此种行为,良心所不许也,尤为我个人之不愿。贪小惠而遗玷终生,君子不为也。我若不尽最高之能量以为公理战,有负我们信奉之上帝及基督,有负教我“当仁不让”之孔子,尤负以身作则的我的朋友潘光旦。现我愿抵死力争,甘冒不韪,以触当局之虚伪,虽置罚于我而无悔……

罗隆基悄悄走入,至闻一多背后,闻一多感觉到了,回头,置笔起身……

罗隆基:“写什么呢?”

闻一多:“写给父母的家信。”

罗隆基:“偌大的清华园偶一停电,我就有种回到古代的感觉,仿佛树后池旁,随时会有花精狐魅现身。”

闻一多微微笑道:“倘我闻叩窗之声,当开门以纳,与之对诗、对弈,不啻一大快事。”

罗隆基也笑了:“那我就只好识趣避走!”话锋一转,“听说了么?大部分同学都因切身利益,或集体或暗中写了悔过书。就是潘光旦兄等共八人中,也有七个人悔过了……”

闻一多:“那么那唯一拒悔者,想必是我们的潘兄了。”

罗隆基点头。

闻一多:“圣哉潘光旦!我闻一多,也决定仍旧做因罢课受罚而留级一年之学生,以此单薄力量,支持我们的潘兄……”

罗隆基:“一多,众同学的明哲保身也大有可理解处。我来找你,是对于此事,还有些想法与你商议。”

校长室。

校长在召开校务会。一期《清华周刊》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抛……校长环视在座诸人,脸上毫无表情,声音极其内敛地问:“这一期《清华周刊》,诸位都认真看过了么?”

诸人默默点头。

一人道:“校长,现已查明,这一期《清华周刊》上发表的所谓《取消留级部令之研究》,悉由闻一多、罗隆基、吴泽霖、高镜莹等四名学生密谋成文的……”

校长:“这一点还用你查明么?他们不是白纸黑字共具其名的么?”

那人于是尴尬。

又一人道:“闻一多、罗隆基等四名学生,于大多数学生接受现实,纷纷悔过之后,仍持倔傲之态度,非但不表示悔过,还要在周刊上发表公开具名的文章,对外交部令,对我们校方之宽大,多用质问、挖苦、明讥暗讽之语句,故我以为,我们校方不能再姑息了,当杀一儆百!”

一人点头道:“完全同意!”

一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校长:“有话便说,何必犹豫。”

那人:“据我所知,闻一多、罗隆基二生,在我清华学子中威信超群,有很大的影响力。尤其那个闻一多,年长于同级皆一两岁,在我清华学子中广博正直之名,每被视为可敬兄长,又兼中文学业优秀,诗才显露,崇拜者多,只恐……”

校长:“说下去。”

那人:“只恐我们校方处理不当,又激起什么事端,节外生枝。那时,外交部怪罪下来,我们反而更加被动了。”

校长:“你有什么高见呢?”

那人:“这……这我还未及想好……”

校长:“那么,诸位有什么高见?”

诸人面面相觑。

第一个开口的人嘟哝:“杀一儆百,杀一儆百,还是杀一儆百的好……”

校长皱眉道:“我问的是诸位有什么高见,杀一儆百,惯常方式罢了,是算不得什么高见的。而且,真的反而陷于被动,也许我将成为第二位被清华学子所逐的校长,我可不愿落此下场,想来你也不希望我落那么一种下场吧?……”

对方连连地:“不不,校长千万不要误会……”

校长:“那么,也请你不要再重复你的杀一儆百了。”

穿长衫者:“我以为,还是不予理睬的好。他们不是认为,他们的人格受损,他们太过不去了么?何谓学生的人格?无非就是青年人血气方刚,往往不计后果非要力争的那点儿面子么……”

被人打断道:“公开在本校学刊上发表文章,贬损校方尊严,难道我们校方就可以不要那点儿面子了么?”

校长:“不要打断他,你请继续。”

看得出,校长很是赞同发言者的话……

那人接着说:“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校方若取置之不理之姿态,也等于让他们过去一下了。表面看,我们校方似乎大失面子,实则不然……”

校长:“实则不然的道理就不必细述了,学生们制造了麻烦,我们不愠不火,从容应对地解决了麻烦,最终的高明,还是显示在我们校方一边。这点儿韬光养晦的水平我还是有的。”

那人:“我正是您的意思……”

又有一人开口道:“我有一策奉献——我们可将我清华学子赴安徽灾区的第二批服务团提前召回,号召所有在校学生自愿组成第三批服务团,并促早日成行。想那闻一多、罗隆基、潘光旦等激情学生,平素最主张什么悲悯情怀,每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必都踊跃报名。他们一离开清华,清华也就消停平静了。待他们回来,罢课事件的余波,也就完全淡化了。”

校长:“诸位,什么叫高见?我想,这就是了!”

学生宿舍里,几只手伸向一碗内剩下的最后一个阄,闻一多顺其自然地抓起……

先抓了阄的同学,有的打开一看,摇头,一脸沮丧。

闻一多将那最后一个阄抓在手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不展开。

梁实秋出现在窗外,趴在窗台上,笑望着问:“嘿,你们在干什么?”

一同学:“我们这几位因拒不忏悔而被处分留一级的学生,在抓阄重分宿舍。”

闻一多:“实秋,你来得正好。”走到窗前,隔窗问梁实秋,“实秋,相传李太白醉而见月于水,入水捉月,遂溺死,你以为此事可靠或不可靠?”

梁实秋毫无准备地:“这……你倒是因何问我呢?”

闻一多:“我已写成《李白之死》一长诗初稿,不论他为月而死是真是假,但每一想及,必使我心激动,所以忍不住问你……”

梁实秋:“我以为嘛,李白者,诗人;闻一多者,诗人。诗人以诗咏诗人,所咏的是诗人的情怀,诗人的心灵,诗人的精神,托月而咏,很美,你便依你的诗心所信咏之嘛,当无不可。”

闻一多:“实秋,你的意见,正合着我对诗的理念。听了你的话,我自信多了……”

背后有人大声地:“咦,怎么少了一个阄呢?”

又有人大声地:“两位诗人打住!这会儿不是你们隔窗大谈诗的时候!闻一多,你抓的那个阄呢?你隐而不宣,是想捣鬼么?”

闻一多这才转过身来:“阄?是啊是啊,我刚刚也抓了一个的,可……”他看着双手奇怪地,“我的阄它怎么不见了呢?”

闻一多俯身看地上,同学们也帮他满地找……

梁实秋隔窗一指:“那个是不是?”

有人抢先替闻一多捡起,展开看了,大声地:“高等科楼上单人房一间。倒让我们的诗人占了大便宜,总共就两个单人房啊!我看准是缪斯女神暗中庇护着你的结果!”

闻一多那时憨憨地孩子般地笑,仿佛因自己“占了大便宜”而觉得对不起众人似的……

又有人高叫:“不行!不行!不能让他白占这个大便宜,不能让我们的诗人独享清静,今晚我们都去他房间里闹他一番如何?”

众人齐声地:“好!”

梁实秋在窗外慢条斯理地:“诸兄,差矣,依我想来,与其闹他一番,还莫如今晚我们都到他的房间去听他讲诗!否则,才是让他白白地占了大便宜哩!……”

闻一多:“实秋,你又调侃我!”

闻一多的单人间宿舍。显然,由于主人刚刚搬入,一切东西还未就位,而到处都是书,显得有些凌乱。

灯光下,同学们,包括梁实秋在内,或坐或立,将一间小小的宿舍拥挤得再也难容一人。闻一多站在同学之间,正侃侃而谈:

“我们所深信人类的进化是由物质至于精神,即由量进于质的。生命的量至多不过百年,他的质却可以无限度地往高深醇美的境域发展。生命的艺术化便是生命达到高深醇美之境的唯一方法。

“我们深信社会的生命这样僵枯,他的精神这样困倦,不是科学不发达,实在是艺术不发达的结果,所以断定我们若要求绝对的生活的满足,非乞援于艺术不可……”

一间教室里,黑板上书写着“关于诗及艺术在社会的位置”。

主讲人:闻一多。

闻一多站在讲台上,继续从容不迫地讲:

“我们又深信艺术的研究包括高超的精神修养,精深学理的考究,同鼓励技能的练习。前两样是艺术的灵魂,后一样是它的形体。有形体,无灵魂,当然不能成为艺术。

“总而言之,我们既相信艺术能够抬高、加深、养醇、变美我们的生命质料,我们就要实行探搜‘此中三昧’,并用我们自己的生命做实验品……”

闻一多的脸上,呈现着一种对于艺术的圣徒般的光彩。

闻一多:“我们更希望同学们也各个试向艺术讨点慰藉同快乐,我们敢保他们不至失望。我们并且极愿尽我们的绵薄之力帮助他们。我再学踞阜的雄鸡,引颈高啼一声:有艺术天能的朋友,快起来呀!让我们将我们的社会,营造得像天然的美术馆一样!”

灯突然灭了,黑暗中一阵炮响,一片大战前的严峻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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