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驶进学校大门,在楼与楼之间的水泥路上弯弯绕绕行驶了十来分钟,这才在一处两栋楼中间停了下来,肖影从里面走了下来。
这两栋楼看着很破旧,应该有很多年历史了,灰白的墙上长了许多斑驳的青苔,有的墙皮剥落,楼房的周围长满了野草,就连她脚下的水泥地,都是坑坑洼洼,从水泥裂缝里冒出了许多青绿的野草。她眼神极好,甚至看见在有些房间的窗户上,结着一些蜘蛛网。这是两栋荒废已久的楼房,应该是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了。
她正好奇地打量这里,心里对这里的环境还很满意,最主要是僻静,不会有人打扰。
然而她的表情,在朱有才的眼里,却变了味。他觉得,一个大城市里长大的姑娘,看穿着考究又时髦,是不可能喜欢这里的,在他眼里,她表现出来的满意,都只是强颜欢笑,其实心里特别抗拒。
于是他解释说:“肖老师啊!我们学校的教师宿舍紧俏,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日,我们学校新建的教师宿舍还在动工,估计几个月就完工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搬过去了。”
肖影却笑着说:“不用,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这里。我的房间在哪里?”
朱有才被她的回答愣住了,完全不是他设想的场景,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肖影的问题,连忙拿起肖影的行李,走在前面领路,说:“好嘞!这边,这边。”
他们走到三楼走廊,然后左转走到一间宿舍前,宿舍门上挂着301的牌子,朱有才拿出钥匙正要往锁孔里插,肖影望向右边的那间宿舍,问:“302有人住吗?”
朱有才听到她的话,插钥匙的手抖了一下,钥匙插歪了,他调整了一下神色,说:“没有人住,不过…”
肖影见他欲言又止,说:“既然没人住,那我住那边好了,302是我的幸运数字。”
朱有才脸色巨变,忙说:“别、千万别,那间宿舍住了不吉利。”
肖影说:“我不信这些,我觉得那间比这间好,我就住那间了。”说着她朝那间房间走去。
朱有才见她已经站在了那间房间门口,也连忙跟了过去,可是当他正走到窗台的时候,突然听见“喵”的一声,下一刻,一只全身纯黑的猫从窗台上跃出,在他眼前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站在走廊栏杆上回头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以走廊栏杆为借力点,噌地一下窜到楼下的一棵桂花树上,不见了。
他吓得硬生生地刹住了脚,待到那猫不见了,这才拍着胸脯走到肖影身边,劝说道:“肖老师,哎,我原是不敢乱说的,可是,见你这么执着,我不得不给你提个醒,我们这里不比你们大城市,我们这边脏东西多,五年前,就是这间房间,死过一个老师,是七窍流血死的,他死了后,这间房间就常常出现怪事儿,住在里面的老师都被吓跑了,据说这个老师的鬼魂还在里面,不肯去投胎。所以啊!你还是住301吧!”
肖影撇了眼黑猫刚刚呆的窗台,笑着说:“没事的,朱叔叔,俗话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再加上我有庙里和尚开过光的佛珠,我不怕。”
朱有才见她执意,便叹着气开了门,年轻人啊就是倔,不撞南墙不回头。
房门吱嘎一声开了,里面很幽暗,是一室一厅,还有一个小厨房,一个卫生间,加起来有50来平米,一个人住着绰绰有余,家具几乎没有,只有一个小柜子,和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卧室里空空如也,就连床铺也无,这里尘封太久,所有的地方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墙皮也有很多剥落的痕迹。
肖影非常满意,虽然一夜未睡,身心疲劳,但想到以后就有一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家了,心中不由得兴奋起来,一时间干劲十足。
她先让朱有才将柜子和电视机搬出去,然后两人又将301的家具搬了进来,她从卫生间打了一盆水,将所有家具都擦了一遍,拖地,插玻璃,铺床,贴墙纸,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之后,已经到中午12点了。
朱有才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用笔记录需要添补的东西,她的房门正大敞着,但朱有才还是敲了敲门,笑着说:“肖老师,你的动作还蛮快的嘛!都收拾好了啊!饿了没?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他不说还好,一说肖影才觉得腹中饥饿,于是她站起来跟着朱有才去了食堂。
食堂分为教师食堂和学生食堂,教师食堂和学生食堂隔着一堵墙,教师去吃饭必须要经过学生食堂,由于已经过了饭点,学生食堂已经没有学生的踪影,但当他们走进教师食堂时,里面还有三个老师正在一桌吃饭。
三个人发现有人进来,齐齐回头,看见朱有才身边的年轻女孩儿时,都愣了一下,其中的那个女孩笑着说:“朱叔叔,这位是你昨晚去接的那位新来的女老师吧!好漂亮啊!你好!”
肖影落落大方地笑着说:“你好!”然后朝另外两个男老师点了点头,“你们好!”
“你们还没吃饭吧!坐下来一起吃,我们也才动筷。”那个爽朗的女老师热情的说,“快来,快来。”也不等他们回答,那位女老师已经麻利地从旁边抽来了两把椅子,笑着看着他们。
朱有才回头看肖影的意思,肖影朝他点点头,然后两人一同坐下。他们一坐下,服务员就给他们添上了碗筷。
那个自来熟的女老师似乎对肖影很感兴趣,她看着肖影笑眯眯地说:“我叫田思思,家就住在这旁边,几步路就到了。你呢?你叫什么?”
肖影笑着说:“我叫肖影,是G市十县人,后来一直在G市上学。”
田思思指着一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说:“这位是石老师,是教数学的,教书特别厉害。”然后她又指着另一个瘦削的年轻男人,“这位是秦老师,是教美术的。”
肖影与那二位礼貌地笑了笑。肖影偷偷地觉得,那位石老师实在不像个教书的,倒像个杀猪的屠夫,一脸的膘肉不说,胡子拉碴,还不苟言笑,看着挺吓人的。而那个瘦瘦的秦老师,穿着白体恤,头发很长,大约有女生的学生头那么长,又黑又粗,前面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再加上架着一副黑边框眼镜,根本看不出他的长相,不过他的手臂很白,白的有些不自然,像是从来不曾见过阳光的那种白,他整个人给人感觉阴沉沉的,看起来营养不良,又无精打采。
饭后,朱有才又带着肖影去教务处报道,教导主任是个矮胖矮胖的中年人,皮肤白白嫩嫩,却是个毛发稀疏的秃头,一脸弥勒佛笑,他亲自跟肖影介绍了学校的情况,以及注意事项,和她足足谈了两个小时,才放她出来。
肖影走在学校的800米跑道上,学校四周有很多苍翠的高山,蓝天白云,几栋有些老旧的教学楼,正传出朗朗读书声。
她突然想起***回答为什么要读书的那句振奋人心的话,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少年强则国强。
忽然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压在她的心头。这时,太阳从云层里冒出头来,刺着她微微眯起的双眼。
“肖影”
肖影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人便挽上了她的手臂,她回过头,眼睛里有阴翳,打在笑容满面的女孩儿的脸上。
“你要去哪里?”田思思问。
肖影有些不习惯的想要抽回手臂,但发现她箍得特别紧,根本抽不出来,而她竟然也没有发现肖影下意识的排斥,肖影只好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无奈的回答说:“我去买点东西。”
“我带你去城里吧!这里是乡下,外面只有一个集市,集市上的东西种类不齐全,质量又不好。”
“好吧!”肖影正愁没有引路人,没想到自己凑上来了。
田思思带着肖影先去她家拿车,她家果然很近,就在学校门口对面,是一个两层楼的砖房,她们进去的时候家里没人,田思思打开大门,将一辆摩托车从里面牵了出来。
两人骑着摩托车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城里,县城虽然很小,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是很齐全的。
肖影还发现了带着田思思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砍价,肖影平日里买东西也会砍价,但每个地方的行情不一样,没想到这里的物价都是嘴上高,而凭着田思思的三寸不烂之舌,砍出的价格是原价的三分之一,每次走出店门时,老板的笑容都很勉强。“下次再来”的送客语,也可以忽略到老板急急忙忙挥出的手臂上,太过于明显的赶人了。
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她们在大街上边走边聊着闲话。
田思思问:“你现在住哪里?”
肖影回答:“学校宿舍。”
田思思蓦然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肖影,然后朝肖影吼道:“什过?就那两个破房子?我跟你讲,不是人坐滴。”她激动的家乡话都蹦出来了。(什么?就那两栋破房子?我跟你说,不是人住的。)
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肖影抱以歉意的笑容。
肖影说:“我觉得还行。”
田思思激动的说:“绝对不行。”然后将嘴巴凑到肖影的耳边,小声说:“那里闹鬼。”
肖影眼睛闪烁了一下,只听田思思接着说:“而且那里现在除了秦老师之外,没有人敢住,那里已经荒废四年了。其他的老师离家近的,都回家去住,没地方住的,就在别人家租房子住。”
难怪这么荒凉,秦老师?肖影蹙眉,“秦老师,就是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老师吗?”
田思思点头,“秦老师也是这个学期来的,才住两三个月,那东西还没找上他。你可千万别犯傻啊!也别跟我说不怕鬼什么的,你一个女孩子住在那种地方实在不妥,要不你住我家吧!反正我家离得近。”
肖影摇了摇头,往前面走去。好不容易有个清净的地方,她才不想有室友呢!
由于田思思不敢进那栋楼,肖影只好一个人分几次将东西搬上宿舍,等她将买来的东西都放好了之后,又到了吃完饭的时候。
这时,她就听见有人在楼下叫她,“肖影,下来吃饭啦!”
肖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