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头虎遂说道:“杨五哥你看,老和尚小子还弄这么一手给大家看看呢。他必是觉着他老啦,在众目之下逞能呢。这一手我由五六岁上就会,香五你看。”傻小子当时抬起右腿用手一搬,贴在后脑海;又放下右腿,再用左手一搬左腿,放于脑后,然后又来了一个大叉,遂说道:“这算什么?这还惊的了人吗?”杨香五说:“你别装疯卖傻啦,人家搬朝天凳就完吗?你看看,那是要上擂台的架子。但不知他怎样上法?反正一条腿,一丈五六高他不准蹿的上去。”金头虎说:“你别抬举他啦,搬过梯子来他也上不去。”二人正在说话之际,就见老方丈,右脚向地一跺,耳轮中就听得“呱哒”一声,声音震人的耳鼓。再一看老方丈,左腿仍然搬着朝天凳,纵上了擂台啦。此擂有一丈三尺高,擂上又起二尺余的栏杆,共合一丈五尺余高,老方丈一条腿纵上擂台栏杆之上,来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式,犹如站在平地一般。老方丈面向擂台,纵上栏杆,仍然面朝里。此时台下之人,一见老方丈单腿纵上擂台,个个莫不愕然,喧哗声音忽然而止,犹如鹰入松林,群鸟无声一般,真是鸦雀无声,将看擂之人俱都镇住,万众目光,俱都射在擂台栏杆上的老方丈的身上。就见老方丈一转身躯,僧衣一飘,赛蝴蝶一般的轻巧,一个旋子,面朝外而立,仍然单足,好似钉子钉在木头栏杆之上。面对擂台下之人,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焦公子走到老和尚面前,先作了一揖,遂说道:“请老方丈后台用茶。”老方丈一摆手,焦公子无语而退。老方丈手打问讯说道:“众位施主,我出家人来此镇擂,虽说受焦公子之聘,事实上不然。那么贫僧是为功名富贵而来吗?也并不是为功名富贵而来。只缘贫僧有一长门大弟子法蓝,掌院白莲寺,年已七十有余,自幼出家,拜在小僧门下,小僧昼夜教授,六十余年的苦工,派来杭州掌院于白莲寺。也是他不知自爱,一时糊涂,参与杭州之擂,受焦公子振芳之聘,前来镇擂,致受重伤,这也是他学艺不精,祸由自取。但而有一件,孺子蒋伯芳乃是玄门的门徒,自古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是一家,孺子不知玄门义,用阴阳童子腿,下毒手,一腿将我长门弟子法蓝踢得口吐鲜血,不知人事,倒于擂台上,老僧因此才出头露面。但是出家人焉愿扰攘红尘?你们俗家疼儿女,孝父母,敬兄长,爱兄弟;我们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万虑皆空,惟有一样,疼徒弟,孝师傅,敬师兄,爱师弟,这就是出家人所有的牵挂。吾的掌院僧法蓝,竟被蒋伯芳小儿所伤,老僧此来,就为的看看蒋伯芳小儿的阴阳童子腿,要与徒儿略报一腿之仇。”老和尚语至此,将腿放下,一个转身落在擂台之上,仍然脸朝外,不闻台板的声音。面对台下,厉声叫道:“蒋伯芳孺子听真,贫僧知汝是艾道爷之徒,倚仗你有阴阳童子腿的绝艺,横推八匹马、倒拽九头牛之能力,藐视一切,不知义气。自古三教是一家,你是玄门徒弟,吾徒法蓝乃是僧门弟子,你不知僧道之义,竟下毒手伤了吾徒。今天贫僧擂台,并无他意,贫僧也不伤害生灵,蒋伯芳你也不要担惊害怕,你要是人物,你就此速上擂台,贫僧要看看你的阴阳童子腿。就凭乳臭小儿,黄口孺子,胎毛尚且未退,你就敢藐视天下英雄豪杰?你要是畏头畏尾,怕死贪生,不敢上擂,贫僧必要找你师傅,分辩理论,决不轻饶与你!小畜生还不上擂台,等待何时?”此时擂台下,胜三爷与蒋伯芳、黄三太、贺照雄等众人,已经聚到一块,蒋五爷一听,老和尚在擂台上口出不逊,口口声声叫自己上擂台,蒋五爷只气的三尸神暴跳,立刻就要上擂台。胜三爷伸手相拦,叫道:“五弟不可。且息雷霆之怒,听为兄有言相告。此和尚名叫璧和僧,愚兄在贺宅酒席上曾对五弟谈过,贤弟万不可逞一时之愤,自取其祸。”蒋五爷说道:“胜三哥,恩师与他为友,小弟不知,恩师又未曾与小弟介绍过,他为谁的长辈?他就是铁打的金刚,小弟又何惧之有?”胜爷仍然不放蒋五爷。蒋五爷大怒,叫道:“三哥别管!”一把抓住胜爷的手腕,向外一推,竟将胜三爷推了一个趔趄。胜爷叫道:“三太、香五!拦阻你五叔,千万别叫上擂台。”
三太等弟兄八位上前拦阻,蒋五爷用手一分众人,这八位东倒西歪,蒋五爷奔向擂台而去。胜三爷知道蒋五爷青年刚愎,决不能相拦,只可听之而已。蒋五爷来到擂台之下,一声呐喊:“僧人不要口出大言,你家蒋五爷来也!”语毕,纵上擂台,遂说道:
“你不称和尚。”此时焦公子等见蒋五爷上了擂台,王七在老方丈耳边低言说道:“师祖,打我恩师的就是此人。”老方丈一摆手,野鸡溜子一拉焦公子,众人俱都抽身下了擂台。此时台上只剩铁炼金刚的璧和僧与蒋五爷二人,眼看就是一场恶战,蒋五爷大祸临身,从此惹起一场风波,僧道斗艺。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众位要问璧和僧由何而来?书中不得不补叙一番。话说法蓝僧那日在庙中,正在盘膝打坐,忽然野鸡溜子王七进庙,门头僧叫道:“王七!你被逐出庙,永不许回庙,又干什么来啦?”王七说:“师兄,你给禀报一声,我此来乃是血心热胆,有机密大事。”门头僧无法,只好回明法蓝僧,法蓝僧叫门头僧将野鸡溜子王七唤入。野鸡溜子王七进了禅堂,见师傅法蓝僧,双膝跪倒,放声大哭。法蓝僧问道:“你有话快快说,何必如此?”野鸡溜子王七由腰间取出小包袱,打开了小包袱,取出法宝的戒箍,双手递与法蓝僧,说道:“恩师,吾四师叔现在被杀,小徒不避危险,将戒箍盗来,特报与师傅知晓,好与我四叔报仇雪恨。”
法蓝一看,果然是四师弟之物。原来,和尚受戒之后,戒箍上有自己的名字,决不能到在别人之手。法蓝这么一看,果然是自己亲师弟的戒箍,当时颜色更变,一问情由,野鸡溜子王七便将贺家堡如何暗藏巨盗,杀死四师叔之事说了一遍。法蓝僧闻听王七之言,怒发冲冠,当时就要前往贺家堡找贺照雄与师弟报仇。野鸡溜子王七说道:“恩师你先别忙,此事因为焦公子所起,贺照雄又将我师叔的人头掷在焦宅,焦公子气愤不出,虽然埋了我四叔的人头,事不算完。府台大人并吩咐焦公子,欲拿获正凶,刻不容缓,你要自己去报仇,杀人流血,王法攸关。要借着焦公子之名,既能报仇又不碍王法,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法蓝僧问道:“怎样借焦公子之名,报你四叔被杀之仇呢?”野鸡溜子王七便说:“杭州八月庙立擂,明着为要拔选人才,暗为访拿贼人。
贺家堡距八月庙一水之隔,贼人必然上擂。在擂台之上擒着匪人,送于官厅治罪,叫他身首异处。一举两得,岂不胜过恩师你一人前往报仇吗?”法蓝僧一时报仇心急,竟受野鸡溜子王七之愚弄。此及在擂台上打了张旺,蒋五爷上擂台用阴阳童子腿,破了法蓝的金钟罩,口吐鲜血,众教师遂叫道:“野鸡溜子王七!
你说你师傅天下无敌,压倒群雄,如今却与你四师叔一样啦,这可怎么办吧?”焦公子也是埋怨。王七小脑瓜一晃,嘿嘿一笑说道:“公子爷,我还有主意呢,只要公子爷能照计而行,准能报仇雪恨。但有一件,公子爷到了那时,心满意足,可别忘了我王七的功劳?”焦公子说道:“你还有何法?快快说出,不要絮叨了。”野鸡溜子王七,晃小脑瓜儿说道:“公子爷,我提起一位来,你大概没见过面。当然,也得有个耳闻。”焦公子问道:“又是何人?”王七说道:“提起此人,大大有名,少林寺的长老,吾之师祖,壁和僧。现年一百来岁,自幼出家习武,掌院于少林寺,这个人可能行吗?”焦公子说道:“提起此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若能聘这位高僧出世,可以打遍天下。但是谁能介绍呢?”野鸡溜子王七说道:“此事非这样办不可,公子爷你可晓得?出家人爱惜徒弟。如今吾老师被蒋伯芳踢的昏迷不醒,将我老师抬回庙去。现在老方丈正然游方至此,一见长门弟子被人所打,决不能善罢干休,必要报仇。可有一宗,这回我自己可不行,你得辛苦一趟,皆因为我是人微言轻,老方丈身价太重,不能听我一面之词。用人抬着我的师傅,咱们二人一同去,我先见了我师祖,将我师傅被打之事,先说了;然后你再进去,必然当面应允。他老人家要一出世,别说是这些小辈们,也不是我说一句大话,打遍天下的侠剑客,都不费吹灰之力。”焦公子闻听野鸡溜子王七之言,甚为喜悦,当时派人将法蓝抬回白莲寺,野鸡溜子王七同着焦公子,也一同来到白莲寺庙门外。野鸡溜子王七在前,后面几个家人抬着法蓝僧向里就进,门头僧向前一看,大吃一惊,抬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师法蓝!不由的一怔,说道:
“这是怎么啦?”王七就将擂台上老师被打之事,报告了门头僧,门头僧这才到里面禅堂,回禀了壁和僧,言说:“王七求见祖师爷。”璧和僧问道:“是那一个王七?可是前者被吾驱逐的野鸡溜子王七吗?”门头僧说道:“正是此人。”璧和僧说道:“他又来此作甚?我有言在先,不准他再进白莲寺,何以又引他前来?告诉他,就提祖师爷已回少林寺,叫他去吧。”门头僧说:“还有一事,吾们恩师在擂台上被蒋伯芳所伤,浑身是血,不知性命如何。”璧和僧闻听,长叹一声,遂说道:“果然不出吾所料,白莲寺必要断送在此人之手。快将汝师抬进来,也叫王七进来吧。”
门头僧这才来到外面,唤出几个小和尚,将法蓝抬入庙内,野鸡溜子王七随后跟了进来,焦公子仍在门外候等。野鸡溜子王七见了老方丈璧和僧,跪倒行礼,叫道:“祖师爷,再晚生与师祖爷磕头!”老方丈璧和僧叫道:“野鸡溜子王七!你干什么来啦?”
王七便将贺照雄明善暗恶,家中窝藏江洋大盗,如何将法宝害死,人头扔在焦公子宅院,以及法蓝僧擂台上受伤之事说了一遍。这小子他并不懂的什么叫阴阳童子腿,他就告诉璧和僧说:
“蒋伯芳先抬左腿,后抬右腿,正踢在我师傅胸脯之上。”璧和僧闻听王七之言,叫道:“王七!你是无故搬弄是非!你又前来害贫僧?贺照雄的为人,谁人不知?汝师昧于考察,被汝一时所抬,致有此祸。贫僧九十余岁之人,焉能叫你小孩子利用?”语毕,叫小和尚:“到禅堂将缘簿拿来。”小和尚遂将缘簿取来,璧和僧左一篇,右一篇,掀开缘簿,叫道:“王七!你来看,贺氏三辈行善不替,施舍白莲寺都有账可查,他乃是杭州第一的善人,到贺照雄本人,仍是奉行善事,你无故的要加害于人。王七,王七,须知人容天不容,贫僧焉能听汝一面之词呢?你快快退去吧,以后不许进庙。”野鸡溜子王七闻听老方丈这一席话,把小脑瓜一晃,叫道:“祖师爷!你可屈死晚生了。贺照雄坐地分赃,有真凭实据,抢绸缎店,抢焦公子的白龙驹,这些人俱都在他那里住着呢。你看他两辈施舍,在他先两辈,我可不知道,在他这辈,你看他每年施舍一万,江洋大盗暗中分与他三十万呢,以他表面上而论,行些小惠,遮掩人的耳目。别的事情你不办,难道说我之恩师被蒋伯芳踢的昏迷不醒,不知死活,这样的仇,你就不报了吗?”璧和僧闻听野鸡溜子王七之言,长叹一声说道:“贫僧昨日心惊肉跳,偶占一课,知有血染衣襟之祸。大数来临,岂能逆天?”野鸡溜子一看老方丈说话,有牺牲性命之意,遂叫道:“祖师爷!现在焦公子还在门外,要拜见祖师爷。”
璧和僧说道:“何以早不告知我?快快请进。”这就是子以父贵,杭州府知府的少爷,谁不敬重?再说璧和僧以为白莲寺在杭州,又是知府的治下,焦公子前来,岂有不见之理?并且王七所说之话,璧和僧全都不信,也要问问焦公子始末根由,所以叫王七来到外面,将焦公子请入禅堂。焦公子见了璧和僧,纳头便拜,口称:“老祖师,弟子焦振芳与祖师爷磕头。”璧和僧伸手相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