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皇城天启。
北洲议长朱尔斯的一天,是被广场中嘈杂的叫骂之声吵醒的。
他的住所是一栋维多利亚风的洋楼,而地点,就在天启城中新开辟出的“市民广场”旁边。自从昆塔王占领了东陆皇城天启,这座有着三千年历史的古城就被大刀阔斧的改造,很多古老,但有东方韵味的街巷被移除,取代以西方城市必不可少的的广场和教堂。市民广场,就是在拆除了百十座建筑后,生生用面包石堆叠出来的。
朱尔斯推开身边不着寸缕的女人,双手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要说女人,还是家乡罗马的女人有韵味,不像那些东方女人,一个个遮遮掩掩,唯唯诺诺。昨晚的床伴是天启城歌剧院的歌剧主唱之一,人前穿着华服唱着仙乐,圣洁无比,但人后吗…
朱尔斯锤了锤自己的老腰,从床下找了半天找到了自己的内衣。看了看日晷,时间不过清晨六点,但那些该死的白莲教信徒们又开始了。
“天上换玉皇,地下换阎王,心中有白莲,保我好家园!”
“恭请九宫真人门下弟子:青龙护法,白虎护法为我白莲教众颁发辟邪神符!显我神教威力,宣我神教神威!无生老母,急急如律令!”
不用看朱尔斯都知道,肯定又是那群光着膀子穿着白裤衩的神棍们在跳大神。罗马帝国崇尚信仰自由(除了拜火神教),因此,只要这些人没犯过什么杀人放火的过错,依据罗马律法,治安官不能逮捕他们。
而白莲教众的另一侧,则是天启大教堂门口。圣主教的牧师们也开始了晨祷。他们穿着洁白长袍,手握圣十字,不遗余力的向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颁发引有圣主箴言的纸卷,虽说这些制作精美的纸张大部分会被当做引火物或者厕纸,但牧师们依旧乐此不疲。
除此之外,广场上还建有咖啡馆,坐在椅子上喝咖啡的罗马公民,穿着红色长袍,高升朗诵元老会议案的传令使…使得这个清晨嘈杂而富有生机。
唯一的遗憾就是背靠着这座广场,根本无法睡个懒觉。
“妈的,这地方真是没法呆了!当初就不该听那些混蛋地产商们的鬼话,买来这栋房子!”
今年,北洲议长朱尔斯的生意进行的并不顺利。
首先,是国际市场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大批优质的野生虫草。朱尔斯在北州辛辛苦苦的研究了多年如何人工养殖虫草,刚有一点点成色的时候忽然遇到了这一批尖儿货。不但比他手中的风干虫草鲜活,在灵能含量等很多方面更是吊打他手上的所有库存。这让他筹备了几年的发财伟业立刻化为泡影。
(妈的,全怪那批该死的海盗!人工种植的虫草就是比不上漠北雪原的野生货!如果没有那帮该死的海盗每年去走私,老子早就发了!)
其次,就是成格勒图草原上最近频繁发生的奴隶失踪案件。
最初,只不过是一个牧羊农场因为失火而被焚毁,朱尔斯商社并没有将这件事看成什么太大的意外。北洲的奴隶牧场现已有将近两千座,时不时发生一些生产上的意外并不算什么大事。如果说第一座农场失火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许唯一令人生疑的是现场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不过这也称不上是多么特殊的奇怪,成格勒图大草原上依然留存有数目庞大的草原鬣狗和狼群,说不定这些烤熟的尸体刚好遇到了兽群被吃光了,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然而,随后的一个月内,陆续出现了奴隶力农场中的奴隶失踪案件。最开始不过三五个,发展到后来,甚至有一座农场清晨开工,一半的奴隶集体消失的情况。询问奴隶,奴隶们也说不清楚。干了一天活,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算是房子塌了他们都不会醒来。
失踪的奴隶到底跑哪去了?这是朱尔斯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他在北洲通往青,翰,益三洲的关口处他都设了关卡,重点盯防这些逃逸的奴隶。然而…他们却从未出现过。
一边嘟囔着脑中的这些烦心事,朱尔斯一边套上了自己的议员长袍。今天又是元老院集会的日子,每次的元老院集会对于他来说都是一场艰苦的战役,不但需要准备足够大的嗓门,还要随时做好准备抡起拳头开干。这帮老流氓,人前都是议长,财阀,领主…但意见不合,嘴上说不过的时候就会抡起老拳,打到激情处甚至抱在一起在地上滚,简直和街上的小混混没有任何区别。
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在贴身处捆上几根护甲片,朱尔斯终于穿好了衣服。在出门前,他照例上了趟阁楼。渡鸦是罗马人传递讯息的主要手段之一,它们喜爱夜晚飞行,所以,所有从北洲传递过来的消息他都需要等到早上才能看到。
最近频繁发生的各种烂事已经让朱尔斯烦透了。他三天前就跟驻守北洲的几位将军和农场管理员们放过狠话,除非是黑铁长城塌了,否则最近不要再放渡鸦过来烦他。
然而,今天还是出现了一只渡鸦…
朱尔斯摇了摇肥大的脑袋,无奈的取下渡鸦脚上的卷轴,然而刚打开看了不到一行,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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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分钟后,天启城元老院。
罗马王尼克莱斯·昆塔头戴血色皇冠,坐在高高的红玉王座之上。他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阶梯。一层一层的阶梯上站满了身披华服的罗马议员,这正是昆塔家族自己所组建的元老院。
尼克莱斯·昆塔作为一名为神圣罗马帝国开拓疆域的领主,他拥有称王,并组建自己私人议会的权利。罗马帝国的各位藩王只听领域君士坦丁堡的那位帝首“奥古斯都七世”,藩王在自己的领地内有着极大的自主权,他们和罗马实际上是类似“合众国”的关系。
“我尊敬的昆塔王,求求你睁眼看看我们的处境吧!我们听从你的号召,离开了温暖的亚平宁半岛跟随您到了神秘的东方大陆,传说中,这里是镶满金玉的人间天堂。”
“然而,现在呢,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东路人以丧家之犬的姿态还在跟我们抢饭吃!这些奴狗,我们没有将他们全部打入奴籍,他们就应该感恩戴德的歌颂吾王的仁慈了,可是呢…”
“就在昆塔王的眼皮子地下,就在这天启城中,他们竟然还敢和我西塔斯·弗兰奇争夺贸易资源?他们好大的胆子!”
“我请求,立刻剥夺出云商社在天启城内的所有贸易权!本该赚到我们罗马公民兜里的金镑,怎么能流落到东陆奴狗的手里!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元老院的正中央,是一圈由雨花石所铺设出的演讲台。演讲台上手舞足蹈,声色俱厉的控诉东陆人的这位,是罗马帝国“弗兰奇远洋贸易商社”的社长,老弗兰奇爵士。然而,当他声情并茂的这么一通咆哮后,所收获到的赞同和掌声,却寥寥无几。
“你个老东西,叭叭了半天,累不累啊…”懒洋洋的一句话从廊道上方传来,一个身着金色长袍的侏儒,轻蔑的呵呵笑了两声,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此人正是角斗奴隶主,“土豆”詹金斯·帝奇。
天启角斗场举行的为期七天的开幕式让他实实在在漏了一把脸。那来自夏亚绝地,恐怖的三头龙赚足了罗马公民的眼球,就连对角斗不屑一顾的东路人,都忍不住连连称叹。出于对他功劳的行赏,再加上天启城角斗场的需求,詹金斯·帝奇被罗马王尼克莱斯·昆塔留在了天启,成为了元老院成为议员之一。
“出云商社卖的盐,三个铜便士就能买上二斤,而你门弗兰奇商社,五个铜便士一斤不说,一斤至少还馋了三两沙子。这他妈的…”
“只要不是吃沙子的蛤蜊,谁他娘买你家那烂东西…”詹金斯一边说着,一边走上了演讲台。随着语音结束,他刚好站到了弗兰奇的对面,他的话,引来了一阵剧烈的掌声。而弗兰奇的支持者,则纷纷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你!!”老弗兰奇顿时涨红了脸,“我不是说过的吗,你们买盐要出示公民证,馋了沙子的盐是专门卖给东陆奴狗们的!”
“看没看到,各位都看到没!我罗马帝国的威名,就是被这种老不死的黑心守财奴给败光了的…”詹金斯毫不客气的指着弗兰奇的鼻子嬉笑怒骂,“以我堂堂帝国之威,还需要从几两盐上刮油?如果我帝国公民人人都是你这般心胸狭窄,小肚鸡肠,那罗马也不会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国度!”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弗兰奇被连番嘲笑,怒火升腾,他举起手中那根厚重的楠木手账颤颤巍巍指向了詹金斯。
“怎么,你这二两老排骨还想跟我支把两下啊?”詹金斯瞪大了他那双画着厚重眼线的双眼。虽说个子小,但气势上,他可一点都没输。老弗兰奇气不过,一棍子抽到了他的脸上,詹金斯也是个年轻气盛也是不肯吃亏的主,他嗷的一声大叫,像只小跳蚤般挥起拳头,重重砸向老弗兰奇的下巴。
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而他们身后各自的同伴和支持者见状,也挽起袖子纷纷跳入演讲台。原本庄严的演讲台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角斗场,一场乱战就此开始...
高台之上的尼克莱斯·昆塔无奈的抚了抚额头,他看了眼日晷,我日,还不到八点,今天开打的可真早…算了,让他们打会儿把,早晚都要发泄,还不如现在就发泄完。
然而,混战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一个高大肥胖的人影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会议厅,那正是北洲议长朱尔斯。可以看出他已经很累了,在进屋后弯着腰大口的喘息,好不容易呼吸均匀后他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都他妈的别打了!”
“北洲…北洲反了!”
原本打成一团的元老院瞬间重归于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