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塔纳托斯抬起头,乌云正在天边聚集,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雨。天色渐暗,赤尾松和鱼鳞柏的顶梢却染上一抹淡淡的红光。他们已经向北走了整整一天,在天黑之前不停赶路,黄昏时分深入林区。红谷地处两座雪山之间,植被在雪水滋润之下壮硕生长,各类野兽穿梭其间,小溪流蜿蜒在肥沃土地。再往前走,地势渐高,阔叶林和乔木慢慢稀疏,只剩下高耸入云的针叶树种。
塔纳托斯有些不安地回头,虽然离开哨塔已有十几个小时,但远处弥漫的火烟仍依稀可见。火舌舔舐着云层,黑烟笼罩整座峡谷。艾琉斯告诉他,之前的渔场码头现在估计已经被烧得精光。大火蔓延至几里地外的哨塔,点燃了他们留在那里的草堆,冒着滚滚浓烟。天空被火光熏成深红,空气中飘散着星星点点的灰烬。
如果不是几个小时前黑之子在他的耳边低语,命他离开哨塔,他现在恐怕也烧成灰烬了吧。
而这场风暴,依旧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此时,他们坐在一棵高大的红松下休息,塔纳托斯撕下一小片干肉塞进嘴里,一行人默默进食着面包、肉干和芜菁,喝着冰冷凛冽的溪水。艾琉斯背靠大树,眉头紧锁,似乎在凝神静听什么动静。他从离开哨塔时便一直惴惴不安,低垂着灰色眸子几乎没有说话。
而在他身后,两个同样忧心忡忡的佣兵,年长的尼克和年少的赫西。他们刚穿上黑袍没几天,身上已添了不少伤痕。此外,还有一名沉默寡言的游侠莱纳,在村庄落脚的时候被掠夺者洗劫一空,杀了几个人后加入了逃亡之旅。
剩下不肯离开的人和行走不便的伤员都留在了哨塔,看样子已经烧成了焦黑的尸骨。
“我们这算是逃出来了么?”赫西沉声问道。
“不,”艾琉斯望着缕缕青烟,“我们现在才是面临真正的危险。”
一场真正的追捕才刚刚拉开序幕,蛰伏待机的狩猎者在窥视着每一处风吹草动。
艾琉斯坐在盘根错节的红木下,小口啜饮着麦酒,“他们大概已经发现我们不在那些死掉的尸首之中,要想追上我们,这段距离根本算不得什么,骑着羽驹追上我们也只是早晚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尼克问。
“只能躲进雪山里。”艾琉斯看着消失在云雾后的山峰,“运气不好遇上暴风雪可能会被埋在底下冻死,或者被狼群分尸,可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继续在谷底赶路不论走多远也会被追上,回头更是自寻死路,只有进山才有一线生机。”
落日之晖落在着白雪覆盖的山峰,闪耀着耀眼的金色光芒。但这近在咫尺的雪峰,却被灌木荆棘与潺潺溪流横阻,更有峻峭天险。他们由峡谷西边进入腹地,离山脚最少还有两里路的路程。红谷受群山环绕,道路曲折蜿蜒,树林茂密繁盛,原本是静谧宁静的所在。而此刻仰望着那冰雪皑皑的万丈之巅,几个人的心都落入谷底。
“走吧,”塔纳托斯说,“进山。”
莱纳拾起手中长刀头也不回地走在了最前面,尼克和赫西紧追其后。
待几人几乎消失在视野里,艾琉斯回过头望着塔纳托斯,他浅灰的眼中映着渐深的暮色,“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给我活下去。答应我,塔纳托斯。”
片片针叶吹落在塔纳托斯的脸上,刺痛了他的脸颊,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在他们身后,刺骨寒风吹来遮天蔽日的乌云,整个秋季都未见过的阴霾正一点点向山口挪移。天边滚滚雷声如沉闷鼓点,偶有微弱闪光透过厚重的红云。风刮的更厉害了,摇撼着枝头,惊起鸦雀群起四散。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连远处的火光也熄灭了大半,飞扬的尘土和余烬都沉入土地。
“说说吧,你是哪个家族来的,艾琉斯?”望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赫西漫不经心问道。
和此人同行了这么久,他也隐隐感觉到艾琉斯身份的特殊。言谈举止间无不透露着贵族般优雅而含蓄的气质,但他凝重地面色下似乎又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只是末等骑士罢了,不足挂齿。”他淡淡地答道。
“骑士?!”赫西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是白巫师?还是盟誓殿的骑士?”
看着对方目瞪口呆的样子,艾琉斯勉强点了点头,“以前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
赫西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道,“你该不会是哪个家族的继承者吧?”
艾琉斯皱了皱眉,似乎被那几个字刺痛了一般,用微哑的声音道,“是。”
“这么说,你肯定非常厉害吧!”赫西轻呼一声,却又有些疑虑,“那……你还会回去么?”
艾琉斯的唇边却漾着一丝哀伤。
透过云层的柔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仿佛落在他眉心的叩问,让他为之震颤。
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离去,从那个充斥着光明和荣耀的地方抽身而退。而今他已离家越来越远,再不见家乡古老钟楼,也不闻晨风零雨落在庭院的声响,红白院邸中婉转动人的歌女之音。岁月轮转如白驹过隙,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双脚不知疲倦地向前,双眼疲乏又干涩地遥望地平线,只为守护那个他曾许下的誓言。长夜永存,预言已载,一个声音说,你将行至光明的尽头。
“我已经回不去了。”他垂首道。
天已渐黑,趁着迷蒙夜色,塔纳托斯朝前方望去,远处横卧着一泓幽深湖泊,透过树叶散发着氤氲气息。山顶融化的雪水汇入湖泊,浇灌着肥沃土壤和栖息于此的松柏常青。乌鸦的叫声在林间轻响,萦绕耳畔,莹莹之光在水面上粼粼波动。
脑袋一阵眩晕忽然模糊了他的视线,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自己正坐在黑暗的湖岸,低头望入深邃无垠的湖水。里面没有水草也没有游鱼,只有阴沉沉的水。
塔纳托斯吸了口凉气,眼前的幻象消失了,他又回到红谷密林之中。
“你怎么了?”尼克把手放在他的肩头,望着一脸茫然的塔纳托斯,“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应该是被摄取了意识。”艾琉斯说,“这是黑之子一贯的手法,他能解读人的思绪,听闻人的名姓。难道你没有发现,无论何时何地,他能不远万里,侵入你的脑海么?他可以让你看见层层幻象,听见他的话语。因为你的意识,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为什么那些声音和幻象都那么真实,就好像让我身临其境,甚至有产生了幻觉?”塔纳托斯疑惑地说,“每次做了梦之后回想起来,我都怀疑那是真实发生过的情景。”
“因为黑巫术的本质就是一种欺骗和惑乱人心的手段,通过对自己意识的觉醒和强化,去从精神上压抑克制对方,使其毫无还手之力。在战斗中,意识强弱上差距较小的可以用意识迷惑对手的耳目,悬殊过大的则可以操控对方的心绪、感官以及身体。在黑巫术的世界里,意识弱小的人在强大的对手面前,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比如你的感受和幻觉就来自于黑之子的控制,因为现在的你在他面前,意识强度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所以他可以轻易让你陷入幻觉。如果他想的话,他甚至可以让你完全受制于他,成为他的傀儡和木偶,任其摆布。”
“这么说,我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么?”
“每个人都是这宏大棋盘中的棋子,无论生在何时,死于何地,万物皆有同样的斗争。”艾琉斯道,“区别只在于执棋者是谁罢了。棋局之上厮杀惨烈,在你我之前就有无数的遗骸尸骨,我们身后还会有前仆后继的人。而在棋子短暂的一生里,有多少能被执棋者拾起,握在手中的时刻?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无论有多么渺小,多么脆弱,在执棋者手中都有无限的可能。如果这是他的意愿,那我死也无憾了。”
落子无悔,塔纳托斯想着,从牢狱中出逃的那日起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犹如汪洋里的一棵浮萍。他的唇间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既然如此,恐怕有人比我们更惶恐不安吧?”
“难道你以为,那些白巫师为什么如此畏惧这种强大而黑暗的力量?如果他们有能力抵抗,可以控制的话,那完全不用担心这样的威胁了。让他们如此不惜代价也要消灭的势力,可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一旦黑巫术精进强大,他们的统治也将陷入危机。”艾琉斯冷冷地说,“黑巫术最擅长操控疼痛和恐惧,而这恰恰是白巫师最致命的弱点。纵使他们法力无边,也逃不过长夜,斗不过黑暗。”
塔纳托斯皱了皱眉,“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白巫师统治长达千年,而黑之子这么久以来都隐退西域,直到现在才现身?”
那张英俊的面容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暮色如水一般怜悯地凝望着他,“那是因为……黑之子真正的宿命之敌另有其人,我们要面对的是另一场命运的交锋……”
一场无可避免的、充斥着血腥和死亡的斗争。
天空吹来一阵寒冷刺骨的劲风,原本平滑如镜的水面泛起千层浪花。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却在空中结成冰,打在头顶的枝头上。顷刻间雷声大作,下起霹雳震天的冰雹雨。狂风挟着沉甸甸的冰雹砸下来,一道刺眼闪电落下,远处的一棵红松如被巨斧拦腰劈断,轰然崩塌。
大地仿佛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剧烈震颤,飓风席卷而来。乌云遮住天空,透不出一丝亮光。艾琉斯举起将手伸过头顶,口中轻声念诵咒语。一只缓缓旋转的光盾在笼罩着他们,冰雹一触碰到盾壁便化为汩汩水流淌下,强风也被阻挡在外。艾琉斯的脸色愈来愈凝重,呼吸也局促不安,目光颤抖地望向天边。
在阴霾密布的乌云之间,仿佛有几缕光束劈开沉重的雾霭,犹如漆黑中撕裂的几道细长的口子,逐渐清晰明亮起来。那遥远的光转眼变成几颗冷峻的流星,快速地朝着他们飞掠而来。星辰划过的黑云中留下长长的尾巴,隐约能听见阵阵嗡鸣声,仿佛远古的号角。
塔纳托斯靠在高大粗壮的赤尾松后,余光瞥向愈加深重的天空。此时,那几颗流星快速地分叉、散开,交织成星星点点的火光。星火之光穿云破雾,化作愈加刺眼的光芒急速向大地坠落,犹如陨石般强烈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昏暗天空。塔纳托斯紧闭着双眼,但仍能感受到透过眼皮的火光,只听见天崩地裂的巨响震动耳膜,紧接着破空之声划过森林上空。
在忽明忽暗的光芒中,无数簇簇银白箭矢如暴雨般刺穿茂密树林,深深地扎进脚下的黑土地。摧枯拉朽的箭矢犹如刀光剑影铸成的龙卷风,铺天盖地般袭来,几乎没有任何缝隙。纷纷扬扬的枝叶深陷大地,不及躲避的鸟雀跌入泥潭,箭矢所过之处只剩下千疮百孔。头顶的光盾上响起铿锵的金属碰撞之声,艾琉斯屏住呼吸,颤抖的双手举起法杖,眸子里闪过电光火石的光晕。
持续不断的箭雨夹杂着呼啸风声,光盾也裂开细小缝隙,猛烈而凌厉的暴风还未停止。塔纳托斯回头望去,在密密麻麻的箭头之后,是十二个悬浮空中的白色身影,骑在乘风展翅的高大骏马上。他们手持连弩和长弓,头戴银白头盔,柔软飘渺的披风随风飘荡,如夜空中几颗莹莹灿灿的星辰。
随着一阵破裂的声音,旋转的光盾中掉下几块碎片,像绒花般在空中飘落。
“我支撑不了太久,”艾琉斯的脸上蒙上一层寒霜,身体微微颤抖,“必须打断他们的攻势才行,不然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要怎样才能打断他们?”赫西问,“他们离我们太远,我们根本够不着。”
“那就把他们拉下来!”塔纳托斯攒紧眉头,“莱纳、艾琉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让我靠近些。”
“不行,这样太危险。”艾琉斯一把拉住他,“你现在走出去只会被射成筛子。”
更加猛烈地箭矢敲击在光盾上,震天动地声响似乎要把人的头颅震碎。艾琉斯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但他使出全力稳住身子,紧抿嘴唇。光盾上绽放着一朵朵碎裂的冰花,在一泓月光中摇摇欲坠。
“不,相信我。”他沉静地说,“只有我可以做到。”
莱纳毫不迟疑地抽出腰间的刀刃,静静站在他身前。他没有说话,但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锋芒,凝重而坚毅。一根穿过光盾的箭矢射在他脚下,紧跟着第二根、第三根,莱纳抬起手臂,用手快速抚过刀身,将飞来的羽箭一刀削成两半。
艾琉斯缓缓地点点头,一团光雾在他的手中凝结。
“莱纳,我需要你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必须去视野开阔的湖边,没有障碍物的地方才行。”塔纳托斯说,“你只需要吸引火力,给我一点儿的空隙就好。”
那把刀在莱纳手中转了几圈,他忽然掠动身形,朝着空旷的湖边飞奔而去。与此同时,无数锋利的箭矢紧随其后,噗噗地扎入他身后的树干之中,塔纳托斯听见黑暗中刀刃与箭支碰撞的声响。他随即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穿越密不透风的树林,他头也不回地向前疾驰;血雨腥风在树林里飘荡,混合着雨水的味道落在他的脸颊。
风越刮越厉害,塔纳托斯大口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他的肺和喉管仿佛在灼灼燃烧,几乎不能下咽。终于,他来到了一棵高大的红木下,狂风中怒不可遏的湖水近在咫尺,布满泥泞的浅滩就在脚下。
飞溅起的浪潮被风吹入他的眼睛里,如波涛般袭来的寒意袭来,令他不经颤栗。
这里是离危险最近的地方,但也是唯一可以清楚地看见敌人的地方。
来自湖面的雨雾向他飘来,塔纳托斯不得不再往前走几步,以确保自己的视线不受干扰。再近一点,他想,只要再近一步就一定可以侵入他们的意识。
他一脚踏入滑软而泥泞的湖岸,前方再无遮拦,只有稀疏的芦苇荡在风里摇摆。
冷汗顺沿着他的额头滴落,他看见弓箭手的衣摆在风中飘扬,翻飞在夜空上。他们一抬手便洒下一阵箭雨,成百上千的箭矢朝树林里落下。真正的专注来源于强大的意识。
他闭上双眼,在黑暗中凝聚起所有的意识,待到他仰起脸面朝夜空时,他的意识已融入漆黑夜色。
塔纳托斯朝着天空伸出颤抖的手,他的黑眸中倒影着交错的光影,在他的瞳孔中无限放大。幽幽的湖水再次浮现在眼前,仿佛在召唤着他。
顷刻间,塔纳托斯的脖颈上青筋暴起,他的身体滚烫、目光如炬。湿漉漉的疾风和雨水冲刷进他的双眼,灌入他微微张开的双唇,但他始终一眨不眨地望向夜空。
在那昏暗混沌的夜空,几个身影仿佛被一股气流裹挟,又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他们在马鞍上剧烈摇晃、呻吟。尖锐而刺骨的疼痛刺入他们的脑海,仿佛一种高亢又刺耳的哨音,划过他们的背脊和后脑。侧面的几位骑兵缓缓倾斜着身体,缰绳从手中滑落,晃动了几下,从空中直坠而下。他们的身体落入水花飞扬的湖水之中,如石子沉入湖底。
耳畔狂风呼啸,雷声轰鸣。
塔纳托斯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夜空,左手也用力地朝前伸去。远处传来微弱的金属碰撞,但他充耳不闻。在离他不远的上空,在队伍中央的骑士微微转过身,白色的精钢铠甲在月光的照映下寒气森森。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抽出一支银白的羽箭,静默地举起了一把银白长弓。
血肉撕裂的声音沉闷地传来,铁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一支银白的箭似闪电一样撕咬上他的皮肉,洞穿了他的胸口,深深刺入他的骨骼。
整支箭转眼间变成鲜红,塔纳托斯浑身一颤,虚脱的身体失去重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如一只堕水而死的飞鸟,陷入深深的湖底,耳边万籁俱寂,连风声都听不见。
那位骑士取下银白头盔,一头长长的棕色卷发飘扬在风中,翻滚不息。塔纳托斯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到那位身着白色战甲的骑士在笑,笑意盈盈飘在夜空,如羽毛一般轻盈柔软。骑士修长而光洁的手指缠绕着一根闪闪发亮的弓弦,她轻轻动了动手臂,弓箭拉满至耳边,手指优雅地一收一放。随着深沉的响动,一股阴冷的气流朝着他席卷而来。
发光的箭雨落下,飞到一半,仿佛被吸入了黑洞一般销声匿迹,薄如雾气的光盾在空气中显形。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从背后轻轻托住了他,塔纳托斯回过头,一个白袍翻飞的身影高举法杖发出熠熠光芒,艾琉斯的眸中凝聚着金色的漩涡,咒语从他口中如淙淙流水倾泻而出。
湖的对岸,莱纳的刀滑落掌心,他单膝跪地,静静凝望着湖岸。他一把扯出深深刺入大腿和腹部的箭矢,喉咙里没有哼一声。粘稠漆黑的血液染透了他的铠甲和长刀,他全身上下的黑窟窿早已血肉模糊。这个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只有死亡一般的黑暗覆盖四野。
莱纳抬起头,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但在混沌的瞳孔里,他看见无数金色的火焰在跃动,火星如萤火虫一般群起飞舞,如鬼火一般诡异迅疾。燃烧的火光将光盾燃烧成灰烬,夜空下传来箭矢划破血肉的声音,那声音犹如顽石挣裂,喷涌出炙热滚烫的血液。
气浪将他重重地掀翻在地,他的脸颊亲吻着面前的热土,余光中仿佛有一道光照耀着远处的湖泊,宛若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