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门被打开了，屋子里的烟像是水阀打开后水灌涌而出。
烟散尽，又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经他介绍我才想起，他叫左道，曾是班上的小霸王。
我太普通了，普通到挨欺负都没份，所以我不讨厌眼前这个左道，但他欺负别人的事我也知道不少。
那时，班上还有一个同学可以与左道放在一起说，因为左道一半的时间都在欺负这个同学，他叫周琦。周琦模样简直像是四五年级的学生，个子小小，瘦的像是麻秸秆组装成的，还留着一个锅盖发型。
周琦家境看起来还不错，每次上学来口袋都装有零花钱，不多不少，刚好够买一包烟和一瓶汽水的。左道并没有很多次欺负周琦，只在楼道处守过周琦两次。头一次周琦还很倔强，于是他的眼眶便多了一块红印，一星期没消。第二次，他跑来着，可没跑多远就被抓住，被左道拉到操场一边的草丛里暴打一顿。往后他就老实了，每次上学前都要准备好烟和汽水，一直到初三上学期，因为左道在这个时候辍学了。
眼前这个左道和和气气，一上来便掏烟给我们抽，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八面威风。
左道靠在我身边坐下，于是我们便以他为题闲话一番。左道意味深长地在我面前伸出三根手指。
我猜道：“是啊，我们不见已有三年了吧。”
左道摇摇头，眼睛里透出光芒，是兴奋与向往。
“三百万？三千万？”他全摇头。
“这三年来，我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我与胡夫仁不解。
“这是我出狱第三天！”
我愣住了，我之前就觉得他和网吧里的百川很相像，还以为他的工作也是个网管之类的呢，没成想，这三年他竟这样有组织有纪律，作息规律地度过。难怪他眼睛里有光，原来是熬过了所有苦难。
我们问起他如何入狱，他这样讲的：
“我毕业以后（辍学以后）随表哥一同到深圳打工，那时候天气真叫个热。一天下午，表哥要吃西瓜叫我去给他买，我走进一家超市，结果主人不在，我看到别人拎着一大堆东西没买账就走了，我高兴坏了，因为我口袋里也没多少钱。我抱起三个大西瓜，还拿了一个切西瓜用的刀，趁着店主人还没回来赶紧跑掉。我想这个店主人应该是在哪里躲着，我才出门，警报就响了，我跑了半里地，没人追来，我想这就没啥事了。结果往家去的时候，对面开过来一辆警车，我心想我的乖乖，消息这么灵通，都出动警车了。那我能傻站着？我拔腿就跑，这警车还没反应过来，我已跑出二里地。他们的车也够快，马上就追了上来。我见到警察下车就慌的不能行，手也哆嗦，西瓜摔掉了，刀也蹦出来了。他们一个个拿着警棍围了过来，我这边什么也没有，于是我捡起刀来。”
“哦。”我与胡夫仁大概知道了后面的故事了。
“不不不，这都没啥，警察叔叔不过把我教导一遍就放我走了。”
“那你为什么还……”
“你听我往下说呀。”
我们一起点上烟听他的神奇人生。
“警察叔叔放过我，我很开心，但我却有不甘，这店主人不安好心呐！我买东西又不是没带钱，他不出来收，还设计蹲我。第二天我喝了点酒我就去找他算账了去了。我一进门，呵！又没人。我就在里面等着，我不信天黑他不关门。一直等到天黑，我睡着了，醒来时看见店里有个四五十的男人，他穿的不像常人，一块绿围裙包在身上，像是给店主人打工的。我上前去问他老板在哪，他问我找老板干嘛，说他是这家店主事的。我听到这才明白，他就是那天拉警报抓我的人。”
我与胡夫仁再次：“哦。”
“你俩哦啥子哦，我还没讲完呢！”
“哦。”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了我俩一眼，继续说：
“我又不是蛮横的人，我就与他讲道理，我问他为什么挖坑搞我。这个人竟装作不知情。不过，看他装的像真的一样，当时我很饿了，想快些回家吃饭，就不想跟他再计较。结果，我放过他，他不肯放过我，他要我为当天的三个西瓜买账。我哪里肯听他这混账话，我理都不理，迈开步子就走。好家伙，这个人的力气真大，一把把我给拽了回去。我刚好看见水果柜台上放着的一把刀，我顺手捞了起来。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问他：“你再拉我一下试试。”，他胆子倒是不小，上来给我一拳，把我揣几米远坐着。于是……”
“哦。”我俩一同表示惋惜，对他的故事深表同情。
“我说你俩是不是有毛病啊？能不能不要打断我的说话。”
他抽出一支烟自己点上，吐出一个烟圈继续说道：
“于是，我服输了，乖乖地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他。我问他功夫在哪学的，他让我滚蛋，然后我麻溜跑了。我的心情不好，而且肚子很饿，在马路边的一家炒面摊坐下了。“老板，来份炒面，肉丝加火腿肠，再来两瓶啤酒，快点。”我这样招呼着，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手臂上纹的花花绿绿的，真流氓。他端着炒面往我的桌上一丢，面掉的一桌子都是，我就不高兴了，我问他几个意思，他说他没有意思，我问他有蒜吗，他说有但不给我拿。我就骂他祖宗十八代，他反手操起酒瓶子给了我一下。结果我没事，一点儿血也没流。我不能忍，在学校只有我打别人的份，哪里有人敢对我这样，我拿起根筷子就捅了出去，戳破了他的肾。”
然后空气就安静下来，再无一个声响，左道看看我看看胡夫仁，我俩立即反应过来
“哦。”
这句哦他颇为满意，故事总算结束了，我们哪里知道这是不是他胡说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