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体验过救援雷达的数字模式，但孟珲还是在身周事物发生变化的时候思绪飘散了下。
【倒计时：51秒。】
时间在流逝，孟珲连忙收拢心神。
他还不太适应在这种模式下行走，孟珲小心翼翼地在变成起伏线条的地面上靠近倒塌的房屋，象征着边界的线条也随之移动。
伸出手臂，孟珲尽量靠近废墟，毕竟这搜索距离是以他的身体边缘开始算的，能远一点是一点。
“检测到3米内有被困人员1名，头部有轻微创伤，处于昏迷状态，障碍物为房屋构造物，需要进行破拆救援。”
在他紧贴着倒塌的墙壁向里伸手时，系统终于发出提示，数字化的场景中也多了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形轮廓。
强忍住激动的情绪，孟珲往废墟上爬了一些，被困人员周围的情况也被救援雷达显现出来：两根截面分别为18.37厘米、17.62厘米的原木斜塔在灶台上，刚好为倒在灶台南侧的被困人员留下了一个三角形的生存空间。
【倒计时：33秒】
时间所剩不多，但救援值存量同样不多的孟珲不敢再耽误，一边用意识指示狗子到离被困人员最近的地方，转圈、吠叫，他虽然不太清楚搜救犬要怎么表达找到人了，但表现得兴奋欢快总没大错吧。
而他则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在几个线条人的注视下，克制着心中的激动，沿着倒塌的西屋向正房走去。
“这是怎么了？”
“真找到了？”
杨河几人看着在现场卖力“嗅探搜索”的狗子，忽然支棱起耳朵跑向它之前也搜索过的西屋，费力地爬到孟珲之前站立的地方，原地转了几圈，晃了晃脑袋，“汪汪汪！”地大声吠叫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河总觉着这只土狗晃脑袋是因为头晕。
但它接下来开始用前爪掏土和不住冲着自己这边大叫的样子，却分明是发现了什么才有的反应。
不会吧……
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他们到场就将这间西屋化为了重点区域，清理的时候，也着重将周边的土石砖块清了出去，但一直没听到人员呼救的声音，再加上生命探测仪一直也没有反应，这让他们不确定屋里有没有人幸存。
“所有人都过来，小葛，去喊姜班长来这边看看！”
一边冲院里正在清理现场的人喊道，杨河当先走近狗子挖土的地方。
“是！”
消防员葛平凡眼中还有些怀疑，但心情又忍不住振奋起来，毫无头绪的搜救让人心里的负面情绪越积越深，哪怕是狗子判断错误，至少也让现场变得充满了一丝希望。
“姜班长，姜班长！”
葛平凡喊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隔壁走去。
就在所有人都围到狗子身边，杨河仔细观察着眼前废墟的情况时，孟珲如遭雷击，愣在了原本应该是正房最东间的屋子门口。
数据场景下，他能看到被埋在下面倾倒的窗户和房门，而就在离门槛向北2.46米的地面，一个被标注为“幼龄男性遗体”的人形轮廓，出现在只有黑白线条的世界中。
小小的身体保持着趴伏的姿势，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
身体上面是沉重的楼板和厚重的土方石块，哪怕它们此刻在孟珲的眼里只是一些几何图形。
“一定很疼吧……”
孟珲双目无神，喃喃自语道。
心脏仿佛漏掉了一拍又一拍，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被抽走了，胸口发闷，憋得难受。
艰难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虚拟视窗上的倒计时跳到了“0”。
“已自动退出数字场景模式。”
系统的声音依旧奇怪、平静，听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
雨水还在不断落下，黄的泥土，灰的石头，鲜绿的枝叶，西屋那边围拢在狗子身边的救援人员，提着铁锹、撬棒小跑着刚刚走进院里的三个消防员，在倏然变得鲜活的场景中，没人注意到又向着废墟走近了一些的孟珲。
“增加1米搜索距离。”
他努力把手伸向那个被废墟掩埋但还在脑海里的小小身影，但救援雷达被动的1米搜索距离还不够。
孟珲明知无用，可还是选择消耗了1点救援值。
没再转换成数字场景模式，再次被救援雷达检测到的小男孩遗体，变成了虚拟视窗右上角忽明忽暗的灰色圆点。
盯着并不能被看穿的厚厚的土石，孟珲的眼泪早就扑簌着落下，他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跟自己是不是亲戚，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己最讨厌的“熊孩子”。
他只知道那颗或顽皮或懂事的小小心脏不会再跳动了。
“汪汪汪！”
狗子的叫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将孟珲从巨大的莫名的哀伤中唤醒过来。
不能被别人发现异常。
孟珲谨记着这一点，他缓缓收回有些发酸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灰色的圆点消失在雷达里。
整片废墟搜索完毕，没有成年男子被困，这让孟珲放下了藏在心里的担忧，然而小男孩的遇难又让他难过莫名。
用手揉搓着酸胀的眼睛和有些冰凉的脸颊，孟珲小声地说了句：“弟弟，你睡吧，我去把你的家人救出来。”
“汪汪！”
“呜嗯~”
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脚下，用身子贴着他的腿使劲地摇着尾巴。
视线下意识地跟着狗子过来的杨河，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冲孟珲远远地比了个大拇指。
就在孟珲发愣的几分钟里，杨河带着人徒手又向倒塌的西屋里清了一些，通过露出来的木制窗框一角，重新把生命探测仪装备后，又将探头深入了一些，这一次，小林抱着的笔记本电脑上终于出现了波动，而他也从耳机里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真有人！”
“找到了！”
小林激动地跟杨河对视，同时又有些惊愕地看向蹲在一旁深藏功与名的狗子。
而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狗子站起身来摇摇尾巴，颠颠地跑回了孟珲身边。
于是就有了孟珲看到杨河冲自己比大拇指的一幕。
“搬的时候都小心点儿，做好固定支撑！”
“王叔国！谁让你往上爬的？下来！”
“看到腿了？！”
“都停一停！”
杨河精神高度紧绷，不断地在现场指挥着，等到一块百多斤的断墙被翘起挪出后，他伸手示意所有人停止动作，看着面前不足40厘米的废墟缝隙，再往里已经能看到一只被埋了多半的粉色发白的塑料拖鞋。
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被困者贴着地面的黑色裤管下有些肿胀的小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