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班长，我觉得可以试试了。”
杨河神情严肃，征询着姜元明的意见。
姜元明是四期士官，已经当了十三年兵，一向是队里的业务骨干，灭火救援经验极为丰富，平时是驾驶员，但遇到比较棘手的情况时，他总是那个能提供思路和意见的人。
“我感觉还不得行。”姜元明是川州人，尽管在东州待了十来年，还是带些乡音，他也同样弯腰向里看了看，然后指着缝隙上方的两侧说道：“这两边还有点点高，万一要是塌咯……”
他没再继续说，杨河已经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了。
对于杨河而言，他希望尽快把被困人员救出来，哪怕为此冒点风险，但经历更为丰富的姜元明却知道，在现场，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尤其是救援人员的自身安全。
“好，那就再把两边清一下，找块板子来，把这块儿撑起来、挡一下。”
杨河想了想，也觉得要稳一些，他可以承担风险，但救人才是第一位的。
很快有战士抬来刚刚清理出来的门板，小心翼翼地搭在房梁和砖墙撑起的缝隙上，其余人继续徒手清理两侧的障碍物。
“差不多了，小何！”
杨河把手里的砖头扔到一旁，跟姜元明对视了一眼，招手喊过来一个体型瘦小的战士，后者迅速跑到杨河身边：“队长。”
“敢不敢进去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杨河指着被重新露出来的空隙问道。
眼神闪躲了一下，但何复雷还是大声地回道：“敢！”
“行，等下你带好绳索，先爬进去看看情况。”
“是。”
何复雷不到一米六五，但在接受命令的时候站得笔直，瞬间让在近处围观的孟珲觉得高大不少。
“咋了，找到人了？”
老支书带着一个中年汉子从门口张望，视线在孟珲身上停了一下，继续看向杨河。
听到声音，杨河眼神微动，拉过来姜元明小声说道：“姜班长，你过去跟群众说说，先别声张。”
姜元明点点头，脸上看不出表情，迎向老支书。
看着神情紧张、正往脚上拴绳子的小个子消防员，一直找机会介入的孟珲心中一动，看了眼狗子，走到杨河身边说道：“可以让它先试试，能进去的话你们消防员再进。”
“……它行吗？”
虽然觉得这话对于一只刚刚搜寻到了被困者的搜救犬来说好像有些不够尊重，但杨河还是质疑了。
“没问题，”心情还处在低谷的孟珲勉强笑了下，这笑容在杨河看来有些不够自信，但孟珲心知肚明，狗子虽然没经过训练，可他能通过意识告诉它该怎么做，钻个洞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更何况，狗子虽然看起来憨了点儿，但之前的表现都还不错，至少杨河等人是认可了它“搜救犬”的身份的。
孟珲继续向杨河投以询问的目光，后者略有迟疑，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同时让小何继续做好准备。
十来个穿橙色救援服和迷彩服的默默闪开一条路，孟珲示意狗子可以开始表演了，往倒塌的空隙里指了指。
得到指令后，狗子脚步轻快地走过人群，在空隙口回头，吐着舌头看孟珲。
“去吧！”孟珲轻声说。
狗子甩了甩身上的水，笨拙但认真地匍匐了下来。
“哗，这狗真听话！”
只有雨声的现场，一个浓眉大眼的战士忍不住赞叹。
“比你强……”
看着杨河脸上紧绷的神情，他身边的战友小声责备了一句。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
狗子本就比较瘦，看上去不大的空隙，它没费什么力气就钻了进去。
虽然跟狗子之间没有“视觉共享”，但孟珲能隐约察觉到狗子跟自己的距离。
过了有十几秒，现场的气氛压抑又隐隐含着期待。
狗子“吧唧吧唧”地脚步声从空隙传近，然后围着的所有人就看到它正叼着一只发白的粉色塑料拖鞋从废墟里走了出来。
“它从里面调头了……”
杨河眼前一亮。
姜元明也已经从门口走了回来，正看到狗子轻轻地把拖鞋放在孟珲面前，然后邀功似的向上蹿了蹿，湿漉漉的前爪按在孟珲衣服上。
“怎么样？”
孟珲摸着狗头，把目光投向低声交流的杨河和姜元明，二者对视一眼后，杨河开口道：“小兄弟，这一次真的是多亏了你…们。”
搜救犬能够进入被困人员所处的空间，首先证明了空隙是可以通过的，接下来只要小心一点，救援人员和被困者应该也都可以通过。
而搜救犬是正着走出来则说明了里面有它能够转身的空间，虽然对它来说转身不需要多少空间，但总比它一路倒退出来要来得令人庆幸。
“那就进吧！”
姜元明冲孟珲轻轻颔首，然后把戴好头盔、身上斜挎着一卷绳索、腿上绑好了绳子的小个子消防员拉了过来，低声地交待着：“等一下进去，一定要稳得起，还有，安全第一，别逞强。”
“另外，进去之后，有条件地话先看一下被困人员的身体状况，探探呼吸和脉搏，看有没有明显的外伤。”
“还有，千万别硬拽硬拖，确认好有没有东西压着她再动手。”
“……”
姜元明絮絮叨叨把自己暂时想到的注意事项都跟何复雷说了一遍，最后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着，冷静，雄起！”
何复雷使劲点点头，“班长，那我去了。”
“去吧，我们在外面看着你呢！”
“千万别慌，有什么情况，可以先退出来。”杨河也拍拍他的肩膀嘱咐了一句。
“是。”
何复雷走到废墟前，低着头冲歪着脑袋的狗子咧了咧嘴，缓缓蹲下身子，盯着前面那个不足四十厘米的空隙，他紧抿着嘴巴，在众人的注视下，忽然回头小声道：“队长，你来一下。”
“怎么了？”杨河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近他，也蹲了下来。
“我把人救出来，能立功吗……”何复雷神情有些窘迫，但还是小声地问了。
杨河愣了一下，声音同样不大地回答他：“能！”
“那就行，我妈就盼着我立功呢……”
何复雷不好意思地冲杨河笑了笑，打开头灯，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伏低身子，缓慢但坚定地爬向了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