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醒了正在睡懒觉的阳顶天。
紧接着,屋外传来了焦玉石的声音:“阳村长,别睡了,快起来接客……接待客人。”
和衣而睡的阳顶天揉了揉眼睛,翻起身来,缓缓打开了屋门,一阵刺眼的阳光顿时透了进来,竟已是日上三竿。
“什么客人啊,玉石叔你这么急。”他打着哈欠问道。
“是南边安仁村村长王有德派过来的人呢,说是有要事相商。”焦玉石回道。
阳顶天往他背后望了望,发现空无一人:“那他人呢?”
焦玉石看了看阳顶天身后矮小的茅屋,讪笑道:
“这不,村长你现在连个接见客人的地方都没有,我就不好意思叫他过来了,就让他在村口等着你过去呢。”
“哼,还好意思说,”阳顶天白了他一眼,“你们也不给本村长准备一个体面的住处。下次我要建房屋的话,玉石叔你一定要来出力哈。”
焦玉石笑了笑:“一定一定,一定出力。村长你赶快去吧,那人还在村口等着呢。这大热天的,别让客人久等了。”
阳顶天应了一声,随即向村口走去。
还未走到村口,阳顶天便远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那人低垂着头,他看不到他的面容,分辨不出他的身份。
“哎哟,这不是虎哥吗?这才几天不见啊,怎么这么憔悴了?”离得近了,阳顶天才发现那人竟是他日夜思念的雷虎。
距上次分别不过五六天的光景,身材魁梧的雷虎竟然瘦了一圈,而且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好似得了什么大病。
而阳顶天换下破衣烂衫、洗净身上污垢后,气质瞬间拔高了许多,早已不似初见时的乞丐模样,但雷虎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独树一帜的板寸。
“仇人”见面,雷虎自然不想在气势上落了下乘,便强打起了精神:
“是你小子,竟然跑到太吾村来了,这地方是随便能来的吗?罢了罢了,大爷我懒得理你,快去把你们村长叫来。”
说话的时候,雷虎脑门上虚汗直冒,阳顶天看在眼里,闻言便笑了笑:“好嘞,虎哥,我这就去叫,您稍等哈。”
说罢转身左左右右、摇摇晃晃的小跑了起来,身形两步一顿、三步一退,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
雷虎看着他恰似舞步般欢快的步伐,顿时怒上心头,正要破口大骂,一阵眩晕感猛地传来,所有话语都凝结成了一个字:“你......”
此番王有德派他来送信给太吾村村长,他本想以身体抱恙拒绝,却被王有德以“我的手下里,就属你办事我最放心”为由强行让他跑这一趟。
这让他既受宠若惊,却又有些力不从心。
终于,在怒火攻心后,他不堪重负,晕了过去。
“噗通!”
阳顶天还未跑远,后方便传来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阳顶天登时眉开眼笑。
雷虎身体的异样,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何原因,但阳顶天却是知道,他的症状与蚀骨断肠砂的毒性描述如出一辙。
郭梁当真是小爷我的贵人呐!
他很好奇郭梁是如何在那种境地下活下去的,也非常高兴郭梁能读懂他留的话,精准且快速的给了雷虎一个教训。
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不省人事的雷虎身边,将脚下的草鞋脱下来拿在手中,对着雷虎的脸左右开弓、打了起来。
“啪”“啪”“啪”......
一声声清脆而有节拍的打击声接连响起。
“村长,你这是做什么呀,这样是会打死人的,快停手。”
打了足有三两盏茶的功夫,阳顶天意犹未尽,本要继续打,却被背着竹篓从旁边经过的诸葛大牛生生叫停。
“大牛叔,你不懂,我是在救他呢,”看着放下竹篓走过来的诸葛大牛,阳顶天笑道,“我这叫打击疗法,只要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是打不死人的。”
“不行不行,”诸葛大牛连连摇头,“村长你也太胡闹了,他这是中暑了,得赶紧把他送到阴凉的屋子里歇息。”
说着诸葛大牛径直将雷虎背了起来,往自家屋子走去。
阳顶天笑着摆了摆手,任由他背着雷虎离去,自己则重新穿上草鞋,准备去叫醒郎志传,看看谁是下一位“幸运儿”,然后去他家蹭饭。
等到雷虎在诸葛大牛家里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一醒来就恶狠狠地冲着诸葛大牛喊:“把那小子给我抓来。”
诸葛大牛愣了一下:“谁?阳村长吗?”
雷虎皱了皱眉头:“什么村长?不是村长,是之前在我附近的那个臭小子,头发很短的那个。”
“他就是我们村长啊。”诸葛大牛说道。
雷虎仍旧不敢相信:“他不是一个破乞丐吗?怎么就成了你们村长了?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见他屡教不听,诸葛大牛怒道: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俺作为咱太吾村的人,怎么可能把村长认错!你要是想对俺们村长无礼,俺劝你趁早离开。”
“不不不,”看着突然声色俱厉的诸葛大牛,雷虎瞬间接受了阳顶天就是太吾村长这一让他惊恐的现实,“我只是来送信的,这儿有封信劳烦你转交给你们村长,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逃也似的跑出了诸葛大牛的屋子。
雷虎能从一个落魄乞丐,混迹到今天的地步,全得益于他对时势敏锐的洞察力。他知道什么时候得溜须拍马,什么时候该踏实做事,什么时候要规避风险。
太吾传人的身份非同小可,眼下必然有诸多势力在盯着太吾村,他可不想因他与阳顶天的“仇怨”而牵扯进去。
涉及到了村长这个层面,已经不是他能想象的了。
即便他对阳顶天怨恨不已,如今也只能唯恐避之不及了,不敢再想报复的事。
......
村子西边焦玉石家的小院中,阳顶天卧于一张尺寸略小的木制躺椅上,眯眼看着诸葛大牛拿过来的信。
他身旁有一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拿着一把竹叶扇,轻轻给他扇着风。
旁边还有一条长凳,郎志传枕着手臂睡在上面,鼻间发出阵阵呼噜声,忽大忽小。
“扇快点,三弟。”看完信后,阳顶天把信封随手扔在了地上,将视线移到了旁边的男孩身上。
男孩名叫焦非云,是焦玉石的小儿子。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在阳顶天慷慨激昂的一番怂恿下,他与阳顶天、郎志传结拜为异姓兄弟,尊阳顶天为大哥,郎志传为二哥,即刻承担起了大哥的消暑事宜。
感受着焦非云扇来的缕缕清风,阳顶天的思绪缓缓回到了先前的信上。
王有德以发妻五十寿辰为由,邀请阳顶天去参加五日后在安仁村举行的寿宴。
信中字里行间不乏交好之意,但究竟是真的好意,还是另有所图,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还是决定去一趟,因为他还有东西在雷虎那儿没有拿回来——室述辅的袈裟。
“又在欺负小云。”
阳顶天正安享闲适,一名挎着竹篮的女子从篱笆门外走进了小院,冲他轻声呵斥了一句。
“非烟姐回来了啊。”阳顶天笑着转头看向女子。
“哼,”女子将竹篮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随即伸手直接去推阳顶天,“说了多少次,这是我爹专为小云做的,你都多大的人了,不要给他压坏了。”
躺的正舒服的阳顶天不愿动弹,直到女子推攘了他几下,他才不情愿的站了起来,随意扫了旁边的竹篮一眼,发现里面装着几个柑橘,几束野花。
阳顶天顺手拿起一个柑橘,边剥边对女子说道:“非烟姐心情不错啊。怎么,这次和张公子的感情又更进一步了?”
女子顿时红了脸颊,拿起一个橘子直直向他砸去:“吃你的橘子去!”随即提上竹篮,走进了屋里。
阳顶天吃着有几分酸涩的橘子,轻轻笑了笑。
女子是焦玉石的女儿,名叫焦非烟。每隔几天,她都会去安仁村一趟,与安仁村的“张公子”私会。
焦玉石虽然为人憨厚,却懂得一些木工活,时常做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拿到安仁村去卖。
几个月前,焦非烟随着父亲去安仁村贩卖木制玩偶、模型,在街道上偶遇了路过的张道安,一眼就喜欢上了文质彬彬的他。
恰似命中注定一般,张道安对温婉如玉的焦非烟也是一见钟情,当即走上前去作了一揖,眼神炙热的向她询问姓名。
在这个礼教颇严的时代,婚姻决定权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张道安这样毫不掩饰的将喜欢表现出来,必然会被归结为恣意放荡之徒,但在焦非烟眼中,却是爱郎诚挚、纯粹的爱意。
不幸的是,张道安的父亲是安仁村首屈一指的文人,母亲是附近城镇里的大家闺秀,门户之见极深。
无论张道安如何哀求,夫妻俩的态度始终不变,与他断然说道:谦谦才子、书香门第之后,怎可娶一目不识丁的山野村姑?
得不到父母的肯定,二人的爱情也只得转入了地下。
张道安一有机会,便会偷偷跑出安仁村与焦非烟幽会。即便每次与他见面都得走上半天,焦非烟依旧乐此不疲。
焦玉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是丝毫没有办法。
他对张道安这个女婿自然是非常满意的,但他不希望女儿陷入看不到尽头的深渊里去,想劝她断了这份念想。
然而二人早已私定终身,平时乖巧懂事、对他百依百顺的女儿唯独在这件事上态度极为强烈,竟不惜以死相逼,甚至说出了“此生非他不嫁”的话语。
无奈之下,他只得默许了这事。
好在张道安也确实称得上正人君子,在没有成亲之前,他不会对焦非烟做任何出格的事。
两人幽会,也只是执手相看、互诉思念,至多不过拥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