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顶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卧房的床上。
一见他醒来,守着他的郎志传登时惊喜得叫出了声来。
他放眼察看四周,看到还有两个人在屋子里,一个是焦非烟,一个是那天和焦玉石聊天的女子。
直到现在,他脑袋里还是有些昏沉,那日衣以候琴曲的对他的影响尚未完全消弭。
于是他又闭上了眼睛,让郎志传给他说说发生了些什么,他怎么回来的,以及朱贝的情况。
原来,距离他和朱贝进入剑冢那日,已经过去四天了,他们竟然真的在剑冢里走了三天三夜。
那天下午,得知阳顶天进了剑冢一直没出来,可把村民们吓坏了,诸葛大牛和焦玉石等人差点就要进入剑冢去找了,但好在被赶来的宣百瑛拦住了。
在宣百瑛的劝说下,村民们遏止了进入剑冢的念头。
就这样,村民们担惊受怕了三天,甚至已经派人去峨眉派说明情况、请求帮助了,却发现阳顶天和朱贝突然又出现在了焚神炼剑冢前。
郎志传和村民们将昏迷的两人抬到了郎志传家里,又去请了几位略懂医术的村民过来,最终确定阳顶天没有受伤后,村民们才松了口气。
至于朱贝,村民们只当他是乞丐,何况当时阳顶天的情况不明,他们哪有心思管他,直接将他扔在了剑冢那儿没管。
如果不是郎志传看到了他肩膀被刺穿后露出的内衬,认出了他是朱贝,他可能就等同于被弃尸荒野了。
听郎志传说到朱贝的遭遇,阳顶天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朱贝始终是因他才去的剑冢,若没有朱贝吸引了衣以候的部分注意力,他极有可能死在里面。
他昏迷后,一些有关衣以候及她使用功法的秘辛,突然出现在了他脑海中,而这一切,又与伏虞剑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根据伏虞剑柄传递给他的信息,他隐隐能感觉到,徐仙公所说的本该存在于伏虞剑柄里的功力,有一部分在衣以候身上。
而且只要他能打败她,就能将功力拿回来。
可是衣以候的实力在他目前看来,实在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他不由得浮想联翩,这样的剑冢,除了衣以候所在的焚神炼外,似乎还有六座。
如此说来,伏虞剑柄里的功力并没有消散,而是因为某种原因,分散到了这些剑冢里去。
而他想取回功力,需要打败这些剑冢里的守护者,亦或是......相枢化身。
想得越多,阳顶天就越发意识到修为的重要,看来去峨眉学艺的事情需要提上日程了。
三霄迷仙曲。
揉了揉清明了一些的脑袋,他想到了衣以候最后对他施展出来的魔音绝招。
回忆脑海中有关这魔音利害的描述,他暗自庆幸:还好他还是童子之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又过得一会儿,感觉已无大碍,阳顶天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毕竟屋内还有两个女子看着他,他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太自在。
“这位姑娘,是村子里的人吗?还是非烟姐你的亲戚?”
看着焦非烟旁边形貌出尘的女子,阳顶天问道。
见过了衣以候的惊世容颜,他对“美”这一概念的认知拔高了许多,但还是不由得暗自赞叹这女子的容貌。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只见那“女子”以一口雄浑的嗓音说道:“村长,我叫潘德铮,是咱们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
“你,你是男的?”阳顶天不敢相信。
潘德铮笑道:“村长有所不知,我只是男生女相罢了,这世上像我这样的人虽然少见,但也并非凤毛麟角。
除了男生女相的人外,还有女生男相的,村长就莫要少见多怪了。”
阳顶天忽然回想起来,义父在讲解杂文书籍的时候给他说过男生女相和女生男相的事,只是他当时以为和男扮女装、女扮男装差不多,便打了瞌睡,没有仔细听。
现在看来并不是一回事,眼前的潘德铮若是不说话的话,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他是男人,这显然不是仅靠装扮就能达成的。
“你前些日子不在村子里吗?我之前怎么没看到过你。”确定他真的是男人后,阳顶天问道。
潘德铮点头道:“我先前回真定府探亲去了,近日得闻村长你出世,方才赶了回来。恰好我略通医术,便留在这儿照顾你和隔壁屋的那个乞丐了。”
“朱兄就在隔壁屋子?!你们先聊着,我先去看看他。”说起朱贝,阳顶天想到他受了重伤,也就顾不得其他了,赶忙向旁边屋子跑了去。
进了郎志传的卧房,只见朱贝右肩裹着纱布,正静静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后,他转头望向了阳顶天。
“朱兄,对不住,是我害了你。”阳顶天面带惭愧道。
朱贝摇了摇头:“阳兄说的哪里话。我是自愿陪你去的,何况我也没有伤到筋骨,休养些时日就可以痊愈了。”
阳顶天慨叹道:“不说了,朱兄,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说来。”
却见朱贝脸色变了变,说道:“我现在就有事相求,只是不知道阳兄能不能做到。”
“说来听听,能帮我一定帮你。”
朱贝看了看门的方向,发现没有人来后,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休养一段时间嘛,你能不能让那个潘兄弟留在这儿照顾我。”
发现他的神色颇为兴奋,阳顶天困惑道:“朱兄,他是男的啊。”
“我当然知道他是男的,”朱贝眼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阳顶天怔住了,这也太......
但阳顶天想了想,还是决定答应他:“我去问问他,只要给些银钱,他看在我这村长的面子上,应该是会答应的。”
朱贝充满希冀的看着他:“拜托了,阳兄。”
阳顶天有点受不了他的目光,说了句“我现在去问他。”就离开了房间。
回到大厅时,正好看到潘德铮在收拾行囊准备离开,阳顶天急忙拦住了他:“潘大哥先别走。”
潘德铮说道:
“村长,你既然没事了,我还留在这儿作甚,那个乞丐的话,也没伤到要害之处,每隔几天给他换一次药,多养些时间就行了。”
阳顶天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大声道:
“潘大哥,我和小郎很快就要峨眉学艺了,朱兄有伤在身不便和我们同行,请别人来照顾他我又不太放心。
这样吧,你留在这儿照顾他,我按天数给你银钱。”
潘德铮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留下照顾他吧,至于酬劳,举手之劳而已,村长你就别折煞我了。”
“那就先谢谢你了。”阳顶天拱了拱手。
“村长不必客气,”潘德铮摆了摆手,“既然决定要留下来照顾那个,那个朱兄弟,我现在得去安仁村买些药材过来。”
说罢,他给旁边屋子里熬粥的郎志传和焦非烟知会一声后,便出门前往安仁村去了。
潘德铮不仅生的是女子相貌,心思也如女子般细腻温柔。他并不认识朱贝,只以为他是乞丐,却也会认真负责的帮助他。
至于阳顶天为何会与一个乞丐称兄道弟,他并没有多想,只当阳顶天交友广泛、品德高尚。
潘德铮离开后,阳顶天又回到了朱贝所在的房间,告诉他潘德铮已经答应了照顾他。
朱贝顿时红光满面,慢慢与阳顶天说起了许多之前他不愿讲的事。
原来,和很多话本小说里写的一样,朱贝小时候被女子伤害过,从小到大,他对于男女感情的事都是畏之如虎,从来没有去喜欢过任何女孩。
阳顶天见他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便不敢再拿“性取向”的事情去刺激他,而是顺着他的话讲,对他表示同情、理解。
在他看来,朱贝这只是有心结罢了,等以后有机会帮他把心结解开了,他会恢复正常的。
然而朱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他小时候的事:
“阳兄,你知道吗?没有人是生来就想做贼的。
我家祖上三代贫农,一直到了我家曾祖那一代,意外获得了一本名为‘偷天换日’的秘籍,从此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但我父亲并不想我重蹈他的覆辙,所以他用他偷来的钱,供我去私塾上学,想要从我这一代改变命运,再也不要去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提及父亲的事,朱贝的眸光渐渐变得朦胧,他摇了摇头,继续道:
“然而终究还是天意弄人,事与愿违。
在私塾里学了两年后,记得那一次,夫子让大家交班费统一买学习用的书籍,但没过两天,班费就不见了。
班上的同学,甚至夫子,都没有经过调查,就说是我偷的,就因为我父亲是小偷。”
说到此处,朱贝竟然湿了眼眶,可见心中多么悲愤、委屈。
阳顶天觉得有些意外,追问道:“后来呢?”
朱贝压低了声音:
“后来我一气之下,偷偷将班上同学的书籍全部撕了,被夫子逐出了私塾,并将这事公之于众,让成都府的所有的私塾都将我拒之门外。
回家后,我父亲因为我的不争气,将我暴打了一顿。
从那天以后,他把祖传的秘籍给了我,并将我送到了界青门。”
听他说完,阳顶天叹息道:
“唉,那事也怪不得你,有道是‘一母生九子,连母十个样’,他们怎能单凭你父亲是窃贼,就将罪名妄加在你头上呢?‘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说法我可不敢苟同。”
“是啊,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朱贝声泪俱下,“正所谓‘捉贼见双,捉奸见双’,他们无凭无据,凭什么断定我是小偷?!”
“所以,究竟是谁偷的?后来查出来了么?”阳顶天感慨道。
“当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