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打破了厅中众人安静听故事的氛围,引得众人纷纷向阳顶天这边侧目过来。
郎志传惨叫一声后,双目突然变得血红,耳、鼻、嘴角都渗出了一道血丝,显然是中了毒了。
看到郎志传的惨状,阳顶天虽然有些自责,但心中还是升起了滔天怒火,搀扶郎志传的同时,他冲着旁边的女子怒喝道:
“你这女人为何如此歹毒!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你竟想拿毒虫来害我!”
路馨也怔住了。
她只是想捉弄一下这个看起来傻傻的少年而已,并没有想过要下毒。她给蛊虫下了命令,让它不许主动伤人。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阳顶天竟然将它拍到了郎志传的衣领里去,蛊虫出于自卫的本能,这才咬了郎志传一口。
阳顶天深知救人要紧,便暂时扼制了怒火,冲路馨质问道:“毒是你下的,你有没有解药,赶快拿来!”
路馨直直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正当阳顶天要破口大骂之际,一道柔和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这位公子,不妨让在下为你朋友诊治一下,在下名叫厉望辰,乃是广南百花谷门人。”
阳顶天转过身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生着一副慈眉善目的男子,登时大喜道:“恳请兄台尽快出手相助。”
百花谷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其门人悬壶济世的高风亮节人尽皆知,在谷中时,义父也时常与阳顶天夸耀百花谷的医术,他自然是信得过的。
得到应允的厉望辰也不赘言,直接将意识已经模糊的郎志传横放到了地上,“唰”的一下将他上身的衣衫撕裂开来,露出了他的胸膛。
果然,他胸膛之上有一道赤红的血印,十之八九就是蛊虫所咬。
而在厉望辰撕裂衣衫之时,一道细小的黑影也掉了出来,然后迅速向旁边座椅下窜去。
厉望辰似乎早有预料,随手就将逃窜的虫子捏在了手中,察看几眼后,喃喃道:“赤目蛊。”
他说着运气一指将那蛊虫弹飞到地上,将它摔了个粉碎,随之瞥向了路馨等人:“诸位莫不是五仙教人士?”
路馨正要说话,她旁边的女子急忙将她拉到了身后,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对厉望辰说道:
“阁下当真是目光如炬,我是五仙教胡凤蝶,奉师尊之命,陪同我家师妹外出游历。”
胡凤蝶说着满怀歉意看了看阳顶天,继续道:
“不曾想我家师妹如此顽皮,竟将蛊虫不慎放到了这少年领口中去,蛊虫出于自保,方才咬了这少年一口。还望公子相信,眼下的情况绝非我家师妹本意,我愿赔偿公子二百两银子。”
阳顶天面无表情道:“这些容后再说,先等他的毒解了再说。”
说话的时候,厉望辰已经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包银针,在郎志传身上横七竖八的插了起来。
数十根银针看似毫无章法的插满了郎志传的胸膛和肩颈,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阳顶天只觉有些骇人,但很快,郎志传便吐了一口黑血出来,打消了他的顾虑。
吐血之后的郎志传也渐渐恢复了意识,厉望辰又拿出了一瓶药丸,倒出一颗喂给了他,轻声道:
“那蛊虫只是只幼虫,毒性倒是不强,经过我的治疗,你已无大碍,歇息几日就可恢复如初。”
郎志传自然是清楚自己的情况的,当即对厉望辰拜道:
“多谢恩公。”
厉望辰微微摆手表示无须客气。
阳顶天在看到郎志传没事之后,便将目光移回了胡凤蝶等人身上:
“希望你们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胡凤蝶正要出言辩解,却听旁边的路馨不耐烦道:“你还要什么解释!?我师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是故意的。就二百两银子,爱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阳顶天斜眼看了看路馨,“你叫路馨是吧?我记住你了。”
在胡凤蝶的眼神警告下,路馨只是不屑的瞪了阳顶天一眼,没有再说话。
胡凤蝶随即叫人拿二百两银子呈给了阳顶天。
阳顶天接过银两后,顺手就递给了厉望辰: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还请收下这些银两。”
厉望辰摇了摇头,淡然说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公子无需如此客气,至于谢礼,我是断然不会收的。”
他这份施恩不图报的作风,让阳顶天肃然起敬:“厉先生不仅医术出神入化,品德更是世间少有。”
见阳顶天一副见了圣人的模样,厉望辰笑了笑,自嘲道:
“我这样的人,在我们百花谷中俯拾皆是,说不上品德高尚,只不过是恪守门中清规罢了。
我的医术,也委实担不起出神入化四字,否则也就不会有这一趟了。”
虽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但阳顶天还是抱了抱拳道:
“无论如何,厉先生的恩情,我们都会铭记在心。”
这些答谢的话语,厉望辰早已听了不下百遍,心中对此毫无波动,随口应答几句后,便回了他之前的座位。
场中向这边看过来的众人见事情解决,纷纷收回了目光。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对敢收五仙教银子的阳顶天产生了一些好奇。
要知道,五仙教中弟子行事一向独断专横、恩仇必报,对阳顶天这么客气,无非是因为身在服牛帮的船上罢了,一旦被五仙教记恨上,等下了船,他必然少不了好果子吃。
在这一部分人看来,阳顶天要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莽撞行事也就罢了,但要是明知后果而为之,那他的身份就值得考究了。
不过阳顶天无论衣着还是气质,都不像是大家族里娇生惯养的少爷,多数人更愿相信前一种说法,等着看他的好戏。
而此时戏台后方的暗室里,原本脸色阴晴不定的刘景云听完了属下关于厅中之事的汇报后,肥大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
他作为这艘楼船的主人,船里有些什么人,他当然一清二楚,但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些危险的气息。
他这次大张旗鼓的利用楼船从成都前往泸州,载客只是表象,更重要的目的,是秘密护送成都城主的公子前往位于广南桂州的百花谷治病。
以这少主尊贵的身份,他的贴身护卫必然是峨眉派的高层弟子,一般来说也不怕宵小想要祸事。
但陆续上船的无量金刚宗僧人、五仙教弟子,让刘景云暗自捏了把汗,这两个势力,可都是能与峨眉比肩的门派啊。
所以自打这两个门派的人上了船,刘景云就让人暗中盯着他们,有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向他汇报。
这次的行动极为隐秘,除了成都府和峨眉派的高层人士,就只有他刘景云知道了,金刚宗和五仙教的人如此巧合且快速的出现,让他思之甚恐,不得不谨慎对待。
而阳顶天与五仙教的人发生了矛盾,这是他意料之外却又乐见其成的,这样不仅让五仙教的人暴露在了众人眼中,如果再将阳顶天太吾传人的身份透露出去,还能引起一些不错的效果。
就这样,在听属下说厅中又归于平静后,他正了正脸色,往厅中阔步走了去。
“抱歉!诸位,我来晚了。”
他洪亮的声音在厅中一响起,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在路过紧闭双目、好似进入禅定状态的嘉央顿珠时,刘景云装作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突然睁开了眼,咧起诡异的笑容看着他。
刘景云登时心里一紧,但还是面不改色的从旁边走了过去,一直走到阳顶天等人附近,他才松了口气,笑着对阳顶天几人说道:
“太吾小友,五仙教的贵客,是我思虑不周了,竟让二位在我的船上发生了不快,还请二位看在我服牛帮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莫要伤了和气。”
他这番话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作为主家,出面做“和事佬”的客套话语罢了,但话中的“太吾”二字,却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太吾?刘员外,请问是哪个太吾?”
“可笑,天下还能有别的太吾吗?当然是太吾村的太吾了。”
“此前风传太吾传人再次出世,我还道信不得真,何曾想竟在这里遇到了,刘员外,能否把太吾与我等引荐一番?”
“......”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刘景云露出了一副“我好像说错话了”的样子,满怀歉意的看着阳顶天:
“太吾小友,我......”
阳顶天怎会看不出刘景云是故意的,但他并不在意,向刘景云点了点了点头后,向众人大声道:
“诸位,在下便是新一代的太吾传人,名叫太吾顶天,芳龄一十有六,目前单身未婚,诸位家中若有云英未嫁、美若天仙的姊妹女儿,不妨考虑考虑在下,在下自当来者不......不失礼貌的款待。”
“太吾大人真是风趣啊。”
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一般人是说不出口的,结合阳顶天的年纪,众人只当他是说笑逗趣,并没有真的将它放在心上。
而旁边五仙教的几人在得知阳顶天当真是太吾传人后,面纱下的脸色陡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