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班只觉得脑中热乎乎的一阵，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主动走上前，伸出了手。
黑枭稳稳落在他的手臂上，一动也不动，只用那双阴冷的眸子直视着他。
“小班？”胡小路轻声喊了一句，万一黑枭两爪一捏，套在小班身上的小皮夹克可拦不住那锋利的鸟爪。
“我没事，它没有恶意！”
小班近距离再看这只黑枭，它并非全身乌黑，它的双目金黄，闪着一丝灿亮。双眸之间，又生着十几根同样金黄的羽毛。
一人一鸟，就这样相互看着。
小班身后的二人挤在一处，一个痴傻的看着，一个揪心的盼着。
半空之上，群鹰四散，让出一大片蓝天白云。
“咕~咕~”
黑枭清脆的叫上两声，展开黑翅，飞离小班的手臂，越升越高，从口中吐出一枚紫色的圆丹，从半空中落下，阳光从中穿过，照出一片金黄。
紫色圆丹落下来，却是落到了胡小路的手中。
这下胡小路也看傻了，看着手中的圆丹，难道就是小班之前吞下的那种？
几声清啸后，黑枭一路东飞，群鹰紧随其后，逐渐消失在天边。
小班一直望着鸟群消失，这才回过头来说道：“哥，你快吃下它！”
“我？这是大黑鸟给你的！”
“不，它是给你的！”小班的脸上极其严肃认真，孩童的稚气消去了大半。
“我？怎么可能，我和这只鸟连眼都没对过。”
胡小路大为不解。
“是黑鸟告诉我的，它说，你吃下圆丹之后能保护我。”
胡小班陷入了深度的迷糊当中：
黑鸟告诉你的？是这鸟会说人话还是小班会讲鸟语？可我什么都没听到啊！还是说这大鸟咕咕上两声，你俩就对上话了？
小路看着手里的圆丹，又看了看身旁的黑汉，他还是一脸痴傻，过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让你吃你就吃了，神鸟对神人说的话，那还能有假嘞？”
胡小路小心的将这枚又软又亮的圆丹握在手心，并没有吃下去，他有别的打算。
三人走出泥地，回到了女尸旁边，这女尸在被胡小路和黑汉从淤泥中搬离出来后骨骼已经脱了几节，二人在躲避黑鸦攻击时骨骸重重落下来，又散了几节，最后被鸦群叼啄一遍，从盆骨处一分为二，还散了一地的肋骨。
黑汉脱下他那件破得不成样子的汗褂子，在地上铺开，把一地的骨骸，还有两条结构完整的腿一同放进去，仔细包好了递到胡小路手上。
“提上！”
黑汉把连接着头颅的上半身抱起来，顺着村道当先走去。
胡小路在短短半天时间里，先是见到死人后鬼哭狼嚎般的从一家农院里逃出来，再到跟着黑汉到河边搬尸，还斗过几只乌鸦，胆量增大了不少。
黑汉说提上，那就提上呗。
……
村子中心处一间农家卧室里，一张大床上侧身躺着一个无头男人，确切说是一具无头男尸。
“二柱，不是哥哥偷懒，俺寻遍了整个村子，实在没有找到你的脑袋，只有这顶帽子。俺寻思，你头都没了，帽子就戴不上了，俺替你戴，也算留个念想。”
黑汉抹了一把泪，摘下头上的帽子，在无头男尸身前晃了晃。
一去掉帽子，胡小路看到黑汉的脑袋上，东秃一块，西秃一片，不知是不是被鸟嘴拔去的，看着像是一片种失败了的荒地，怪不得他要在这热天里带上一顶大黑帽。
“媳妇娃娃，我也都给你领回来啦！”
黑汉口里说着，手里不停忙活着。
先是把童尸抱在了大床正中央，然后把女尸的骨骸一点一点在大床的另一侧拼凑好，再将童尸的两手分别放入两具大尸的手中，最后盖上了被子，拉上了窗帘。
胡小路看着这令人发毛的一幕，既感到发慌，又有些说不清楚的凄凉。
小班照例在门外等着，即便此刻的小班已经“觉醒”了，但身为哥哥的他还是不愿让他看到这怪异吓人的一幕。
“睡吧，一家人齐了。下辈子投胎做个猎人，去找鸟畜生们算账！”
黑汉最后望了一眼，黑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二人走出了卧室，关好门窗，退了出来。
“叔，你把他们都放进屋子里，时间一久……”
胡小路没能把完整的问说出来，他知道，拾回了兄弟家人的骨骸，难得凑成一家团圆的景象，他的问题可能会让黑汉有些不快。
黑汉明白胡小路要说什么，他嚅动着厚黑的嘴唇，发出低沉的声音。
“就剩一个了，再扛回来一个人，我就放火点了这村子。”
原来如此，胡小路才算明白了黑汉的一番用心：他是要让村里每一家每一户都能团圆。
可他自己呢，别家都团聚了，剩他孤零零生活在荒村内，他难道不想吗。
“那你怎么办呢？”
胡小路没法不去问，村子烧没了，黑汉一个人要怎么过活。
“俺去杀鸟！杀尽这帮鸟畜生！”
黑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裸着上身，前胸后背上新伤旧疤足有几十处，两条虎臂上，结实的肌肉一下一下跳动着。
走出院子后，黑汉这才重新戴上黑帽，这时候，胡小路再也不觉得这帽子可笑。
离开了二柱家，黑汉扛着铁锄走在回家路上，日渐黄昏，孤影斜长。
黑汉既没有赶，也没有留，兄弟二人无处可去，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黑汉又炒了一锅鸡蛋，村名们死完后，他把各家的食物都搬了回来，全都堆在了棚屋的各个角落，十几袋米面，十几框鸡蛋，这也算是他为乡亲们玩着命找回家人的辛苦费。
三人围坐下来，吃着过期的鸡蛋，谁都没有说话。
黑汉放着好好的碗筷不用，在给小路和小班盛好鸡蛋后，直接端着铁锅用手抓，两三下便吃完了。
黑汉的吃法看的胡小路一阵膈应，他的手可是碰过死人的，尽管黑汉从井里打了水，洗了手，还抹了香皂，搓了六七遍。
饭后，胡小路试探性的问道：“黑叔，这顿饭，算白吃不？”
他担心黑汉又要像下午那样提出什么要求来，黑汉说过，可是还差着一具尸体，村里的人便全都找回来了。
“扑通！”
黑汉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他突然对着小班跪了下来。
“小娃娃……小神仙，你帮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