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逐渐变得急了起来,落地的珠子碎成的水花儿也愈变愈大了。
黑压压的一行人冒雨而归。
泫雅王使人押着将褚良先行,自己则和支珥并肩让两个护卫擒着路赦徐徐的冒雨前行。
“蠢小子,感觉如何啊?”王爷此刻已经完全放下了在外人的面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嘻嘻地笑,问道:“哑巴了?难不成你是第一次被打的心服口服,竟甘居人后了?”
路赦浑身是伤,尤其是右臂上的那条被泫雅王划出的长痕遇了水竟像是被烈火灼烧般的痛。
他咬着牙不做声。
谁人不知,他路赦可是一正堂的第一剑啊!谁会想到他竟会败在一个传闻中身残体弱、年过半百的闲散老王爷手里?!
路赦垂首不语,雨水一滴滴从颅顶滑落。
年过半百的老男人朱昇摸了把自己满是胡茬的脸,微微侧身对着支珥说:“就这啊。”他撇了撇嘴说,“鸣暄啊,我第一眼觉得他极像你年轻气盛的模样,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如此了。”
“伶枢兄,你本不想动这少年,又再何必出言打击他呢?”支珥眼看雨越下越大于是抽出了常日负在背上的一柄精巧的伞撑开立在他和朱伶枢之间。
“鸣暄啊,你怎么又撑伞了,我可是极喜欢淋雨的啊!”
“伶枢兄,你总是这样不爱惜身子。”
支珥的千机伞不大不小刚好可以遮住紧挨着的两人头顶上劈啪作响的雨。
方至王府,支珥便安顿好了所有人。
“鸣暄啊,”朱昇支着脑袋笑吟吟道,“你……”
话音未落,一个粉红色的影子风一般闪进了书房。
“爹爹!干爹!”小女娃儿的嗓音甜腻腻的,不顾礼数就抱着支珥的大腿不撒手了。
支珥面色柔和地俯下身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与小姑娘低声细语起来。
“先叫的是你爹我,抱的倒是你干爹。”老王爷语气酸酸的,恨恨地瞅着橡皮泥一般黏在一起的两人。
“爹爹真小器!”五岁的朱玉窈闻言撒开抱着支珥大腿的手,果断抛齐干爹——转身拥抱亲爹。
“爹爹分明知道乖乖是因为干爹没有老婆孩子才先抱干爹的。”
“噗嗤!”朱昇搂着自家的小鬼机灵弯着一双眼望见支鸣暄满是无奈笑着的脸,又是“噗嗤”一声。
夜深人静,很难听见几声鸟叫,只能谛听出吹刮着的风和枝叶相互摩擦的声音。
“吱——”
彼时天光微亮,路赦昏沉之中只见来者着一身月白色装束。
微微清醒,再细看——眉中间一颗红点,瞬着一只狐狸眼。
此人便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玉面桃花华沅。来者覆着一张月白幂蓠,乌发随意地披散着不多不少正好遮住了一只乌青色的眸子。
“玉……玉面桃花?”
“正是在下。”
敞开的门扉前传来华沅洋洋盈耳的声音。
玉面桃花靠近了全力抵御昏沉的路少侠,他微微半蹲用一只泛着青光的眸子将路赦细细地看了一番。
眼前,有一只细腻白净的玉手伸来,只听华沅声音温润道:“将军已送至安全之处。此物提神你且收着,我带你出府。”
白夜隐月,繁星难现。
玉面桃花揽着半昏的路少侠轻飘飘的飞上了檐,左脚如羽轻拂过青瓦边沿,翻身悠悠一转,衣袂翩跹犹如被贬下凡尘的天仙。
来不及细看,那谪仙人便立在了一件玄色斗篷近处的一方平地上。
那斗篷一抖,俯下首来,握拳行礼道:
“在下齐炜,拜谢前辈。”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玉面桃花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少年郎递给几乎要与黑色融为一体的齐少侠。
华沅看着齐炜稳稳搀扶着路赦上马,他本身温和的语气带了些许笑意道:
“你将他带回后,请一定替我向阿辞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