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博抱着炸子枪趴在围墙上，瞄准越来越近的黑色面包车。
“钟文哥，他们在射程范围里了，要不要击毁？”
“什么情况都没了解清楚，就攻击人家，显得咱们很没礼貌，看看再说，看看从车上下来的是什么鬼神！”
两辆黑色车子后面扬起漫天白尘，跑得很快，离我们的围墙有一千米了，速度不减。
“小博，他们若从车上开枪攻击我们，你就立马开枪还击，两颗炸子枪，足以炸掉这两辆汽车。”
“我以为他们会来一个军团！”小博咧嘴一笑说。他安安稳稳趴在高出来的四方块后面。
身后有老婆喊我的声音，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害怕：“老公，他们是两辆大车，我们怎么办？”
屋子里的人看着墙屏，看到了外面的两辆黑色车子。屋子里的孩子们和老人们，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害怕！他们被我们这几个城里人从山沟里接过来，我们这几个城里人也把敌人引来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我转过头对老婆说：“快进屋里去，谁也不要出来！”
“可你干么把儿子抱在上面？让他下来！”老婆哭腔拉着说话，她心里已经极害怕了。
他们若突然发起攻击，像我这里打枪，儿子极有可能被击中，我抱着儿子跑下去，把他塞进妈妈怀里。
老婆看着我，眼神惊恐：“老公......”
“嘘！进屋里，看好孩子们！”
我转身跑上围墙，我心里比谁都害怕！我装作什么都不怕的样子，誓死保卫家园，保护老婆孩子，保护这些老人，保护每一粒粮食。
离围墙五百米的空地上，两辆车子停住，土雾白尘慢慢散去，面包车的车门打开，下来八个高个子男人，八个男人一身黑色装束；卡车上下来四个男人，四个男人一身黑色装束。他们的脸面朝向围墙这边，脸上戴着黑沉沉的眼镜。恍惚间我觉得他们是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鼠鬼！
他们看到了大巴和灰狼，可两条狼狗并没有呲牙，眼神奇怪地盯着他们。
站在五米高的围墙上，我一眼看出，他们是十二个强悍的军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站出来，就能把我轻松拎起来扔出去。
除过走在最前面的高个子头儿两手空着，后面的每一个人，怀里抱着和衣服一样黑的枪，比小博拿的枪短一点。
我们脚下的泥坯围墙不防弹，他们突然向我射击，我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会什么都不说，就向我开枪吧？
我一挺身，从躲着的土块后面站出来，高高在上威风凛凛迎着他们。
走在最前面的高个子黑衣人一扬手，停住脚步，后面的两队黑衣人也停住脚步。
我就在围墙上高高站着，我穿着白色短袖，和他们的黑色形成突兀的差距。
前面的高个子黑衣人扬起来的手没有放下，朝我招手，又点点头，脸上还露出一抹微笑。他让我下去说话，我犹豫着要不要下去，他们把我控制起来当人质，那可不是好玩的。我转头问趴着瞄准的小博：“我要不要下去和他们说话？”
“我觉得还是不下去最好，凭什么听他话！”
“好，那就不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仍站在高墙上，高高在上和他说话，感觉似乎好一些。
“喂！你们从哪里来？”
我喊出这句话，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见。再大声喊：“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来做什么？”
最前面的黑衣人朝我招招手，意思还是让我下去说话。
“小博，我去问问杨老伯，他们是不是杀城里人的恐怖组织军人，你等着，我去叫杨老伯。”
转身跑下围墙，到后面一套房子里把杨老伯叫出来，我问：“杨伯伯，在墙屏上看到他们了？”
“看到了，就是他们，军部的人，带走了沟里的许多年轻人。”
“他们杀城里人？”
杨伯伯犹豫了一下说：“看起来不像，杀城里人的那股军人没有穿黑衣服，也没有这么高的个子。”
我心里嘀咕，难不成有两股子土匪势力？问杨伯伯：“敢不敢出去和他们近距离谈话？”
“小文，太危险了，他们肯定没安好心，他们抱着枪，不是拿着礼物来的。”
听杨伯伯话，我觉得还是不出去好，就站在围墙上和他们谈话，问问他们到底要怎样。转身上围墙，杨伯伯跟在我后面也蹬上围墙，我说：“杨伯伯，你还是躲在屋里好。”
“不怕，你和小博都不怕，我老骨头一把怕什么，我看看他们到底要怎样。”
下面的黑衣人以为我走下围墙是要出去说话，可我和杨伯伯又站在围墙上了。最前面的黑衣人看上去很恼火，他又往前走一截，戴着墨镜的脸扬起来使劲挥一下手喊出两个字：“下来！”
口气很大，把我们不放在眼里。
“你们是谁？干么来这里？”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大喝一声：“哎！”声音像炸雷一样，“城里人，下来！”
“不下去！你也别想进来，告诉我你们是谁？”
我身后有八十六个孩子，有两个女人和三十七个老人，我不得不装作有天大的勇气和他的声音一样大：“你们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我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他们不是领导，是我的敌人，在敌人面前，无畏无惧——装出来的，他能听出来我心底的惧怕，因为我的声音有些打颤。
他仰头哈哈大笑：“城里人，下来说话，我不伤害你们。”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把粮食和房子交给我，我不会伤害你们。”
我把从胸膛里要跳出来的心脏努力压下去，装作很镇定的口气问：“凭什么把我们的粮食和房子要交给你？说说理由看。”
“城里人，你找死！”他把手扬起来，后面的十一个人都把枪举起来了。
“不要开枪，你们千万不要开枪，你们听我说，我是从保温城里出来的钟文，我带着我的老婆孩子出来，只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山沟里的这些老人孩子，是我接到这里来的，他们只是想安稳生活下去，我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冒犯了谁，你总得说清楚吧？”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十一个人把枪放下了，他转过脸仰起头咧嘴一笑说：“钟文先生对吧，干么把我的侦察机打下来？”
我觉得把他的侦察机突然打下来确实有些不对，可他们不是来谈侦察机的事，他刚才明明说让我把粮食和房子交出去。
“喂，这位军领导，侦察机是我的机器人打下来的，我们以为它要攻击我们，你要侦察机的话，我拿出来还你就是了。”
“你的那台机器人也不错，我们都要了。”
一股子怒火升上心头压住了恐惧，我大声说：“凭什么要把我的东西交给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啪”一声枪响，他手里举着一把冒烟的手枪，我头脑里一片空白，低头看看身上，我并没有中枪，中枪的是站在我身边的杨伯伯，他无声无息倒在了血泊中。
“钟文先生，你养一群老废物干什么......”
我身边“啪”一声炸响，和我说话的黑衣人话没说完，突然愣住，他的身子突然“轰”一声爆炸，围在他身边的十一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我在惊恐中反应过来，身边的杨伯伯被他打死了，小博紧着开出一枪，击中打死杨伯伯的黑衣人，炸子爆炸，把围着他的十一个人炸倒了。
我半张着嘴，瞪大眼睛，跪在地上把杨伯伯扶起来，他额头上一个血洞，半个后脑勺没有了，围墙上一片血红。
其他人都在房子里看墙屏，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小博还趴在地上，枪口向前瞄准，他等着车上还有其他人下来，他瞄准着随时射击。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周围死寂下来，杨伯伯死了！
半天过去，我咬着嘴唇哭出声来，我大喊一声：“杨伯伯！”
“小博，他们把杨伯伯打死了，我不该带他出来的，不该让他站在我身边。”
小博慢慢站起身来，他一脸肃穆，他握枪的手抖着。
“钟文哥，我把他们十二个人都杀了，怎么办？”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他们杀了杨伯伯，他们先开枪，他们是魔鬼！为什么不能好好谈话。”
“好好谈话？钟文哥，他们要我们交出粮食和房子，还有大力，这是好好谈话？跟强盗土匪杀人魔鬼有什么好谈的？”
“对，没什么好谈的，他们就不是想要好好谈话的人，可是，杨老伯.....还没吃上一口新米饭。”我又失声痛哭起来。
小博一脸呆木，站在我跟前一动不动。
下面的房子陆续打开，其他老人都出来了，几个老人踩着台阶上来，站在杨伯伯尸体跟前，唉声叹气！
“大家把杨伯伯尸体抬下去，明天安葬。”
我抹掉脸上的眼泪，和小博走下围墙，老婆和小春也从屋子里出来，老婆惊恐地低声问我：“外面的十二个人，都炸死了？”
“不知道，我和小博出去看看！你们不要出来。”
“老公......”
老婆好像有什么话说，又说不出来，她小声嘀咕：“你小心......”
“看好孩子们，为杨伯伯默哀。”
我和小博进和围墙并砌在一起的房子里，从房子里打开后门出来。眼前一片触目惊心，脚下炸碎的黑衣人尸体肉块横七竖八扔着，一股血腥味儿扑鼻冲来，恶心的我忍不住要吐出来。
“小博，一颗炸子有那么厉害？把十二个坏蛋都炸掉了。”
“还有五十五颗炸子。”小博说。
打死杨伯伯的黑衣人炸碎掉了，其他人躺在地上，横七竖八都没了气儿。先把他们怀里抱的长枪取下来扔到一边，再搜一遍他们身上，每个人的腰里还插着一把手枪和一串子弹匣子，腿肚子上插着一把短刀，装备精良的军人，来欺压一群老人小孩？
“钟文哥，他们的尸体怎么办？”
“让大力在沼泽边挖一个深坑，埋掉算了！”
“钟文哥，凭什么让我们埋掉他们的尸体，他们是敌人，让鼠鬼吃掉算了！”
“不行，小博，在怎么着，他们不能暴露在外面让鼠鬼吃掉，孩子们看了会怎么想，让大力出来挖坑，把这些尸体埋掉。”
八把没炸坏的冲锋枪，十二把手枪，子弹几百发，还有一辆卡车和一辆面包车，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了，可我的杨伯伯被他们打死了，多少缴获也换不回来一条人命。
我和小博从这辆黑色面包车里搜出来一些小册子，上面都是我不认识的字母，是外文。
“小博，我们还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从哪里来，他们的车上没有能看懂的东西，我们不认识外文。”
“可那个黑衣人说的是咱们能听懂的话。”
“是啊，可他为什么不说清楚他们是谁呢，若能留下一个活口，或许也能问清楚。”
“炸子枪太厉害了，一枪干死了十二个人，谁让他们站得那么紧凑。”
他们是在太阳快落山的傍晚来这里的，不可能赶天黑回去，但他们的黑色面包车和卡车上都没有装夜晚能发强光照亮的活动板房。他们在野地里行车，不怕鼠鬼袭击？这就很奇怪了，他们的车体本身能发光不成？
我和小博在车里捣鼓了大半天，没发现车子有什么特异的地方。这辆漆黑的面包车里能坐下八个体型高大健壮的成年男人，和我小时候见过的汽车一样，是普通的燃油机动车，而我们的坦克是智能型无人驾驶太阳能充电车，在保温城里，加油的汽车早淘汰掉了，可在极端组织的军队里还用着。
我和小博研究了半天面包车和卡车，没发现有智能遥控系统和无线数据传输功能，也就是说，他们的后台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以为他们拉着抢夺的东西会很快回去，他们荷枪实弹十二个军人，面对的是一群老人和一群孩子，还有四个小个子蔫巴巴从城里出来的人，他们以为会轻而易举抢到我们的房子，可他们没有想到我们还有一把炸子枪，一颗子弹让他们这次有来无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