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一笑,指着他对荀彧说:“你推荐这人太过狡猾,把话都说完了,答了却像没答,没答却又都像答了。”话中之意不明,面上之色不露。
荀彧上前拱手:“主公所问看似简单,实则深不可测,奉孝所答虽显狡黠,实乃化繁为一。恭喜主公喜得良才!”
曹操扬手笑道:“文若这稀泥和得均匀,生逢乱世,曹某之行事为人,世人多有非议。那又如何,便就做这乱世中的一方枭雄。诸位愿往投之,襄助于我共匡汉室,也便可立一世功名。吾喜诸公不拘礼数各展所长,吾等同舟共济荣辱与共。”
曹操的话豁达而有气魄,引得众人为之欢呼。连士兵也受到了鼓舞,井然有序地挥动起手中的枪矛,在地上敲打出铿锵有力的动响。
郭嘉观之,心悦诚服。曹操果然非袁绍可比。
两年后,战胜公孙瓒的袁绍据幽、冀、青、并四州之地,意欲南下,击败吕布、袁术的曹操占据了兖州、徐州以及部分豫州、司隶,势力渐强。争霸之势已成,决战再所难免。
其时袁绍地广人众,帅下拥十万大军,气势如虹。对于这场战役,曹操召集过很多次会议了,在每一次的讨论过后,一向狂放不羁无所顾忌的曹操,似乎已做了万全准备。
郭嘉深知,这一战不同于以往的所有战役,袁绍也不同于过往的所有敌人,在曹操眼里,甚至当世诸侯眼里,袁绍都是个厉害角色,论及出身、实力、声望,曹操都稍逊一筹,他的顾虑是个心病。
于是,他拿出了曹操入职考试的命题,提出了鞭辟入里的“十胜论”。
“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高祖惟智胜,项羽虽强,终为所擒。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兵虽盛,不足惧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绍以逆动,公以顺率,此义胜也;桓、灵以来,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公以猛纠,此治胜也;绍外宽内忌,所任多亲戚,公外简内明,用人惟才,此度胜也;绍多谋少决,公得策辄行,此谋胜也;绍专收名誉,公以至诚待人,此德胜也;绍恤近忽远,公虑无不周,此仁胜也;绍听谗惑乱,公浸润不行,此明胜也;绍是非混淆,公法度严明,此文胜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此武胜也。公有此十胜,于以败绍无难矣。”
“十胜论”对曹操的鼓舞很大,曹操拜郭嘉为军师祭酒,随军征讨袁绍。
在官渡之战中,孙策见曹操与袁绍相持不下,便欲偷袭许都,如偷袭成功,曹操势必腹背受敌,众人皆恐。而郭嘉却泰然评之:“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不久,孙策尚未渡江北,便在打猎中为许贡门下所杀。
一年多的对峙中,大小战役无数,曹操在郭嘉、荀彧、许攸等人的辅佐下,大破袁军。袁绍仅带八百余骑兵退回河北,自此一蹶不振直至病逝。
袁绍死后,郭嘉料定袁谭、袁尚势必争夺权位,便数次在关键时点献计曹操,以缓兵之计令二袁内斗。尤其是在曹军与袁谭、袁尚对战于黎阳,屡战屡捷的形势下,诸将均希望乘胜追击一举攻下邺城,而郭嘉建议曹操转而佯征刘表。郭嘉料定,如遇外敌,二袁必合为一处,而强敌不再,一山难容二虎。果如郭嘉所料,袁谭领兵攻打袁尚,却败退平原。在被袁尚团团围住无法脱身之时,只得听从谋士建议投降曹操,引曹军击退袁尚占领了邺城。
再回到许都,已经是一年之后了。曹府里多了一个故人。
关于甄宓的事情,后人已听过了许多个版本。
但还有一个版本是大家不知道的。
其实郭嘉建议曹操不可强夺邺城而用缓兵之计,还有另一层意思。
他要保护城中的甄宓。
自古攻城略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强攻固守之城池,难度与消耗都是非常大的,更何况是袁绍经营日久之老巢邺城,更是固若金汤不可轻易攻取。
但凡难攻之地,或用奇计智取,或以拉锯消耗,过程都极为痛苦,而待城破之时,杀伐也愈加残酷。如果曹操强攻邺城,奸淫掳掠生灵涂炭便在所难免,如何能以一己之力救出甄宓?
而他算准了袁谭、袁尚之争可借以保全邺城,有机会救下她。
那个袁谭引兵攻入邺城的夜晚,郭嘉换了一身士兵的衣服,混在曹军先遣骑兵中进入了城里。
一众兵马在城门处厮杀,郭嘉潜入街巷,拐到了袁府的后门。
此时的袁府后门一片嘈杂,想是城破的消息业已传来,人们已收拾家当陆续逃命。
他趁乱混入府里,径直向后院奔去。这一路许多丫鬟、小厮仓皇逃命,亦不忘互相抢夺,乱作一团。他抓过一个许以金锭,问明了甄宓住所,便急匆匆奔了过去。
尽管他已竭尽全力,可还是晚了一步。甄宓不在房中。他微一寻思,便向主厅奔去。
但见厅中灯烛炽炽,人影晃动,管家已吩咐小厮备好了车马,入请夫人、少夫人上车。
那刘夫人端坐主位,神色冷峻,凛然一副主母架势,似并无逃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