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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天生哑女世无双

神思恍惚间,叶洛手臂顿时被划了一刀,旋即腿上又多了一道口子。黑鹰等人攻势凌厉,毫不留情。叶洛稍不注意,便又添一处新伤,心中又急又怒。他之所以拦下黑鹰等人,只是为了解救白若兮,如今白若兮和周少筠已走,他留下来再与天鹰帮等人死磕还有何意义?只是,黑鹰等人因他伤了老四,却不肯轻易放他离开,眼见叶洛手脚受伤,动作已不如之前灵便,反而杀招迭出,招招致命,恨不能立即将叶洛斩为两断。

叶洛身上伤痕越来越多,心知若再不反击,今天只怕真的要交待在这了。当下,叶洛放弃防守,拼着自己受伤,使出了自创的最强杀招——百人杀。瞬间,一剑化出百剑,覆盖住了方圆两米的范围。黑鹰等人见他门户大开,心中大喜,齐向叶洛攻来,只是,下一秒,众人便面露骇然之色,纷纷想要后撤,可惜却哪还来得及。却说那黑鹰也是个狠人,见后撤已来不及,眼中凶光一闪,竟不退反进,拼着被叶洛斩成数断,狠狠将剑刺入叶洛的胸膛。他自忖必死,这是以两败俱伤打法,想要与叶洛同归于尽。

片刻后,黑鹰与一帮骨干兄弟纷纷倒地。只此一招,天鹰帮几乎所有精英尽数毙命。而叶洛也胸口中剑,被黑鹰拼死一击,差点刺中要害,受了重伤。叶洛强撑着身体缓缓向出口行去,黑鹰帮其他帮众虽见他身受重伤、摇摇欲坠,但慑于之前的威势,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眼见叶洛已走出总部,这时,之前重伤倒地的老四忽地抽出刀来,大声喊道:“大家别怕,此人已受重伤,我们快追上去,杀了他为龙头和其他头领报仇。”

很快,众人便扶着老四追了出来,只是等真的追到叶洛时,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纷纷驻足不前。不是这些人太菜,而是前面叶洛一招秒杀黑鹰等一众高层实在太过骇人,此刻叶洛看似受伤极重,焉知他不能再发出一个大招来,真到那时,众人还要不要活了?

试问这样的人,众人哪能不惧?

老四气得哇哇大叫,却又没有办法。他有心想要上前了解了叶洛,但之前大腿受伤,行动却多有不便,只得拼命地吩咐道:“大家一起上,给我砍死他。”只可惜应者寥寥。

叶洛此时的确已是强弩之末,黑鹰临终前的反扑一击实在太狠,若非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偏移了一下身子,这一剑已刺穿他的心脏。那样的话,他就算医术再高,也只能一死了。饶是如此,现在他也没有一战之力了,只不过凭着强大的意志强撑着而已,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看着在后面远远跟上来的天鹰帮众人,叶洛脸色阴沉,心知一旦自己真的倒下,这些人立刻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乱刀分尸。此刻之所以没有上前,只是畏惧他会和黑鹰一样来个临死反扑而已。

叶洛脚步沉重,头脑眩晕,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继续向前走是不可能的,以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甩得掉后面的追兵;回过头杀过去?别开玩笑了,他现在就是个纸老虎,真要打起来,一下就会被人识破。到时,他可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可恨出来时莫说岳阳孙华,就连周少筠白若兮的影子也没看到。后者说去搬救兵,却不知救兵在哪?显然二人已彻底抛下他,第一时间逃离了此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生死存亡之际,谁还会顾着别人?也只有他这个傻瓜,才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将自己置于死地。

唯今之计,只有再干掉那个老四,彻底击垮众人的信心,他才有一线生机。只要老四被击杀,其他小喽啰没有了领头之人,便再兴不起与他对抗的心思,最后必然是一哄而散。只是,他也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若做不到一击必杀,反被对方看破了虚实,那他就死定了。

叶洛当下以剑驻地,站在原处,闭上了眼睛。不久,天鹰帮帮众渐渐地靠了上来,在离叶洛两米多的地方停住,谁都不敢再上前来。老四又是打又是骂,最后直接用刀威胁,才逼着两名天鹰帮弟子缓缓靠了上来。

两个倒霉鬼虽满心不情愿,但慑于老四往日里的淫威,只得缓缓上前,好不容易跟个龟爬似的移到叶洛身前,后者猛然睁开眼来,连剑都还没动一下,二人却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连老四都没能拦得住。后者气得大骂,正要再叫人,就是这时候,叶洛抓住一闪而逝地良机,却猛地发难,一招挥去,劲气外放之下,瞬间将老四斩为两断。

其他人吓傻了,被叶洛冷眼一扫,顿时发一声喊转身就跑,一个个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顷刻间便跑得一个不剩。

叶洛再支持不住,直接跪倒在地。他服下一粒自制的伤药,又简单将自己胸口的剑伤包扎了一番,然后强撑着身子缓缓离去。

天鹰帮众虽然被他吓跑,但他们很快便会回过味来,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又会再次追来。此地还是天鹰帮的势力范围。他必须趁这个难得的时间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才行。否则,一旦被人追上,想要故伎重施再吓散他们只怕就不可能了。

叶洛全身是伤,尤其是胸口那一剑,几乎致命。他强撑着走出数里,便隐隐听见后面有许多人追了上来。叶洛心中大骂,此刻前不见村、后不着店,却让他往哪躲去。强撑着又行了不远,便见前方多出一条河来。叶洛知道这是附近最大的一条河流——思密河。当下来到岸边,缓缓走入了河中。

数年来,他常在河中练习闭气,当时就是在这思密河中。如今情势危急,虽然身受重伤,为摆脱追兵,叶洛也只得行险一搏了。等河水漫过身体,叶洛便像平时一样站住桩,闭上气,矮身藏入河水之中。

数分钟后,天鹰帮众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果然追了上来。

“咦,怎么不见了?”

“脚印确实是到这打止的,看来这小子是跳河逃走了。”

“哼,他身受重伤,就算跳河也逃不了多远。你们分几个人,快速往下游去,凡有渡口船只,一律给我扣下,其他人跟我沿着河边去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小子,替龙头和其他头领报仇。”

“是。”

紧接着,声音渐渐远去。

叶洛就站在河水之中,一动不动,又过了数分钟,等确定这些人已经离开后,这才冒出头来。数年的闭气功没有白练,若非身受重伤,叶洛可以在水中呆一个时辰不出来。

长舒了口气,叶洛并没有就此上岸。而是沿着河边往上游慢慢行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天鹰帮的人都是向下游去的,他往上游走,便可躲过对方的追踪。而不上岸只在水中走,自然也就不会留下痕迹,如此一来,等天鹰帮的人反应过来,再往上游追来时,他早已离开。

叶洛往上游逆着水流走了数里,便再支撑不住,当即找了一个隐蔽之处上岸,然后逃入了山林之中。

重伤之下,又在水中浸泡了那么久,叶洛全凭一股意念在支撑着。在山林中走出不远,他终是支持不住,直接昏倒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洛悠悠醒来,只见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土坯房中,身上盖着一件满是补丁的棉被。叶洛挣扎着想要起身,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只得又颓然倒下。

听到里面的响动,一名粗布荆衩的少女从外间走了进来,叶洛见对方面黄肌瘦,身材单薄,虽是少女,但皮肤粗糙,容貌普通,显然只是一名贫寒农家之女。少女见叶洛醒来,双手连比带划,意思是让叶洛先躺着休息,不要起来。叶洛这才知道,对方竟是一位哑女。

叶洛略觉意外,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同情,道:“是你救了我?”

哑女点头。随后就出去了,不久,端了一碗浓稠的药汤回来,叶洛一闻便知里面是熬的什么草药,对自己目前的伤势的确有帮助,心中更是感激。

“谢谢你。”叶洛道。

哑女摇摇头,意思是不用谢,然后在床边坐下,将叶洛扶起靠坐在床头,亲手给叶洛喂药。

叶洛忙道:“我自己来吧。”

哑女摇摇头,指了指叶洛的胸口,意思是你身上受了伤,使不上力,还是我来喂你吧。

叶洛望着对方,心中不由感动,对方虽是哑女,样貌也极为普通,但心地善良、待人热忱,比起某些人来说,实在是好太多了。

“我昏迷多久了?”喝下汤药后,叶洛问道。

哑女伸出三个手指,叶洛道:“三天?”

哑女点点头。

没想到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叶洛道:“这三天没有什么人找过来吧?”叶洛以为天鹰帮的人还在找他,担心哑女会受到牵累。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了。

哑女摇摇头。叶洛暗自舒了口气,看来之前自己那般小心谨慎的做法还是有用的,不过他还是叮嘱哑女道:“你这几天出门小心些,如果有天鹰帮的人在附近出现,你一定要立刻告诉我。他们是来找我的,别连累了你。”

听到天鹰帮三个字,哑女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哑女双手连连比划了几下,最后又做了个睡觉的姿势,意思是让叶洛放心休息,旋即便出门而去。

叶洛躺在床上,一时间却没有睡着。他不知道哑女会不会去向天鹰帮告秘。刚刚哑女听到天鹰帮三字时脸色有所变化并未逃过他的眼睛,如果哑女向天鹰帮弟子告发他,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是死路一条。还是太大意了,在天一观呆了这么多年,他早知道人心险恶,只是他一向很少说谎。刚才又是当着救命恩人的面,怕哑女救了自己会有危险,一时嘴快便把实情说了出来。却没想到,这样一来,又把自己置于了险地。

他还是太年轻了,吃过那么多次亏,却总是不吸取教训。

“姑娘,你还在吗?”叶洛想把哑女叫进来。可惜,许久都没人应。不会真的去告秘了吧。叶洛越想越不安,正待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哑女端着一碗热粥进来了。叶洛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仍不敢大意,焉知对方不是故意拖着自己,却让家人偷偷去通风报信了?

也不怪他疑神疑鬼,实在是之前被周少筠等人坑得太惨,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与哑女素不相识,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哑女喂叶洛喝了碗粥,正要出去时,叶洛趁机开了一个药方,让哑女帮忙去药店抓药回来,给自己熬制。以他的医术,若哑女真能按自己的药方熬药,他的伤势必然能提前恢复。

三天后,经过哑女的悉心照料,叶洛终于可以下床了。通过三天的相处,叶洛终于了解到了哑女家的现状。哑女名叫宋秀儿,现孤身一人住在这荒野无人的偏僻之处,以采桑织布为生。当日,宋秀儿上山砍柴,看见受伤昏迷的叶洛,便将他救起,背回了家。

宋秀儿是天生哑女,母亲在她很小时便已去世了,父亲一个人带着她,但几年前也不幸去世了。如今,她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前面叶洛怀疑她家人会偷偷向天鹰帮告秘的事纯属子虚乌有。

宋秀儿也懂一点医术,数日来,不但为叶洛重新包扎伤口,还上山采了些草药喂叶洛服下。正是由于她的悉心照料,叶洛才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最终苏醒过来。在叶洛昏迷期间,他身上的银票宋秀儿分文未取,后来抓药花费了一些,剩下的她也全部还给了叶洛。这是一个天生残疾、样貌普通但却兰心蕙质、品行高洁的女子。

短短三日的相处,叶洛便对之产生了莫大的好感。比起白若兮来,宋秀儿身份低微,容貌寻常,从这一点来说,她自是远不及白若兮的;但她心地纯善、温柔体贴、勤劳朴素、温婉贤淑,从这方面来说,她却又超出白若兮不知多少。

叶洛在宋秀儿处呆了近一个月,伤势渐渐恢复。一月中,二人朝夕相处,叶洛发现了宋秀儿越来越多的优点。她虽不能说话,但极为灵慧,叶洛与之熟识后,很多时候不需开口,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宋秀儿生活极为清贫,不过,她性情坚忍,心性豁达,并不因此自怨自艾,反而十分乐观。每日将房屋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她心灵手巧,做饭织衣,都极为熟练。她没有坏心思,心灵像水晶一般光亮剔透,在她身上,叶洛发现了人性美好的一面,这种美好是那样的可贵,与之前他所遇到的张叔然叔侄、倪向天、云松、程光、周少筠之流完全不同,让他备感喜悦和温暖。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般美好的人物!如若可能,叶洛真想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不再理会外面的是是非非,也不再修行什么武功道法。只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希望很美好,但却还是得面对现实。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有尔虞我诈,有勾心斗角。矛盾无处不在,这是避免不了的。一月后,叶洛决定离开了。内心之中,他竟有些不舍。在宋秀儿家的这一个月,是他最放松、也最平静的一个月。他不用戴着假面具、不用整日看别人的眼色、不用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暗算冷箭,也不用受人轻视、遭人白眼、受人嘲笑,遭人冷落。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清苦,但却是那样的自在、美好。

如果可以,他宁愿将来就在这里过完一生。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临走前,叶洛本想给她几千银票,她也尽数退还,坚辞不受。这实在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好女孩,再看宋秀儿的脸,叶洛忽然觉得她其实也挺耐看的。若能好好打扮一番,也不失为一个气质上佳的美女。

宋秀儿所住之处太过偏僻,她怕叶洛不识路径,特意带他走了一段,直到离开深山,来到思密河边,这才停住。

告别时,宋秀儿同样有些不舍。眼见叶洛就要离开,她终是忍不住,指了指叶洛,又做了一个回来的手势,意思是:“你还会来吗?”

叶洛感受到了她的不舍之意,心中更是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长这么大,宋秀儿是除父母妹妹之外,唯一对他有过关心和留恋的人。这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叶洛来说,却备感珍贵。叶洛重重地点头,道:“会的。待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就来看你。”

宋秀儿听后脸上羞涩一笑,旋即又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你的伤还没有痊愈,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恩,你保重,后会有期。”

晨曦中,叶洛终究还是走了。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宋秀儿站立许久,直到再看不到叶洛的身影,这才叹息一声,转身回去。

后人有诗赞云:

乡间荒野无人处,天生哑女世无双。

心地纯善温如玉,品性高洁傲凌霜。

空山幽谷多淡泊,姿色容貌只寻常。

梅兰菊竹各擅场,争得百世竞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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