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致远此刻无比庆幸他把车开过来,X大附近的医院接到许多单位复检的命令,人都不少。
难怪今年X大选附院。
车里气氛低沉的可怕,赵长宁忍着剧痛,手指扣着安全带,扯出一抹笑:“你别担心,没那么严重。”
温致远凉凉的看她一眼,幽幽的开口:“我手臂上的印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长宁一噎,心虚的收回笑容。
“我若不发现,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藏着,赵长宁?”温致远幽幽的睨她,他嫌少叫她全名,长宁这才意识到,他可能真的生气了。
赵长宁缩了缩脖子,讪讪的笑了一声,小声嘀咕:“这不是有你呢吗。”
温致远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忽然就生不出任何情绪,刚刚他气的不是她藏着,而是她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绷起的脸软了几分,他叹口气。
真是,拿她没办法。
车子缓缓驶入医院大门,门卫大爷还打了声招呼:“温医生,忙完了啊。”
“嗯。”他并未多说。
赵长宁左右瞅瞅,这才意识到来的是温致远的医院。
车停下后,赵长宁顺势想自己下车,却被温致远锁住车门。
他都被气笑了,合着她还想下地走呢。
“你这脚不想要了?”
“……要”
“那就给我好好坐着。”
“哦。”她乖乖的收回手。
温致远侧过身子,拿起后座上的薄毯子,递给她,让她拿着。
然后他转身自车头绕过去,打开赵长宁一侧的车门,接过她手里的毯子,细心的铺在她的腿上。
他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腿窝,一手绕过她的后背,丝毫不见费力的就把她抱起来。
赵长宁下意识的环过他的脖颈,等他快步走向门诊楼时,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太稳妥,她悄悄松了松力道,想要将手收回来。温致远拖着她的那只手却紧了紧,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他凉凉的开口:“想在这里摔下去?来个二次伤害?”
赵长宁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她心里想,这还不是为你好,以免别人误会什么。
一路上,温致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的胳膊挡在她肩膀处,使得她不得不把头往他胸膛上靠。
不过也有好处,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至少别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温致远毫无遮挡的直接把人带到了他的办公室,所过之处皆引起热议。
众人感慨,他们医院不近女色的温医生如今还是栽了啊。
他办公室里还有同事,在看到温致远把一个女孩子抱到他的办公椅上,都是一愣,没反应过来。
赵长宁同样没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去挂号吗?
温致远理了理她腿上的毯子,因着他弯腰,赵长宁很轻易的能看清他的脸,白皙,却不病态,连脸上细小的毛绒都看的一清二楚,皮肤状态甚至都比她的好。
温致远很快直起身子,将一个热水袋放在她的手里。转身和一位医生商量了几分钟,只见那人笑了笑,然后就出去了。
因着距离有些远,她支着耳朵也听不真切,遂垮了肩膀,放弃。
不一会儿,温致远折回来,和风细雨对她道:“一会儿张医生带你去拍片子,你乖乖听话。”他早就不气了,在她毫无防备的说出,信他的时候。
赵长宁微愣,手指抓住他的衣角,把心里话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你去哪?”委屈,酸楚在那一刹那全部涌出来。
温致远也是一怔,然后垂眸看向赵长宁。
那眼神里带着幽怨,暗藏着委屈,那一瞬,他都有一丝的怀疑是不是他伤了她的心。
倏的他笑了,他想这么些天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最终还是没白费。
“我去拿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赵长宁哦了一声,手指张开,悄悄的把抓着他衣角的手收回去。
在这个空挡里,张医生推着一把轮椅回来,温致远把她抱上去。
张医生推着轮椅上楼,因着爷爷曾经在这里任职,赵长宁对这里的布局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几年过去了,可大体格局还是没变的。
赵长宁盯着电梯里的数字不断上升,她默了默,再往上就是顶楼了吧,她记得顶楼不管拍片子吧。
她忍不住疑惑的问:“张医生,顶层好像是实验器材吧,不是不能随意进吗。”
张医生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知道,惊讶道:“哎,看不出来你对这里挺熟悉嘛。”
长宁摸摸鼻子,含糊道:“家里人是医生,在这里任职,前几年来过几次。”
张医生了然:“下面人太多,刚好有一台闲着的机子,温医生直接给你开了个后门。”
“哦。”这样啊。
二人一时无言,他们本就不相熟,圈子也不一样,没有共同语言,基本上就是张医生在努力的找相同话题,聊着聊着,就自然的转到温致远身上。
张医生推着她,语气十分感慨:“温医生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居然藏着么严实。”她都三十了,也没个男朋友,医生这行就这点不好,年纪一大把也没个对象,陪病人的时间都比家人多。
前方的赵长宁有些尴尬,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张医生明显理解错了,戏谑道:“原来还在追啊,我告诉你哦,温医生在我们医院里行情可好着呢。”她放缓语气,似是耳语。
赵长宁哭笑不得,解释道:“人家有喜欢的人,而且当年温医生回国就是为了他的心上人。”
顿了顿,她自嘲的开了个小玩笑:“我可不想被人追杀啊。”
“哎,不能啊。温医生一直都是单身啊,我没见过她身边有女孩子啊。”
“那可能他藏的比较好?”
“是吗…可…”张医生疑惑。
已经到门外,她及时止住,没继续说,她记得科室聚餐时,难得温致远中招,选的真心话,当时就有人起哄,问他是否还单着。
她至今还记得,温医生当时笑的别有深意,一双深邃的眼眸沉了沉,映出摇曳的烛火,低笑着,压着嗓子说了一声是。
她不禁感慨,那晚啊,温医生的一个字引的全院单身小护士兴奋,简直是温柔暴击。
里面有医生在等着,张医生就没进去,在外面看见温致远拿着东西走过来,她招招手。
温致远在门口站定,身姿挺拔,清隽阔绰,人虽没进去,视线却时不时落在里面,时不时注意着。
他皱了皱眉,她明明已经疼得牙都咬紧了,还是在听到医生的询问时摇了摇头。
张医生一看他这样子,乐了,莫不是郎有情,妾无意,不过,也不尽然,好歹她也谈过几场恋爱,女孩子的心思她也懂,看赵长宁的神色,虽然克制,但喜欢一个人,她的眼睛是藏不住的。
她似不经意间问起:“怎么,心疼了?”既然双方都有那么个意思,那她不介意添一把火。
她也没指望温致远能说什,毕竟多少人想要套话,至今只知道一个是字,等了一会儿没回应,她也就不抱希望了。
良久,她才听见男人一声低沉的“嗯”。
温致远视线一直跟着屋里的那么身影,未曾离开一分,眼睛里满满都是她,屋里的人似是有所察觉,向门口探头看了看,视线相对,她倏而浅笑。
然后瞥开视线,不再看他。
张医生听到他的答案先是愣了一瞬,继而了然,“温医生,你是不是没追过女孩子?”
“是。”
难怪啊,张医生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她斟酌开口,并不打算把话挑明:“温医生,小姑娘看你时,眼里有光。”
闻言,温致远笑了笑,通过走廊的光打下来,洒在他的身上,一片和煦,温柔了岁月,然后赵医生听见一声浅笑,他说:“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的。
………
赵长宁腿肿的厉害,但没伤到骨头,养个一星期左右就差不多了,她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可不想刚入职一个星期就放长假。
她怀里抱着一袋子零食,是刚刚温致远给她的,她瞅了瞅,芒果干,菠萝干,紫番薯,嗯,都是她爱吃的,她眉眼弯了弯,视线随着倒退的风景,无聊的数着倒退过去的大楼。
道路上的景色她看了无数遍,写字楼,大厦,上学路上,她总是一个人路过它们,她不着痕迹的转过身子,悄悄看了看驾驶位上的人,他没了刚开始的低气压,如今眉目舒展,看着倒是没那么气了,她拆开一包芒果干,细细的嚼着,嗯,她眼睛亮了亮,这家的芒果干不好买,她肖想很久了。
温景然余光注意着她的,他弯了弯嘴角,忽然低声唤她:“赵长宁。”不同于一贯的温吞,这次他的声音压的极低,带着莫名的情绪。
“嗯?”赵长宁停下伸向菠萝干的的爪子,扭头去看温致远。
他总是耀眼的,鼻梁高挺,眼镜架在鼻翼处,细细的金丝镜腿顺着太阳穴隐在他的头发里,透过窗户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白。
就这副皮相,真的令长宁百看不厌,大抵,侧颜杀说的就是他吧。
男生太白很容易被人误会成娘炮,可他很白,只是他脸部线条硬朗,剑眉鹿眼,狭长利落的下巴,和紧抿的唇里含了一丝野性,二者相互中和,倒让人不会以为他是男生女相。
还未等赵长宁问他叫自己有什么事,温致远开口道,语气郑重:“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赵长宁一怔,表情逐渐微妙,这是他们首次没有试探,没有暗藏玄机的说话。
一个人,这个词很容易让人深想,她心里复杂,这可以理解为,温致远这些年一直单着吗?赵长宁咬了咬下唇,那,他没和他的白月光在一起吗?
赵长宁心里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她自从回国,两人的关系甚至不如从前,赵长宁心里一直有一个结,当年的她那样的奋不顾身,换来的却是他变相的拒绝。
她一个女孩子,循规蹈矩近二十年,独独为了他破了戒,她前脚出国,他后脚回国,很难不让人多想。
一个人,那又怎样呢?
她的眼底一片晦涩,别开头,望向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颗石子丢在平静的湖里,荡起层层的涟漪。
温致远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开车,他明白,有时候话说的太明白,反而适得其反。
车子再次驶入X大校园,温致远把长宁留在了车里,他放平视线,浅声对她说:“我先处理一下,一会儿送你。”
车外,他垂着头,一步步走的慢条斯理,慢吞吞的解着袖口,他动作矜贵清雅,丝毫看不出要算账的意味。
郑源还在操场入口处守着,他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棒冰,一遍冻得直打哆嗦,却还不忘手里的吃食。
郑源见自家老板过来,立刻站起身来迎上去。
温致远刚好把最后一个袖口解开,声音严肃却又像是漫不经心,“人呢?”
郑源立刻递过一串钥匙,狗腿的邀功:“就在不远处的器材室,怕他们跑路,我特地找辅导员要的钥匙。”
温致远目光沉静,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接过郑源收中的钥匙,漫不经心的向空中抛了抛:“人没事吧?”
郑源轻蔑的笑了一声:“没,一个个的,怂的要命。”
温致远点点头,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嘴角微挑,那就行,这样,方便他下手。
赵长宁到底是没在车上坐的安稳,温致远刚刚的样子,很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在渐渐露出本性来。
旁边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学生,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
A:“操场那边好像有几个打架的。”
B:“对对对,听说连院长都请过来了,闹得挺大的。”
A:“那他们真惨。”
赵长宁在车上正在拆一包薯片,听到这话,一下子用力过猛,撒了一片。
温致远刚刚过去的就是操场方向,时间地点都对的上。
赵长宁顾不上收拾,慌乱之中拔下车钥匙,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揍…要是真的揍了,他这身白大褂这辈子别想再穿上了。
等她打了个校车到时,温致远已经解决完人,他正慢条斯理的用湿巾擦手,一根根擦的仔细认真,神情专注,赵长宁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半晌后她脑子里突兀的出现四个大字:斯文败类。
很明显,来晚了,赵长宁心里一揪,他不会已经把人给揍了吧。
她蜷起掌心,一脸严肃的问他:“不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算了…”与其纠结这些,还不如商量一下退路,她扬起脸,问他:“这件事儿严重吗?”
闻言,温致远视线落在她紧张的面孔上,他摩擦着下巴,眼角上挑,唔,他觉得,能跑能跳能吃饭,应该不严重…吧。
他勾了勾唇,不动声色的压下眼里漫开的笑意,手腕处微微用力,因为她毫无防备,温致远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压下身子,在她耳边哑着嗓子,轻声问:“怎么,关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