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次数羊失败,赵长宁索性坐起来,拥着薄被发呆,今晚的温致远一番话有退有进,刚柔并济,完全将她的心思猜的透彻。
他措不及防的坦白搞得她手足无措,匆忙与混乱之中,只好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实际上,她的心啊,早就跟着他飞了。
她盯着墙上的指针,一圈一圈,又一圈。
最终,她叹息一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把周舟召唤起来。
被吵醒时,周舟正在梦里与帅哥左拥右抱。
她压着火气,愤愤道:“赵长宁,这个时间,你最好有媲美山崩地裂一般的大事儿要告诉我。”
长宁把手机拿远了些,听着电话另一端的人抓狂,她揉了揉那只被噪音污染的耳朵,待世界终于安静后,甚至还可以听见楼底下蛐蛐的叫声时,赵长宁才幽幽的接话:“小舟子,完蛋了。”
周舟听她的腔调,恶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她有些暴躁:“滚一边去,你才完蛋了,别把我名字加前边儿。”
没等到回应,周舟妥协的叹了口气,哀求一般:“我的大小姐啊,姑奶奶啊,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咱有事儿说事儿,成吗?我明天还要上班啊,我一就要奔二点五的人了,睡觉他不香吗。”
二点五这说法是周舟原创,据她说,离奔三还有那么一大截,索性取个中间数,二点五,多么有文化,多么有文采。不过,赵长宁平日里总调侃她,说是二百五。
如今,长宁怕是没心情理她这些,在周舟即将暴走的时刻,赵长宁将今晚狗血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意料之外,周舟打了个哈欠,困的不行,她反应极其平淡,长舒一口气,感慨道:“我的妈啊,你俩可算是说开了,都愁死我了。”
赵长宁震惊,刚喝的水堵在嗓子里不上不下,一阵猛咳,三五分钟后才明白过来,语气幽幽:“合着,您什么都知道?”
另一头周舟握着手机不知道第几次被砸到脸上,她困得不行,哈欠连天,说的话根本不过脑子,反射弧都可以绕地球一周了,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她说了什么。
前言不搭后语,赵长宁问她什么她就答什么,模模糊糊,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用迟钝的大脑稍加回忆,敷衍的说:“我的大小姐,你大二期末有一段时间你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咱俩朝夕相处,我能察觉不到吗。”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用她聪明的脑袋瓜一想,大概剧情,结论就八九不离十。
赵长宁大囧,弱弱的反驳道:“哪有……”周舟说的是温致远刚出国那段时间。
周舟嗤笑一声,幽幽的说:“是吗。”赵长宁不说话了,默默的替自己找借口,那时候,她不是还小吗,表情管理不到位。
周舟现在只想睡觉,困得不行,不管不顾的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几年后,你不是突然决定出国吗,你走后一天,一个电话就打到我这里来了,找你的,说是姓温。”
周舟困的一塌糊涂,前言不搭后语,而赵长宁完全无心睡眠,她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那通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刚好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两人就这么错过了,赵长宁心想:造化弄人,挺可惜的。
她清了清嗓子,拥着被子,垫在下巴这里,问她:“然后呢?”今天晚上,好多细节问题,他们都没有聊到,比如,他是怎么就那么自信的说,她一定喜欢他呢。
周舟翻了个白眼,内心鄙视她,看了看挂钟,时针刚刚指在二上,她用被子蒙住头,在线暴躁:“你是不是傻,然后他就在这里等着你,挖坑等你跳呗。”
无视她的暴炸,赵长宁把脸埋在被子里幽幽叹了口气,想起今晚的目的,依旧骚扰她:“唉,你说我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啊。”
“……随你。”掐着最后一个音节,周舟十分粗暴的挂了电话,蒙在被子里暗自摩牙,妈的,大晚上的,还被塞了一嘴狗粮,靠,都撑死她了。
模模糊糊,睡的极不踏实,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时,赵长宁盯着天花板,呆了好长时间。
不过,唯一对她来说,还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就是,温致远一大早就发微信告诉她,说是要去外地开会,大约要走一个星期左右。
看到这条信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尴尬的面对他了。
公交准时到站,赵长宁拎着包子,慢悠悠的向着办公楼方向走,不得不说,温泉真的很管用,至少现在不跑不跳,基本不会疼。
门口近了,长宁三两口解决早餐,用纸巾擦了擦手,顺手扔进垃圾桶里。
办公室里,一个意外来客正坐在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这动动,那里戳戳。
赵长宁放下手里的包,看一眼周舟,“你不是今天上班吗,怎么过来了?”
“放假了,刚收到的通知,过来坐坐,顺便聊聊。”周舟眼皮都没抬,找到桌上一本日历,一页页的随意翻。
长宁没理她,也没多问,今上午有她的课,下午倒是没排课,可以出去。
她拿起备课本和桌上的电脑,看向她:“我有课等会儿说吧,你是在这里等着还是跟我去上课?”
周舟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着实在是无趣,索性还不如跟她去上课。
赵长宁有些累,不止是身体更多是心累,办公室里齐扇不在,只有一张和她男朋友的合照摆在桌子上,十分醒目。
周舟路过时,忽的停下来,仔细看着照片上姿势亲密的两人,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弧度,随后跟上去。
两人一个班但不同宿舍,这几年X大格局没这么变,一路景色还是原来的样子,路边柳树已经长出不短的树叶,颜色也由嫩绿变得更深,送过的风使低垂的柳树枝子左右摇曳。
赵长宁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摸着微凉的耳朵,加快了步伐。
两人到的比较早,临近教室,学生稀稀拉拉的还没来全,长宁连上多媒体,摆弄文件。
周舟没跟她一起进去,而是坐在了一众学生之中,长宁抬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笑了笑,随了她去。
周舟什么书都没带,空着手坐在座位上,摆弄着手里的钢笔,托着下巴,随意的开合。
她今天穿的随意,一套运动套装,显得她年轻有活力,未施粉黛的脸皮肤光滑,和一众学生坐一起丝毫不显。
还没上课,身侧两个女生正在聊天,长发的那一个手里正在补妆,周舟看了一眼,出声提醒到:“眼线歪了。”
长发女生手明显一顿,眼线画的更歪了,收到她多管闲事儿的眼神,周舟啧了两声,撇开视线。
一节课一个半小时,她就最后五分钟醒了醒神。
周围的人看她睡的那么香,都没忍心打扰她。
下课时,乱七八糟的,闹心,赵长宁收起讲桌上的东西,轻轻拍了拍还在醒神的人:“走了。”
周舟慢吞吞的跟上来,出租车上,她倚着车背,脑子懵了好一会儿,半晌后突然冒出一句。
“齐扇那个男朋友我见过。”
“什么?”赵长宁正在回复学生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话语转了一圈后,她抬起眼皮:“怎么,你认识。”
周舟微微摇了摇头,她可不认识,只不过见了几面而已,她语气理所当然:“桌子上照片不都摆着了吗,小宁子,我告诉你,她男朋友人品有点儿…”
顿了顿,似是在想形容词,半晌后,冒出一句:“一言难尽,你尽量离远一点。”
“为什么?”赵长宁记得,那天晚上,他人挺绅士的,虽然一顿饭也看不出什么来。
还有什么为什么,出租车经过减速带,颠了两下。
周舟沉吟,漫不经心道:“怎么说呢,他是我们研究所一大客户的儿子,祖上经商,富家公子哥儿一个,好几次见到他身边有不同的女人,就昨天,刚见过。”
赵长宁耸了耸肩,无所谓,她和齐扇是同事和杜伽勋可没什么关系。
至于提醒,她可没那种闲心逸致。
也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一个人值不值得深交,能不能深交,不能说。
二人在一家商场下车,赵长宁无奈的看了看身边兴奋的人,这女人打着相亲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坑了周父不少钱,说是买衣服。
想起她那塞不下的柜子,赵长宁摇摇头,这是来找罪受呢。
拎着大包小班,两人随意找了一家烤鱼店,甫一坐下,周舟摆擦好碗筷,递过去,状似不经意间问起:“你家温医生呢,昨天逼宫了,没再表示表示?”
憋了这么久,周舟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家老店铺,名声很好,人声嘈杂,周舟的话顺着烤鱼的香味幽幽的飘进她的脑子里。
麻,辣是这家的特色,红彤彤的辣椒洒在鱼肉上,在味蕾上炸开是极致的享受。
此刻的赵长宁,心里只有一句话在反复,重播。
你家温医生……
周舟敲了敲桌面,眼神询问。
赵长宁手软了软,缓了神,却没否认,长宁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他…去临省了,一星期后回来。”
人声沸腾,厨房里咕噜咕噜的水声她却能听得清楚。
隔壁桌上一对情侣在商量着吃什么,甜言蜜语,宝宝来宝宝去,女生的撒娇尽显可爱。
赵长宁一直都是理智的,多年来的理科思维使得她对到任何事情都追寻逻辑,可她忘记了,感情这回事儿,毫无逻辑可言。
周舟被辣的直哈气,一双眼红彤彤的,“这样也好,你俩都冷静冷静,你千万别眼巴巴的凑上去,女孩子嘛,矜持一些好,多磨他一阵子。”
赵长宁拿筷子的手一顿,另一只手捻着衣角,眼里神色不明:“…还没想那么多,再说吧。”
正中午,临市温致远被几个医生叫去,讨论刚刚会议上的一个经典内容,温致远却一心二用,时不时的看一眼手机,周围有人察觉,出声道:“温医生,你有急事吗?”
第N次视线落在手机上的温致远明显一顿,用食指抵了抵眼镜框,言简意赅:“没事。”
心里却是无奈,眼睛微眯,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回个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