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赵长宁中午下山后没回公寓，而是绕了个道去的赵老爷子的南山居。
赵峥嵘没在，听李婶说去隔壁串门去了，一般到晚饭回来。
赵长宁捏起一粒洗好的葡萄，甩了甩挂在上面的水珠，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对李婶说：“那我出去逛逛，晚上吃饭再回来。”
出门时还不忘随手抓了一把葡萄。
她没什么目标的在大院乱逛，满脑子里还在想着今早温致远那段话。
他倒是一句话把她炸的不轻，轻飘飘一句跟他回家，不就是讨了个软，说了这么一句话外加一大堆心里剖析，当时就把她光顾着心疼，没细想。
这不，刚反应过来，温致远何其强悍一个人，会因为这而玻璃心？他的心切开得一半都是窟窿，他不就是笃定自己会答应。
赵长宁向上吹起浮在额前的刘海，稀碎散乱的刘海随着她吹出的气乱飞，毫无章法的轻飘飘落下来。
她想着自己要考虑的绝对不少，做不到面面俱到但起码要周全一些吧。
赵长宁进行头脑风暴，仰头望天，温致远倒好好，半路接了个电话，只说院里有急事，回来细谈，什么都没跟她说，就走了，也没说自己家里的状况，让她很摸不着头脑。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温致远家底蕴很是深厚，毕竟在平日里的良好的言行举止，优渥的衣食住行就能窥探一二。
刚刚周舟说来接她，赵长宁没再乱晃，索性站在大院门口等。
下雪不冷化雪冷，被太阳光一晒，冷意凛然，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的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时不时的往手上呵着热气。
化了的雪在房顶上汇成水流，顺着凝在屋檐上的冰溜子，滴滴答答的落在还未扫的雪里，印出点点。
周舟的车珊珊来迟，赵长宁坐上副驾驶，顺手拿起中控台上的热奶茶。
一口下肚，奇怪的味道使得她皱了皱眉，微微倾斜杯身，看清那行小字后，疑惑道：“蕉味奶茶，你怎么买的这么奇怪的口味？”
车流量这会儿正大，正在开车的周舟分不出心，打了个方向盘，等空闲的时候，她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人，抿了抿唇，闷声道：“不是我买的。”
顿了顿，周舟缓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累：“秦…书年，他回来了。”越是平淡的声音在此刻却越显张力，沉默平淡总是比声嘶力竭更剜心一些。
总归有一些时日，压抑着的情绪彻底爆发，扯着人的理智与情绪，让人毁灭。
捏着奶茶的赵长宁一愣，视线缓缓贴上手中，哽了一下，也拿不准这杯奶茶丢不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二人安静半晌，怕影响周舟情绪，也没再开口说话。
周舟和秦书年的关系这些年一直乱七八糟，高中时二人就纠缠不清，却不难看的出二人都互相有那么些意思，班里人倒也心照不宣，
最后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学一个留在了京都，一个去了南方，天南海北，再未见过。
二人去的是拳击场，成年人嘛，总会有事事不顺心如意，愁苦，苦闷得学回自我排解。
外面再冷，管内暖气倒是开的足，大大小小不下十个围起来的场子，其中有几个在博弈，围着不少人，热热闹闹，旁边还有零星一些沙袋的器材，人也不少。
长宁不常来，她自小不擅长运动，实在烦闷的时候顶多打一打电玩城里那种小儿科的东西。
周舟则正好和她相反，精力旺盛，上蹿下跳也没个累的时候，高中时还差点被体育队的老师忽悠去练体育。
赵长宁不上场，觉得有些热，只着一件毛衣。周舟全副武装，带好拳套，摆准姿势，对好一个沙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一拳挥过去，速度很快拳头带起呼啸声，吊绑在房顶上沉甸甸的沙袋都震了一震，可想而知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
震感传回来，周舟只觉得自己的整只胳膊都是麻的，她却冷着眉，恍若失了知觉，一拳接一拳的向上招呼，没有停歇。
赵长宁虽不赞同她这样虐身又虐心的打发，但她还是没去劝，她明白若是不将心里的郁气排出来，积少成多，早晚有把人压塌的时候，更何况，如今这架势，周舟指不定记恨了秦书年多少年的。
拳击馆里人不少，大多是一些健身的男人，肌肉紧实，紧身的运动衣勾勒线条。
渐渐有人注意到这边，开始只是一两人，后来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叫喊声也越来越多。
周舟面上已经挂上了一层薄汗，一拳接一拳不停息的动作已经耗去了她小半的体力。
她已经不满足于此刻的小打小闹赵长宁只看见周舟一个利落翻身，落在擂台上，挑眉对着上面的人挑衅：“打不打？”
那人古怪的看了一眼不速之客，古铜色的肌肤上流着汗水，伴着厚重的喘气声，只是说：“我不打女人。”
赵长宁只觉得无比头痛，这祖宗，发泄也得有个度啊，小打小闹行，可对方五大三粗的汉子，你拿什么跟人家打。
偏周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继续挑衅，拉长语调：“哦，你不敢？怕连个女的都打不过？”
是个男的都受不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再加上周围的人爱看热闹，一声接着一声起哄，搞得人家大哥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赵长宁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长呼一口气，平复心情，她是真的想拿手里的水把人砸晕，直接拖出去。
擂台上二人一拳接一拳你来我往，场子倒也打起来了，伴着周围人的叫好声，气氛火热。
不得不说，人在憋着一口气的时候尤其凶狠，此刻的周舟衣服被汗水浸湿，垂下的头发湿答答的粘在脸上，脸色是运动的潮红，呼吸粗重，可下手却仍然狠历，到最后甚至没有章法。
再强悍的人也耐不住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更何况这只是娱乐性质，对面的大哥低头半扶着腰，气息不稳的认输。
秦书年正是在周舟打红了眼的时候过来的。
挺拔的男人只是站在擂台的最边缘，沉默的看着擂台上的搏斗。
沉静的眸子里掀不起波澜，只是无声的沉寂。
良久之后，赵长宁听见身边的人问她：“她…怎么样了？”
造化弄人，赵长宁只能感叹这么一句，谁能想到二人会走到如今的地步：“还成，有力气打人，还不算错。”
秦书年点点头，没说话，视线凝在台上那人身上，深沉，敛去一身气息，就那么安静的立在一侧。
周舟终于打累了，汗水顺着侧脸滑到脖颈上，一双眼睛倒是晶亮，她不意外秦书年会跟过来，只是依旧倔强，强撑着咬紧牙关。
但是翻身下来时，耗尽体力的她还是没能坚持的住，直接腿软向着长宁倒去。
想象中的重量感并没有压在自己身上，赵长宁伸出的手一顿，在下一秒缩回来。
秦书年将人接了个满怀。
周舟打红了眼，一脚踹在他小腿处，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长宁将沉默的某人送到家后，叹了口气道一声造化弄人。
又变成了一个人，她顺着马路随意的走，路边种满了法桐，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落在地上的枯树枝踩上去咔咔作响。
她只闷着头走，顺着心意走，也不管到哪儿，碰见路口若是红灯就向右拐，也不挑。
有时零星几个，她会刚好赶上绿灯，那她就沿着萧条的街道，一路向前。
漫无目的的前进，直到累了，她便找了身边是一对拄着拐，相互搀扶的一对老夫妻，相互牵着手，坐在公园长椅上晒太阳。
长宁靠着椅背，打开手机，斑驳的光影斜斜的照下来，屏幕有点刺眼，看不清，眯着眼，看到屏幕上的黑色字体时间，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走出去好远。
屏幕上几通未接电话是李婶打来的，她猜，应该是爷爷回来了。
饭桌上，祖孙两人边吃边聊，赵家没什么规矩，并不强调食不言寝不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氛围最重要。
老爷子知道长宁想考博，就随口问了几句。
赵长宁听罢，只是摇了摇头：“不上班了，打算直接备考。”给老爷子加菜的手稍微顿了顿，语气下意识的平缓，继续说：“考Q大。”
她想看看爷爷什么反应，温致远还在Q大带学生，学校对于师生恋管理挺严格的，若是真的考上，她还真的不确定老爷子的态度。
赵峥嵘沉吟片刻，只是浅淡的瞥了她一眼，继续不紧不慢的喝着小米粥，声音苍老深沉：“嗯，你决定就好。”
哦，这是不反对。
赵长宁想。
将饭碗放进洗碗机后，老爷子正坐在客厅，手里拿着一张晚报，带着老花镜，细读。
赵长宁甩了甩刚刚不小心蹭到手上的水珠，深吸一口气，准备正式进入今天的话题。
“爷爷，我有点事想问问您。”
老爷子透过镜片，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一双眼睛虽然混浊了些，却也依旧厉沉的很。
在这视线下，赵长宁心都漏跳了一拍，她总觉得，老爷子好像什么都知道，在这里等着她。
没给她太多想东想西的时间，赵峥嵘放下报纸，缓缓的起身，言简意赅：“去书房。”
进书房后，老爷子也不搭理她，却是在翻箱倒柜的找什么。
她想过去帮忙，老爷子却是摆摆手，嫌弃她碍手碍脚，示意她一边站着，抬起头，呼吸还有些许的不缓，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长宁一眼，说：“你找不到。”继而换了个抽屉找。
直到桌子上被推过一个盒子，不大，四四方方的，赵长宁没见过所以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藏着么严实。”
刚刚弯腰有点久，老爷子脸憋的有点红，只是靠着实木椅子，轻微的抬手，点了点盒盖子，将落下的灰尘清干净，咳了一声：“你的户口本。”
“？”一时间，赵长宁有点不知道老爷子要干什么，什么户口本，关她的户口本什么事。
“小年夜的事致远都说了。”老爷子摩擦着手上的木盒子，沉吟开口：“东西藏的深，是怕你年纪小没个定性，再做出偷户口本的事，不过，如今东西也该交到你手里了，你们俩都是有分寸的人，我和你爸妈都商量过，不反对。”
赵长宁接过户口本，皱了皱眉头，如实交代：“我们没说要结婚啊。”
老爷子无奈，自家孙女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小年夜和男方家里一起过代表着什么？不就是要快了么。什么时候登记他们小年轻自己商量呗。
如果户口本都在俩人自己手里，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头昏脑胀直接盖了戳。
算了，老爷子想，还是让温致远自己头疼去吧，让他自己去说。
“给你你就拿着，这么多话。”老爷子恨铁不成钢。
再然后，就把她给赶回去了，赵长宁一脸懵逼的站在大门前，等着温致远前来认领。
温致远应该是提前得到了信，她没等多久，他就开着车缓缓停在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上。
她有点近视，但也不到戴眼镜的地步，只是在夜里看不大清，南山居绿化好，树都长得高大，路上的天空遮的严严实实。
平时很有意境，但在晚上却连路灯都遮了大半，只一部分发出莹莹的光。
温致远就着弱光，缓缓自远处走来，赵长宁打量着他，头发有些凌乱，侧边还翘起一撮，被定了型。
难得的穿了一件长款羽绒服，白色板鞋，运动裤。
换了银边眼镜，不复往日的成熟斯文，却是少年气满满，尤其是刚刚对着她一笑，太干净了。
怎么办，他这副样子真的太戳她了，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想扑在他的怀里，在他脖子上或是随便哪里印上独属自己的记号。
温致远含着笑，隔着棉线帽轻轻拍了拍她，“走什么神呢？”
视线在他身上回笼，她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赵长宁笑了一声说：“没什么。”
“手里的是什么？”
“这个？”赵长宁晃了晃，能明显听见硬物撞击在木盒壁的声音，沉闷。
“户口本。”温致远正在给她围围巾，大红的颜色，刚刚在他脖子上摘下来，带着他的体温。
猝不及防听见她的话，温致远替她整理围巾的手顿在原地，一双眸子里直视着她，一如往日的温良。
轻轻喟叹一声，带着凉意的指尖流连在她的耳骨上，拨开凌乱散在上面的碎发，在心里感叹，老师真的是……
酥麻直蹿，赵长宁歪了歪头，夹住他的手，脸颊贴住带着热的手心，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浅浅呼吸洒在上面。
温致远手上是她贴过来的脸，软软的热热的，他不自主的收拢手掌，不轻不重的捏了捏，鬼使神差的凑过去，半垂着眼看她，很想知道他的唇贴在她的脸上又会是一番什么滋味。
赵长宁还仰着头，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凑过来的人，他的脸在她眼前瞬间放大，因为角度问题却只能看得到半张脸。
皮肤状态可以说简直了，毛孔肉眼基本看不到，只能看到浅浅的小绒毛，内双勾着深邃，斜眉入鬓，只是眼下多了青浅的黑眼圈。
赵长宁观察的细致，温致远也爱纵着她，弯着腰，任她的手指在他脸上各处游走，看她一会儿惊艳，一会儿满意的表情，只觉得有趣，这么久了竟还没看够吗。
赵长宁手不老实，只在脸上不再满足，开始渐渐下移，起先是下巴，然后是耳后，还觉不够，指尖逐渐向下，触到遮住脖子的毛衣边缘，略微停顿。
赵长宁小心翼翼的触碰，手指稍稍用力，没反应，只是觉得眼前人眼睫轻轻颤了几下，眸子深沉几分。
第一次主动撩人，赵长宁踮脚，心想，要搞就搞个大的，她的鼻尖落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点。
反正她觊觎他的脖子已久，赵长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挑开他的毛衣衣领，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性感万分，在二人都对这一场面而怔住时，她已经顺从自己内心，轻轻舔了舔。
一声闷哼在她耳畔炸开，赵长宁蓦的回神，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似是魔怔了一般，歪着头看他有些湿漉的喉结，一想到是她的口水，赵长宁就倍感羞耻，脸色爆红。
温致远呼吸急促，他觉得自己被长宁来这么一下，心脏病都要有了，一双眼睛里泛滥温情，鼻头被冻的微红，却依然挡不住他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全身上下只有一种冲动。
摁住在他喉结上作乱的手，闭上眼强忍着燥意，温致远的声音落下，沙沙的克制着：“喜欢孩子？”
一下没明白怎么就扯到孩子了，赵长宁啊了一声。
温致远似是笑了，气声，在鼻子里飘出来，微微抬了抬脖子，露出被她摧残过的喉结，在她腰上的手青筋凸起，声线绷得紧：“要不要试试…再亲下去，今晚就让你怀孕，明年…”
温致远拖故意着长调，勾着眼睛坏笑，挑眉明着诱惑她。
赵长宁被前面震了一下，对于他没说的自觉不会是什么好话，却没想到没有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的某人薄唇轻启，轻缓的吐出字符。
“抱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