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致远看她有发飙的迹象,不再逗她,轻笑一声,这才让开身子。
赵长宁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一脸淡定,明确表示,我不想理你。
走廊有风闯过,带着凉意,温致远单薄的居家服被吹起一角,轻轻作响。
他看着长宁的侧脸,傲骄的小表情一览无余,屋内喧闹,玄关门口处倒是一派安静,他的心里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
易程值班,来不了,长宁扫了一眼屋里,都是生面孔,她没见过,她自顾自的找个角落坐下。温致远关上门,自然的绕到卧室,把刚睡着的梵蒂冈拎出来,放到她的怀里,然后就进厨了房。
梵蒂冈一脸懵,还未反应过来,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它懒懒的翻了个身,把自己窝的更舒服一些,然后睡了过去。
长宁也是一愣,她看着怀里打着呼噜的小猫,小小一只,却似火炉一般,热热的。她低下头,眨眨眼,难得没反应过来,颇有些手足无措,她接过梵蒂冈完全是凭本能。
赵长宁对小动物不排斥,可也算不上多么喜欢,不过,梵蒂冈睡梦之中蹭了蹭她的手,这一刻她觉得养个小动物倒是也不错,长宁翻过小猫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小铜牌,面色颇有些古怪,谁家给自己的宠物起名叫梵蒂冈啊。
客厅里,众人虽是聊天,可心思却放在角落里的一人一猫身上,众人神色多少有些怪异,温医生向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也从未对一个女孩子这样不假辞色过。
不过,他们也没多想,保不齐人家是好朋友呢。而在一旁的楚辞却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她见过,她记得在易程家里,让温致远失神的人就是她,楚辞神色暗了暗。
饭桌上,有人眼神一飘一飘的,终于按耐不住,表达心中所想:“温医生,不介绍一下旁边的这位小姐姐?”
郑源附和,狂点头,眼里满是八卦的气息:“是呀,老板。”
说话人一位是温致远同事,一位是他带的学生。
温致远抬头,懒懒看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那眼神明显在说:“说的好像介绍了,你就认识了一样。”
赵长宁读出他眼神中的意味,忽然觉得他没被科室里的人打死实在是万幸。
餐桌上有些尴尬,没人回答问题就这么僵持着,赵长宁拨开碗里的胡萝卜,只能自己介绍:“赵长宁,是…”她顿了顿,接下来说什么?她想了一下,温致远朋友?不行,俗话说,男女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她觉得如果她这么说,大概会被认为在炫耀。
邻居?更不行,左邻右舍这么多人,偏偏只请了她,解释不清。
想了想,她抿紧唇,突然觉得,甩锅给易程是个不错的选择:“是易程表妹,呃,帮他送礼。”
温致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没拆穿她。
一秒,两秒,三秒。餐桌上一派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不知是谁,报了一句粗口:“卧槽,丁辉不是说易程表妹是个母夜叉吗。”然后突然暴躁:“神他妈的母夜叉。”
长宁有些懵,丁辉?她印象里没这个人啊。在一旁的温致听完这话远神色不明,丁辉啊,他突然笑了笑,终是没说话。
赵长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疑惑的问:“丁辉?”
郑源手舞足蹈给她解释,语气带着兴奋:“赵姐姐,赵姐姐,就是那天你在易医生家里说把他送医院的那位,就那个脸特白的。”他就说嘛,他怎么觉得赵姐姐这么眼熟呢,回想起那天的一幕,他咂咂嘴,真心觉得,他赵姐姐实在太飒了。
哦,赵长宁这才想起来,她夹了片胡萝卜,撇撇嘴,说了仨字:“不认识。”
是她的风格,温致远听后,手抵着下巴,笑了,随即示意他们去客厅,他要收拾桌子。
长宁刚要起身帮忙,却被温致远摁住,他说:“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除非…”温致远没有再说,只是笑眯眯的看她,。
赵长宁拿餐具的手一抖,眼神躲闪,她怎么觉得,温致远没说出的话是:“除非,你是主人。”
“赵姐姐,赵姐姐。”郑源的叫声成功让她的注意力转移,压迫感也随之消失,她转过身,没理他,快速走过去。
温致远被打断也不在意,耸耸肩,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了勾。
郑源是个话唠,长宁刚坐下郑源就凑过来,乐呵呵的:“赵姐姐,你认识我老板啊。”
赵长宁:“……嗯。”废话,不认识我能在这里?
郑源一听,有戏,眼睛亮了亮:“那你对我们老板印象怎么样啊。”
长宁一顿,旋即明白了,这小子,拉线纤煤也太明显了,言简意赅:“挺好。”
郑源傻傻的咧嘴一笑:“哦。”
赵长宁忽然一笑,勾起嘴角,眯着眼看他:“哦?”老师这个职业,心理战玩的最溜。
郑源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立马泄了气,苦着一张脸,心虚的很:“赵姐姐,你看出来了啊。”
赵长宁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这小孩儿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她柔柔一笑,依旧和风细雨:“你是主动交代,还是想要严刑逼供?”
郑源苦着脸,完蛋了,赵姐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为什么能用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呢。
很久以后,他终于有了答案,他赵姐姐是吃可爱多长大的,不过是芥末味的,呛死人不偿命。
不过现在,他立马双手举起,做投降装,说的诚恳:“不劳您动手,我主动交代。其实吧,我就是想给老板找个老板娘。”实在不怪他,别人快三十而立的年纪,早成家立业了,可他老板,业是立了,家还没影,就连只母蚊子都见不着。
主任都给他老板介绍好几个了,结果温医生全推了,理由全是忙。主任一把年纪不好意思直接八卦他老板,结果就是逮着他,让他打探敌情。
他也是被主任逼得没办法了,他今天见到赵姐姐,他就觉得特合眼缘,也可能最近被主任洗脑了,大脑一抽,就想撮合,结果被人家看出来了,他垂头丧气,默默把这种感觉定义为,职业病,对,就是这样。
这样啊,赵长宁了然,她视线飘过厨房位置,说好不让客人进厨房的人,此刻却和楚辞说着什么,她没记错的话,楚辞好像比温致远小几届,而且是同校吧,她好像看出了什么?
她眼神一滞,突然兴致低了些,百无聊赖的冲郑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听,长宁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吗?你老板有喜欢的人。”即使爷爷是他老师,她也要避嫌。
郑源大惊,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讲真,他不知道。
………
厨房里的氛围是不怎么好的,温致远透过磨砂玻璃,不经意看见长宁正在和他学生聊天,浅浅的灯光打下,带着光晕,渡上一层柔和。她笑了,也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眉眼弯弯。
“温师兄,我以为我会是那个不同的。”楚辞手搭在流理台,冰凉,刺骨,一如她的心。
温致远收回视线,冲下还未洗净的泡沫,伴着流水声,他的声音甚至算得上温和:“我也以为我以前已经对你说明白了。”
楚辞脸色一白,是啊,她惨淡一笑,这些年,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打起精神,突然问:“是因为她吗?”视线落在长宁高挑的身影上。
温致远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眼里的暖意骗不了别人。
楚辞上下打量着赵长宁,她想,她以朋友的身份在温致远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子,易程也是第一次提及,她看起来很年轻,没有社会打磨的那样圆滑,应该是刚刚走出校园。
而且,温致远第一次见她应该是前几天在易程家,她忽然就生出一丝的不甘心,凭什么她肖想了多年的人却抵不过初见的一面。
她向着温致远轻轻开口:“你很相信一见钟情吗?明明你们今天是第二次见。”语气里的不甘油然而生。
温致远迈出厨房脚步顿了顿,他忽的笑了,半晌吐出两个字:“不信。”齐扇的心忽的飘上来,然后温致远顿了顿。
她听见他说:“一见钟情是属于十七岁的温致远,而现在的他,只有…徐徐诱之。”
温致远眉眼温和,嗓音温润,回忆过去是个很有趣的事情,脑子里像是有一部胶卷一般,一祯祯的倒放,最终定格,他想,他可能把所有的计谋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十年,竟是这么久吗吗?”她愣愣的问,低着头,却又像是自言自语。
温致远没有再说什么,楚辞张了张嘴,半晌后,未发出一个音节,温致远跨出厨房那一刻,突然回头,他对她说:“我希望你能保密。”
他斜斜的倚在厨房的推拉门上,目光落在浅笑的人身上,温致远笑了笑,一见钟情这个词很美好啊,只不过,她认为他们不曾见过,殊不知,她早已在他心中扎了根生了芽。
那年夏天,过堂风吹乱了桌上的纸张,也吹乱了他沉寂十七年的心。
他轻笑一声,谁说一见钟情不可靠,明明是她的无心之举,却令他十年沦陷。
客厅里,赵长宁和郑源聊的不错,她觉得这个小孩儿挺有意思的,她突然觉得,林教授说的挺对的,和学生聊天确实能拉近距离感,就比如,当年她上学时恭恭敬敬的喊导师一声老师。
郑源告诉她,因为导师总压榨学生,更像是惨无人道的老板,所以一般都这么叫,赵长宁笑了笑,觉得还挺有趣的。
温致远过来时,正巧听见郑源在如数家珍的对长宁说着医院里的CP,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医生都特别热衷于给别人介绍相亲对象。
郑源完全没意识到身后有人逼近,还在滔滔不绝:“最后一对,医院里广为流传,那就是我老板和儿科楚医生,并称附院温柔刀。不过我们老板是快刀斩乱麻,一是手术风格温和却刀刀斩乱麻,二是待人接物温和却刀刀斩情愫。儿楚医生人温柔,加之二人是校友。”
“然后呢?”赵长宁听着来了兴趣,女人八卦是天性。
“然后,他就会抄《伤寒论》。我想想,几遍好啊。”温致远一手摁上郑源的肩膀,拖着长音,似是真的在思考。郑源一激灵,惊吓感直冲脑门,他哭丧着脸的望着长宁,却得到爱莫能助的眼神。
长宁无辜眨眨眼,她刚刚想提醒,奈何你老板不允许啊。
郑源硬着脖子回头,内心一片荒凉,他现在就想知道,上一个当着他老板面八卦的人,抄了几天书来着,他一想,哦,好像是三天。
温致远的手似有千斤重,等待处罚的阶段十分煎熬,他都想好了,一会儿实在不行,撒泼打滚加上吊,他就不信,没一个管用的。
“郑源。”
郑源一激灵,拔高声音,立马道:“在。”
“知道CP是什么意思吗?”
郑源一懵,看着他老板凉飕飕的眼神:“呃…不知道。”他觉得,如果他敢说情侣,他老板绝对干的出来让他抄三个月的书。
“科普一下,Cp简称cerebral,Palsy,俗称,脑性瘫痪。”
郑源还没反应过来,他老板提这干嘛,还在疑惑中,就听见他老板幽幽的说:“明天提问所有关于CP的知识。”
“不要啊,老板,你给我画画重点吧,不然我怎么背啊。”郑源捂着胸口哀嚎。
温致远只是淡淡的的看他一眼,然后给他致命一击“病人会按照你的重点生病?”
郑源哀嚎一声,自我伤心一会儿又生龙活虎,跑一边抢宵夜去了。
赵长宁没去,她晚上不吃宵夜,怕胖,再说,容易积食,对身体也不好。
她以为,温致远带学生会选择稳重一点的,可据她一晚上的观察,郑源实在是,和稳重挨不上边儿,而且,有点活泼过头。
刚好温致远在弯下身子,逗弄梵蒂冈,它张牙舞爪的叼过温致远手里的小鱼干,三两下吃完,傲娇的转身,跳上沙发,软软的猫垫踩到长宁的腿上,然后窝在她怀里舔着自己的毛。
温致远哭笑不得,他现在只是一个没得感情的喂饭机器。
一会儿,郑源献宝似的拿着一个甜筒过来,非要让长宁吃,她不想接,可一对上郑源那期待的小眼神,她就不好意思拒绝。
犹豫间,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把甜筒接过去。郑源看见自家老板自然淡定的一口一口吃着,他有些懵的开口:“老板,那是我给赵姐姐的。”
温致远斜他一眼,语气依旧平淡:“哦,我知道。”
“那你还…”郑源没有把话说完,在他印象里,他老板虽然喜欢把他的学生折磨的死去活来,可从未在女孩子面前失过风度。
在他的控诉的目光下,温致远一口一口吃完整个甜筒,“你赵姐姐晚上不吃东西,怕积食。”
“……对。”长宁只来得及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