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米洛尔,你从小就是个异类!这么多年的高级教育没有让你的心改变分毫!”首辅大臣的话很轻很轻,带着悠悠的疲惫,他的眼神里装满了不甘。
米洛尔在和首辅大臣的眼神接触之后,嘴角微微的抖动了几下,但他很快用平静的表情掩盖了他的情绪。
刚刚那个冲着外出工歇斯底里呐喊的米洛尔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茫然的米洛尔。
这气温实在是太低了,连热血都开始结冰;世界又变成了灰白色,同以往一样的死气沉沉!
首辅大臣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女王权杖,这个将光发散成七彩之光的透明权杖,如今却变得异常的沉重。
以往的首辅大臣十分的有威严,可是今天他却显得畏畏缩缩的,过了好久,他才指着米洛尔顺道:“米洛尔!我以女王的名义,剥夺你的一切,从今天开始,你就试着做一个带着温度的外出工吧!”
首辅大臣说完之后,就乘上了雪爬犁,呜咽着快速走远了。
外出工们在等到首辅大臣走远了之后,爆发出了经久不绝的欢呼声,他们像是在开一场宴会,不断的扭动着身体,围着米洛尔转圈儿,做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尽情的嘲讽着这个前贵族,极尽挖苦之能事。
装着满满火石的雪爬犁还在一边摆着,火石还散发出幽幽的红色光芒。
很多人朝着米洛尔吐口水,还骂骂咧咧的走到米洛尔旁边指指点点;这个前一秒还意气风发的英雄,现在是如此的不堪与狼狈!
米洛尔没有理会外出工们,而是朝着门外走去。
米卡莎呆呆的望着米洛尔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里。有好几个外出工都兴奋的走到米卡莎身边,想要和米卡莎一起庆祝,但米卡莎没空去理会外出工们的狂欢,他们总是如此,嫉妒他们嫉妒的,鄙夷他们鄙夷的,又矛盾又麻木,过得又纠结又无趣!
米卡莎在躁动的人群里穿行,他尽可能快的跑到门外,想找到米洛尔,安慰他一下。
可是他没有见着人,却看到不远处有一大片刚刚形成的冰森林。
……
灰白色的天空和着远处那巍峨的冰火山,显得这万里冰原十分的开阔,可就在这简洁至极的世界里,忽然之间,一片晶莹剔透的冰森林拔地而起。
米卡莎一眼就看到了这罕见的美景,从他长大到现在,就只见过一次冰森林;在这一刻,米卡莎忘记了米洛尔,忘记了爷爷,也忘记了身后那躁动的外出工们……
米卡莎惊喜的朝着冰森林飞奔!刚开始的路是极其难走,厚厚的雪窝与新结成的冰晶,让原本平整的冰面变得寸步难行;米卡莎走了几步之后,就开始喘气,周围的空气像凝结了一样,呼吸起来异常的憋闷。
爷爷说过,要是没走几步就开始喘的话,那最好掉头回到部落里,因为极低的气温是一个不会怜悯的刽子手。
米卡莎甚至听到了鼻腔内结冰的声音,呼出的气像一把刀一样,刮着他的鼻黏膜。
在冰火山的尽头,一簇簇绿光在天际间游走,没有什么规则的形状,而且变化多端。
“呼!出现幻觉了吗?”米卡莎自言自语着,这是爷爷交给他的办法,在外出的时候遇见极端天气时,就这样自说自话,不知道因为什么,反正这是一代又一代的经验。
离前面的冰森林有些近了,米卡莎才发现这些远处看起来枝桠纵横的冰树之间竟有很大的间隙;冰树开起来很臃肿,冰树与冰树的底部都是相连的,树干都是下面粗上面细,而且都有那种明显堆砌的痕迹;再往上,细小的枝桠之间又开始相交通,不过不同于底部,枝桠之间都如理不清的线团一般,相互交联,但内部有空隙。
“好美啊!”米卡莎由衷的赞叹道,但是他却犹豫要不要继续再往前了。极低的气温让他呼吸不畅,而且他浑身没有力气,止不住的发抖。
“好美!”
“好美!”
“太美了!我这次要是看不了的话,下次都不知道是啥时候!”
米卡莎半伏在一块儿冒着热气的坚土上自言自语着。
“小孩儿?你不怕死吗?”
米卡莎听到了坚实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听的越来越真切,他费力的回头一看,才发现米洛尔正站在身边,一脸关切的弯着腰看着自己。
米卡莎见米洛尔正想扶起自己的时候,下意识的说了句:“你是贵族,不应该碰我这个外出工的!”
米洛尔的手忽然间停滞了,他吃惊的瞅着这个本该开开心心成长的孩子,心里一阵的酸楚;末了,他才轻声细语的说道:“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米卡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马上就低着眉眼道歉道。
米洛尔把米卡莎抱了起来,拍打了一下他身上的坚土灰;见米卡莎浑身冻的发紫,就从口袋里取出一颗糖,塞到了米卡莎的嘴里,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这糖我忘记还了,反正你吃了,我也不算违背命令!”
米卡莎从来没有想过糖的滋味儿,更不要说去吃了,但是当这一小块儿红红的东西塞到嘴里时,是那么的好吃!米卡莎不知道嘴里的糖该怎样去形容,因为他脑海里的词语好像没有关于糖的记忆;但有趣的是,他感觉到了温暖,慢慢的将心里的冰块儿给化开了的温暖,还连带着整个世界一起化开。在这个灰白色的荒原里,竟有了波光粼粼的水与河流,浮冰一块一块的飘向冰火山那儿。
“暖和了吗?”米洛尔摸着米卡莎那圆圆的脑袋问道。
“嗯嗯!”
“暖和了赶快回去!”
“我不走!我要到冰森林里!”
米洛尔一脸震惊的回过头,看着满脸稚气的米卡莎问:“为什么?你会被冻成冰雕的!”
“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样的冰森林了,爷爷告诉过我要活在当下!”
米洛尔一脸宠溺的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儿,蹲下来说道:“人还没有一个冰柱大呢,还懂得活在当下?”
“爷爷说了,我们这一族的寿命太长了,长到可以尝尽世间的艰辛!我觉得既然反正都是吃苦,倒不如在某一刻认真的放肆一回,为自己好好的活一次!谁说外出工是最低端的?不值一提的?”
米洛尔微笑着,他想起了多年前在贵族学校的自己,曾不断的思考着部落的血统论是否真的有必要!而眼前这个孩子给出了答案,他是个外出工,但比很多贵族学校的孩子强的太多,也许部落的血统论本来是好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开始变质。
“你怎么了?米洛尔?”米卡莎歪着头问。
“嗯?额!没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米洛尔?”
“我知道部落的英雄!”
“不再是了!小鬼!不再是了!你知道那些外出工是怎么对我的吗?不再是了!”
米卡莎郑重其事的站到米洛尔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认真的说:“你做的事不会忘记你是谁的!米洛尔!就像我捡的硝石一样,它是我捡的,永远都是!”
米洛尔灿烂的笑了出来,他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孩儿,十分的喜欢;他摸着自己的心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米卡莎!就是永远快乐开心的意思!”
“好的!米卡莎!我米洛尔,首辅大臣的儿子,现在的外出工,摸着心脏向你致敬!看在咱俩投缘的份上,你尽管提要求,我带着你为了自己而活!”
“我想去前面的冰森林!我想去冰火山,我想到那边去看看,我想……”
绿色的不规则光在天际划过,灰白色的天空焕发了一丝奇异的色彩,米洛尔和米卡莎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朝着冰森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