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潇一番话把刘宇闹得脑子里和家里硝烟四起,他自己脑子里也整天弥漫着的硝烟,一刻也不能平息。
这一切,都源于叶潇并不喜欢自己目前所从事的职业。在很多人眼里看来高贵多金的职业,在叶潇眼里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职业。
叶潇自己一开始也认为律师职业高贵又多金的。因为电视剧里只演精英律师,男俊女俏,不知道到底是凭演员的颜值还是凭编剧的无知一小时咨询服务就能收费五万块,让大家觉得律师一定长了不是满嘴金牙就是一口象牙。
娱乐圈里个个都不知所谓地互称为老师,其实还不如互称为律师更好,毕竟他们个个好像他们演的精英律师般那么多金。最极品的娱乐圈可能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靠脸吃饭的人,一种是靠不要脸吃饭的人。不对,归根结底他们还是一种人,叶潇不由得这样想,真是一个愚乐圈。
等叶潇做上律师几年后,他才发现事实上律师是一个看起来很美,做起来很难,说起来很苦的职业。现实中律师根本无法高贵,甚至很卑下。当事人利益在上,国家法律更在上,公检法机关高高在上。律师没得选择地处于法律生态链的最低端,跟谁谈高贵?只配比自己的影子高贵一点。那一点的差别只在于影子已经趴倒在了地上。至于多不多金,则看你是居于职业金字塔顶端的10%还是底部的90%。
他想起之前老师说过律师是世界上痛苦的职业,当时还不太理解,现在则深有感触并深以为然。律师虽然懂得基本法律规定,但却基本做不了任何决定。多数时候只能一边竭尽所能做着最大的努力一边只能无能为力地听天由命。而竭尽全力后的结果也可能是无力吐槽。往往一丝不苟败给了漫不经心,一本正经敌不过胡说八道。而且你明明知道他们胡说八道,他们也知道你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他们也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他们依然胡说八道,但对此你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比健身做到最后几个动作要力竭时想继续做但又做不动但又想坚持做但最终失败更痛苦更难受。叶潇经常无力地拿这两种无力感比较。
英国著名哲学家培根说:“一次不公正的审判,其恶果甚至超过了十次犯罪,因为犯罪虽是无视法律——好比污染了水,而不公正的审判则毁坏了法律——好比污染了水源。”
中国无名法学家叶潇跟着说:“一次不公正的审判,足以毁掉一个当事人的一生,也足以摧毁一个律师对职业的信仰。”
所以叶潇目前最想做的一件事情,不是想做一个满嘴金牙象牙的精英律师,而是想不再做律师。在这种不可告人的想法的驱使下,他这几年不断地胡思乱想想方设法开拓其他生路。
他撺掇了一个搞自动化设备制造的客户发明了一个自动套袋垃圾桶,兴致勃勃地刚要准备投产,却发现别人已经做出了更好的产品,只得把自己的垃圾桶扔进了垃圾桶。
他又想利用自己的自动套袋垃圾桶做垃圾分类,并连哄带骗地让一个同学的同学帮忙做了一个垃圾回收APP,但由于投资太大一个人做不来,也没有人觉得一个不务正业的律师能做好专业的垃圾分类而参与投资,只能再次放弃。
他还想过在老家建一个温泉民宿,然后利用这个有梦想的民宿做一些关于乡土风情和美食的直播,并邀请一些有识之士到民宿来讲学,开拓村民的见识带动特产销售和旅游发展,并取好了名字叫聆响居,寓意让别人听见故乡的故事,让故乡听见梦想在这里绽放,这都是他认为最动听的声响。但村里说目前政策不允许,又不得不放弃。
他甚至想要建立一个公益的网课平台,学生们都在课堂上听优秀名师们在网络上讲课,不太优秀的老师们则负责课堂纪律和课外辅导,这样就可以解决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平等地接受到最好的教育,掌握认识事物看懂世界了解宇宙的方法。显然这远远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所以也只能想想而已。
......
而他来健身房的初衷之一,也是为了能够有更好的体魄支撑自己实现包括但不限于前述梦想在内的长长的梦想清单。所以健身真的事关他的梦想。而与梦想相关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高尚的、神圣的,所以当他看到健身房以助人实现健康梦想之名行套路赚钱之实时,他真的恼火,觉得骂一场还不过瘾,还要写点东西来深入揭露、广而告之,免得这种祸害人的健身房继续大行其道,使更多人误入歧途而上当受害。
他那些五花八门的梦想让他很烦恼,也很亢奋。中年男人大多很难进入梦乡,因为他心里有了太多梦想,装了太多烦恼。梦想有多大,烦恼就有多大。梦想有多少,烦恼就有多少。
梦想和烦恼就像一对孪生兄弟一样,如影随形双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