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石渚湖岸窑火红
李彦升在院里手拿着书卷读书,踱步,李彦荣的信鸽在房顶飞了一圈后落在他的面前,李彦升看见弟弟的信鸽,高兴地叫起来。
李彦升:“爹爹,姆妈,彦荣的信鸽,彦荣传信来了。”妈妈:“快念给我听。”
李彦升将绑在信鸽腿上的书信展开,念到:
父母大人:孩儿擅自离家,跪求双亲恕儿无礼。儿志在海外,胸怀家国,到长沙铜官石渚窑如愿以偿的做了瓷器画师,师父巴西特和俄法尔均是爹爹好友,待儿如子。整日窑火通红,泥土为宝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令人万分欣喜。弟思念兄长。纸短情长。儿彦荣叩首。
李素对彦荣妈说:“我总是告诉你不急。实话和你说了吧!”李素停顿了一下,“彦荣去当画师是我安排好的,和艾哈迈德说好不露口风,彦荣师父在波斯就是画师,不同的是画在瓷器上。只要彦荣肯学,就会将这项技艺学到手。彦荣喜爱中国画,说不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彦荣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彦升,代姆妈给彦荣回封书信。”李彦升:“是、姆妈。”李素:“彦升,今天和我去卢都督家请教卢都督。看你的学问有没有长进?求他指点迷津。怎么能考上进士,考中后才有资格成为朝廷命官,报效国家。”
彦荣妈看着夫君教子的一幕幕,心里暗想:夫君教子有方,两个儿子都有明确的培养目标。为夫,他经商立业,赚的一份家业;为父,他给孩儿操心,安排周细。想到此,她充满了对李素的钦佩之情。她对李素说:“妈为儿操心一时一事,爹为儿操心一生一世。夫君眼光宏远,我儿都能如夫所愿。”李素说:“还是他们的妈妈不辞辛苦养儿育儿,娘子功劳至大。”
郭金领着巩仁看过在茅草棚下摆放的釉下彩瓷器,巩仁拿起一个看,杏黄色的碗,上画有花卉,绿色和褐色的飞鸟文样的罐,绿彩的执壶,啧啧称赞。巩仁:“兄将瓷器当成画品了,可用、可赏,高见啊!”郭金:“瓷器有魂,天地阴阳酝酿,水火木金调和,面如玉、声如磬,我一家几代人的梦想,就是造出最好的瓷器,让人人喜爱。”巩仁一边看一边说:“这个釉下彩北瓷没有,兄是独一份。”郭金:“到前边酒肆,与贤弟痛快畅饮叙旧,有话与贤弟说”巩仁:谢兄美意”
两个人挽着手走进一家酒肆。
?二人店内坐定。
郭金招呼店家:“店家,与我备好酒来。”店家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见郭窑主来,满脸笑容:“窑主有远方来客,好酒自当奉上。”郭金:“还有,你把店门关上谢客,我加倍给你酒钱”。巩仁不知道郭金何意。店家关好了门:“窑主是我家贵客,自然听窑主吩咐。”郭金:“等我和贤弟吃完酒,你可开业。”店家应承着:“好嘞!”
巩仁和郭金说:“兄不用开口,你的窑里出产多少,我就从广州给你销多少。釉下新彩,北方瓷窑未见有,你又雇大食画师专画大食画。广州港出海,去大食和波斯,藩商最近把大宗货物都盯在瓷器上。机不可失啊!”郭金:“我与贤弟世交几代,安史乱后背井离乡,我族人在此发现瓷土,留下建窑烧瓷。你父辈继续往南,在广州立足。如今,我们又是前世缘分,你在广州做瓷活,我在石渚烧瓷器。”
巩仁感慨道:“自家弟兄,都离不开一个‘瓷’,是长辈的心愿,兄长这些年辛苦?”
郭金长叹一口气:“一言难尽。我只说取泥洞的艰辛,瓷土都在山上发现,挖洞后为了取得更好的瓷土,就要往深处挖,洞里黑暗寒冷,家父吃尽了辛苦。”
巩仁:“给世伯带来的广州清酒,金丸果,和二十串茶叶。一会我去看望世伯。”
郭金把头低下来,停顿了一下:“谢贤弟,家父已于去年腊月去世。”巩仁吃惊地:“我在广州,竟不知道郭伯去世消息。是因病?”郭金:“是病。积劳成疾,家父烧瓷一身绝技,火候不到,成为陶器,过火则老,老不美观;配料瓷石,烧窑投柴,久则成师.只可惜他离开我弟兄,没看到我今天烧出的釉下彩。”说罢低头垂泪。巩仁劝慰道:“兄不必伤感。世伯在九泉之下看到今天兄烧出新彩,会为兄欣慰。我回去安排银钱,有兄在此,弟会将此路疏通,让兄无后顾之忧。”
郭金的伙计到,手里领着一个大袋。郭金从袋里拿出来一个深红色的彩罐。郭金又和伙计耳语了一下,伙计出门。
郭金双手托着大红彩罐,和巩仁说:“贤弟,我今日将家父在世时烧制的,大红彩釉罐送给贤弟。”巩仁听罢此言,推托到:“世伯平生以烧瓷为业,心有精诚,手有精艺,千雕万琢,留给兄的遗物,贵重物件,弟不能受”。郭金说:“此罐贵重,官府几次问我索要,我藏在山洞里说没有,今天送给贤弟,留下念想。红色是用玛瑙石粉做釉料烧成的。”
郭金诚心送罐,巩仁推托不过,双手接过红釉彩罐,恭敬的放在桌上,拱手就拜。说:“世伯,侄儿愧领了。”郭金:“石渚有草市,各窑口都将自家烧好的瓷器拿到草市上卖,三五枚铜钱就能买到一把瓷壶,贤弟可逗留几天,到草市领略一番,有中意的可就地订货。”
巩仁完全没想到,在离广州的千里之外,还会有这大片的瓷窑,生产如此便宜的瓷器成品。他说:“好!就到草市上看看有没有中意的瓷器。”郭金说:“我这里有北方同乡烧窑的瓷器样品,如贤弟看中相同的瓷,就先订购我的样品。”巩仁说:“那是应该的。”郭金将他伙计带来的样品放在他面前,巩仁一看,乐坏了,因为这些瓷器什么样式的都有,单说瓷狗、猫、蛙、马、骆驼、还有藩国的狮子,活泼逗人,可爱至极,而且还烧出几个孔,郭金吹了一下,还能吹出曲调。
巩仁单看瓷器的色调,只见白、青、褐、黄、黑、红、绿,多种颜色,他一件一件的看着,一把瓷壶上的胡腾舞吸住了他的眼神。跳舞的胡俑手臂弯曲,表情生动,身体前倾。以他走南闯北的接触众多南北瓷器,他以商人的敏锐嗅觉,觉得这里的瓷器,它的优势明显,价格低,花色和样式多,人们对美的感受都是相通的,他想,藩商也同样。
听信郭金的话,巩仁决计在此赶一个草市,看看瓷样及行情。
巩仁就住在吃饭的小店,他心里充满了欢喜。从屋里向外望,对面的山林没有树木,烧瓷器的窑口一家连着一家,河对岸火光冲天,浓烟四起,昼夜通明。偶尔还听得见薪柴烧爆的闷响。似龙蛇一样的瓷窑顺着山势,一孔接一孔,很是壮观。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郭金派先头那个伙计来到巩仁住处,在住家那里吃了油煎糯米甜糕,一碗肉羹。沿着石渚湖岸,进入草市。
巩仁还以为他来的挺早,更有早行人已在湖边摆上瓷器和蔬菜瓜果,他的眼睛就盯在瓷器上,烧窑人家早就摆满了自己的产品,他看得眼花缭乱,郭金给他的样品里,草市上都有卖。他在广州,主要是卖给藩商,符合藩商的装饰,他的买家中有大食商,还有波斯商、还有林邑、昆仑和室里佛逝等岛国,他们是信佛教的国家,有荷花和佛塔图案的,他买下来。中国的花鸟家禽他就越过了,他看到了有一摊主的瓷壶和瓷罐,上有大食文字和三角块图案,是褐色和绿色结合的彩罐,上前一问价格,只要八文钱。那只写着大食文字的壶,要五文钱。走了一圈,只要是带有异域风情的,他都买了来,其中有椰树和椰枣纹的,他都放在麻袋里,直到伙计拿不动,他的就是要回广州给藩商过目,然后按这样的纹饰订货。他恋恋不舍的离开草市,心满意足的回到店里。
一会儿,郭金来了,巩仁把草市买来的瓷瓶和瓷碗、壶,都拿出来,郭金也把自己的样品拿出来,发现两人的瓷器有不少都是同样的,郭金哈哈大笑说:“英雄所见略同。”他指着一件瓷壶对巩仁说:你看看壶底座写的什么,巩仁细看,上写:“郭家记”,说:“是郭兄的标记。”郭金:“我请大食和波斯画匠就是要画他们本国人喜爱的图案。”巩仁恍然大悟,原来郭金在烧制成品的时候,就想着卖给藩商。烧制成功几个款形后,派人去广州请的巩仁,巩仁来的太是时机了。
“我给贤弟准备的样品都在口袋里。批量的货准备好。”巩仁拿出随身携带的银两:“这是二百两纹银,留下做定钱”。郭金:“贤弟的好意,兄领了。伙计,拿纸笔来。”巩仁:“兄何必见外呢?”郭金:“在商言商,兄弟另计”。他写好收条,递给巩仁。
伙计把釉下彩样品和红彩罐小心翼翼的放在马车上,巩仁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没和那个广州小同乡告别,郭金:“你那个椰枣纹的瓷壶就是他画的,小伙子手巧啊!你到广州藩商要什么样的图案,我这里现画现烧。量大了,看这一片窑厂,只要是北方来的,我都认识。”巩仁:“好!弟就和兄长告别,不到一月,与兄再会。”郭金:“这边的运脚我来安排,从石渚到湘江码头用牛车和人工挑,到码头乘船,到漓江,越灵渠,转西江郁水,直接到广州府。再见不远,弟一路保重”。拱手作别。巩仁:“兄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