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公安机关的法医学解剖室应该不能随便进入,可听里面韩法医叫了两次,我只得答应一声,推门进入。
室内意料之外的明亮,有股福尔马林混合消毒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右手边,韩法医在水池边冲洗着什么,距离他不远处一具Y型解剖的尸体放在不锈钢验尸台上。
“帮我把桌上的罐子拿过来,快点。”
我张望片刻,在门口桌上看到一个圆形玻璃容器,里面有半瓶淡蓝色的澄澈液体。见韩法医语气急切,我紧走两步将罐子端到他身边。
只见他手上捧着某个红棕色的器官,只是大小绝对不太正常,而且上面部满了血管状的深蓝色条纹。韩法医动作利落将其放入玻璃罐中,马上扣紧封口,这才抬手用肘部的袖子擦了擦额头汗水。
透过玻璃瓶,器官上深蓝色的条纹似乎淡化了些许,容器底部隐约有层闪闪发亮的细碎晶体被析出。我看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是什么?”
“是肝啊。”韩法医正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正筛着尸体的胃容物,过了一会儿才从口罩后穿出略显沉闷的声音。
“人的肝哪有这么大?”
“肝得多了,自然就大嘛。”
他的冷笑话让我反应了片刻,随后尬得头皮发麻,果断决定不深入这个话题,沉默站在不远处看他工作。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韩法医处理完手头上事物后,打了个电话让实习生下午来缝合尸体,慢条斯理换下白大褂,用黑色布袋装好玻璃容器,这才招呼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现在已经过了午餐高峰期,食堂里的人零零散散,韩法医冲我扬扬饭卡,挤着小眼睛冲我示意。
“吃什么,哥请客。”
下午一点多钟,许多菜只剩点汤和边角料,不过我确实有点饿,就要了一碗猪肝粉。韩法医长久的凝视我,用饭卡刷完两碗后,我们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坐定。
机关食堂用料十足,味道也很好,我安静的嗦粉,但对面的韩法医却没有动,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老孟从哪里找来的怪人,我第一次上解剖课三天都没沾荤腥。”
“猪肝是猪肝,人肝是人肝,你不吃的话扒给我。”说着我筷子就往他碗里伸,谁知韩法医暴发出与体型不符合的敏捷,撂下句想都别想,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汤。
吃饱后,韩法医不知从哪儿找来根牙签咬在嘴里,貌似无意般声音压低了半分。
“老孟叫你来干嘛?”
“陈情,申冤。云泽大学自杀案有异。”
听我这么说,韩法医呸的一声吐出牙签,手按在桌上凑近我道。
“我也知道有异,但四起都是自杀,这类死亡司法机构没有权利解剖,难道要我去殡仪馆偷尸吗?司魂院也得按照基本法吧!!”
他这句话说的又急又快,其中提到一个陌生的名词,我却来不及多想。
“孟老板说死了七个。”
“七个?!”
此话一出,韩法医与我面面相觑,好半天才喘着粗气,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今天晚上去殡仪馆偷尸。”
“噢…!”我点头,伸手拍拍韩法医厚实的肩膀,给予他肯定和鼓励。“加油。”
“别来这套。”韩法医丝毫不领情,直接拍开我的手。“你得跟我一起去。”
“我突然想到孟老板店里天然气还没关呢,先走了哈。”开玩笑,这种事情能答应才怪,我有着清晰的自知之明,晚上去殡仪馆偷尸这波操作肯定充满高能,在店里睡觉不香吗?
“你不想知道云泽大学怪死是什么原因吗?”身后,韩法医压低的声音有些急切。
“一般电视剧里知道太多的都活不过三集。”说到这,我停顿片刻。“而且我有嘴,可以直接问孟老板,他想让我知道的自然会告诉我,不该让我知道的,去了也得不到任何信息。而且根据你的态度,这件事应该与你的关系比较大才对,或者说…你应直接为此负责。我嘛,就是个打工的,晚上老老实实睡觉就好。”
“司魂院怎么代代都是这副德行,十世…都…孟…太卑鄙……”
走出一段距离,我还能听到韩法医的碎碎念,其中夹杂对孟老板无情的诽谤。这时,我像是想起什么般停下,等他走过来后才像是恍然大悟。
“对了对了。刚刚在解剖室外,我接到孟老板一条短信,看你好像不太需要…”
“赶紧说。”
下午两点,空地上太阳毫无遮蔽的暴晒着我和韩法医,却丝毫不能压抑心底升腾而起的寒意,我暗自咽了口唾沫。
“去找另外三个,活着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