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马自磊,有勇无谋的记者,目前正在一间破烂的事务所里莫名其妙地接受着来自一位平生素不相识却对我恶语相向的毒舌侦探的说教。
“我想我应该有权对您友善的评论保持沉默吧。”我已经对此表示了礼貌范围内最大的怒意了。
“可以的话我还真的有点想看看兔子发怒的时候是怎么叫的。啊,不过无妨,请务必继续你的讲述,不要停下来。”然而对方明明有所察觉却丝毫没有就此住口的趋势。
……如果没有人打断就更好了。仓皇地上了车并离开了化工厂之后,我七点左右抵达了那个村庄,并准备在此留宿一夜。中午经过时由于行程匆忙也只是抽了根烟的程度,这会才有机会好好观察这样一座村庄。村庄的格局不大大概有七八户人家的房屋,围绕着村庄中央的空旷地带放射状分布,其中还有一两户房屋已经非常破败了——这一点倒是我中午经过时已经发觉了。中央的空地又与马路直接连接,往北便是前往化工厂的路,往南则是回城里的路了,可以说这条马路把原本就规模不大的村庄隔得支离破碎。
当我七点左右来到此处时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整个村庄,明明刚过七点夜色却很浓了,朦胧缥缈而又过分安静的气氛就像麻药一样,让长久注视着这般风景的人感到昏昏欲睡。在夜幕与薄雾的笼罩下,我安稳地把车停在了村庄中央的空地上,下车之后又确认车子上锁无误之后,打着手电筒准备前去打扰某一户人家。我下车后往北边的右边第一户走去,可是当我走到这些房屋前时,我端详着这一户房屋的样子,觉察出了有些怪异的氛围。锈迹斑斑的铁门是紧紧关闭着的,铁门旁边的窗户也紧闭着,但是貌似并没有拉上窗帘。木质的窗框千疮百孔还长有一些霉菌,窗户的玻璃上有一些刮痕,发霉的气味混在薄雾里绝对不是让人能在短时间内感到好受的味道。
透过窗户,房屋内漆黑一片,也并不能借着月光一览房屋的内部,于是我谨慎地拿起了手电筒,手电筒的光径直打向了房屋的内部,隐隐约约可以观察里面的构造了。窗子的背后,像是一个客厅的布局,靠近窗子的似乎是一张饭桌,周围较为整齐地摆放着四个椅子,桌子上除了一个盘子以外没有其他东西了,盘子里面有两副碗筷、一些剩菜和半个啃了一半的馒头——此时虽然我已经是饥肠辘辘了,还是勉强守住了做人的底线没有做出不道德的行径。
比饭桌稍微远一些的位置,摆放着茶几、电视柜,电视柜上面当然是有电视机的,电视机当然也是没有开启的。在漆黑一片的电视屏幕的对面,是沙发,沙发的上面,坐着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就那样坐在那里,眼睛睁着——明明电视机是关着的,电视机的屏幕是漆黑的——他们就那样对着电视机坐着,眼睛瞪的像案板上和河豚眼睛一样。手电筒的光丝毫没有干扰到他们,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我和我的手电筒,于是我更加大胆地把光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借着手电的光,我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这是一种让人看到后内心发毛的病态狂喜,我看见他们宛如看见了精神病院的疯子。他们在沙发上坐着,笑着,颤抖着,但是没有声音!屋子外是薄雾一片与夜色深沉,环境安静得出奇,他们这样的笑容就更加显得诡异,就像是一出没有配乐的木偶戏,机械而僵硬的动作让人更加匪夷所思。
即使目睹了这样的景象,我仍然决定进到屋内一探究竟,我一厢情愿地想要去说服自己让自己确信,我试图告诉自己坐在里面的只是两个人偶,是风吹得“它们”微微颤抖显得像是在笑。夜风是无情而寒冷的,我的背脊上却已经爬满了冷汗,犹觉得进入房屋无论是避风、还是借宿、还是寻求帮助、或者是单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此时此刻,进入房屋这一行动就像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使命,不得不去执行……
——“让我猜猜你接下来的举动吧,如果是我的话或许会……不过以你的性格应该会选择老老实实地敲门吧?”在我描述得非常紧张时,侦探又打断了我。或许是他眼中看不下去仅仅是回想起那时的经历变面色苍白心跳加速的我吧,或许他是抱有善意地打断我,怀有让我放松一下的意图也说不一定。
……您猜的非常对。出于礼节和个人习惯,我在那扇锈斑昭示着自己历史的铁制防盗门上敲了两敲,结果铁门在门框上略微振动,有一些沉闷的钝响,然后门板在略微地从门框上弹开,微弱地开启了一个缝隙。我缓缓拉开铁门,铁门的合页经过摩擦发出沙哑的嘶叫,在我完全拉开铁门时……
——“刮来了一阵风。”
“?”
“一般小说都会这样描写吧?事实上密闭的房间内部,气压一般也会比室外低一些,拉开那扇门想必会引起空气向屋内流动吧?”侦探饶有兴趣地解释着,我却感到有些恼怒。
“虽然您可能是出于好意让我不要过度紧张而打断我,但是这样仍旧很失礼,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你不要再打断我的描述了好吗?”
“啊,也请你不要对我的行为动机进行恶意揣测,也请你不要自我意识过度,我只是单纯地为了满足表达欲而在进行着发言而已。”
……好的大侦探,没问题大侦探。如果不是在您这么寒酸的地盘的话,我想或许开瓶香槟为您庆祝也不过分吧。是的,您又猜对了一次,在我拉开铁门时,一阵风吹来,把我的贝雷帽吹到了那个屋子里的地板上。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异臭,我把手电筒照在那布满灰尘的地上,地上似乎是有一些已经干涸了的黑色液体,从那里捡起我的帽子,因为有些洁癖,拍了拍灰我并没有戴上,而是将帽子拿在右手上。从那里抬起头来,便看见那两个人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的前方,我缓缓地走近他们,越走过去越发觉事情的诡异。
据说,人在濒死的时候会体验到快乐的景象,坐在那里的两位看来已经是丧失呼吸的尸体了。但是就在他们的沙发下方,那是黑色液体流出的源头,我便弯下腰去观察。之前也有说过,地面上是布满了很多灰尘的,沙发下面的空隙就更不清晰了,手电筒的光打过去只能看见在狭小空间上下飘摇的尘埃。我对着那里试着吹了一口气,灰尘马上朝着我袭来,若不是及时闭住了眼睛并及时用帽子挡住了脸,可能我现在已经没办法用完整的脸面示人了——事实上,后来我的右手的溃烂可能就和这些看似灰尘的什么东西有关系吧。
总而言之,简单的扬起沙发底部的一些灰尘之后,已经可以勉强看到里面的东西了,那是一个爬满血丝的“什么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尽可能不愿去回忆起关于“那个玩意”的种种细节。总而言之,那是一个有猪的心脏大小的一个有机生命体,虽然已经丧失其生命机能了,但是显然屋里地板上那些黑色液体原本就是从它这里流出来的。它总体呈现了一种紫色的外表,看上去依旧富有弹性,部分表皮有些溃烂,也有些地方分布有茂盛的霉菌。
这时我听到有什么动静,于是从俯身查看沙发底部的姿势起身,起身之后我便看见那两个尸体的头颅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转向了我,他们缓缓起身并且似乎是要向我袭来,我慌忙起身准备跑出去,在慌乱中误把手电筒遗失在了那里。
跑出这间屋子之后,屋外的雾又变浓了许多,在那些雾里似乎有许多人影,都是在朝着我在移动的样子,我感到很慌张,在雾中摸索着朝着我停车的方向前进。车子停得不远,没跑十几步就到了。但是该死的车钥匙,这时的遥控车钥匙像是失灵了似的,我以一种偏执的速度不断按压着解锁的按钮,可是我的车子却丝毫没有反应。四周的人影似乎又近了一些,无奈我只能把车钥匙插进车门的锁里,手动开锁的过程倒是很顺利,之后我也顺利地上了车,顺利地发动了车子,在一些的面无血色的人的包围中我顺利地将车驶出了村庄。
路上我一刻也不愿意停留,我本准备就这样连夜开回城里。离开了村庄较远的位置,车后也没有人追来,车前的路在车灯的照射下越发地不熟悉,一种迷了路的错觉在我脑中产生。我停车准备在手机上准备找导航软件查路,可是这时一个人影逐渐出现在我车灯照射的范围里,他看体格似乎是个男人,戴着奇怪的帽子,露出半边的脸部,身上有很多血迹,上身的衣服也有若干破洞。他朝着我的车子踉跄地跑来,一边跑动一边挥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