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这座“贫穷而性感”城市,每年吸引着大批年轻人,这里有顶尖的古典乐团,极致迷幻的电子乐,传统与新奇的碰撞,疯狂与谨守并存,无数年轻人在这里发掘自我。
戚衔草骑着自行车,经过城市中大片草坪,沿着易北河畔,随意地探索着某个角落。
当生活抛去被绑架的价值观,前方的路就会坚定而光明。但人生没有绝对的自由,戚衔草逃脱世俗价值的绑架,就要面对新的窘境
柏林大大小小无数夜店,她玩了个遍,一到夜晚,几个著名的夜店全是排队长龙。
Berghain无疑是Techno乐最好的地方,无数电子乐迷前来朝圣,同时它的大门也最难进,一句「nein」把无数人挡在门外。
戚衔草穿着一身黑,马丁靴,皮夹克,黑色的项圈,在门口和bouncer闲聊几句,走进Berghain的大门。
也许很难有人能拒绝得了她,无论走到哪,都自带强大气场。
柏林的夜店和一般人心目中夜店blingbling的印象是很不一样的,没有华丽装饰,没有VIP或包厢等级,,没有人穿西装晚裙,大多都是外观破破烂烂、里面暗森森、DJ很棒、音乐很吵,让人忘记身遭一切,专心跳舞的地方。
戚衔草喝了不少酒,打掉无数个搭讪的手。Techno节奏强大,冷冰冰的金属音效,在简单重复的旋律中,很容易让人摇摆癫狂。
癫狂的戚衔草,在耀眼的闪光灯下,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一下子清醒不少。
她走到前面,拍着DJ的肩膀,哈尔曼回过头,意外地看着她。他一头金色发,皮肤苍白,带着特有的矜贵,仿佛中世纪的贵族。
他的双手扔在打碟,摘下耳机,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波澜不惊。
戚衔草拿着香槟,笑着在他耳边说:“宝贝儿,DJ好玩不?”
“你来试试?”
哈尔曼接过她手中的酒。
戚衔草熟悉混音台,毫不客气地上手。她戴上耳机,手指灵活地飞舞在按键上,毫无商量的舞池轰炸。戚衔草戴着耳机嗨了,偏头喝下哈尔曼手中的酒。
Techno到戚衔草手里,完全变味儿。哈尔曼由着她乱玩一阵,在引起别人奇怪之前,把她拉了出来。
凌晨的柏林街道空旷,小巷两旁的路灯,安静地散发暗黄色的光。车道两旁的树林黑黢黢,无拘无束,山毛榉一株株紧挨在一起,露出发白的枝杈,怪诞地相互拥抱。
哈尔曼把车开到门口,朝戚衔草按笛。戚衔草迷迷糊糊地回过神来,朝他的车走过去。
哈尔曼帮她打开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家。”
戚衔草醉得直接躺在别后座上,喃喃自语道:“真想不到啊,作曲系的高材生,沉迷夜店,沉迷Techno。”
“你不还沉迷夜店、沉迷跳舞吗?我比你好一些。”哈尔曼说:“你住哪条街道?”
戚衔草此时已经睡着了,没有丝毫清醒的意识。
哈尔曼无奈地停下车,拍着她:“醒醒嘿!你住哪个公寓?”
从窗子里透进来的光线,唤醒了戚衔草,她睁开眼睛,天花板上饰有白色的葡萄和葡萄叶花纹的雪白线条,下面对比鲜明地摆放着深红色的软榻和睡椅。
这不是她的房间!
戚衔草心中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她紧张的情绪消减许多。
她大步走出卧室,哈尔曼正悠闲地在厨房泡咖啡。晨曦洒在他宽阔的肩上,在他金色的发间晕上一层细细的光。
“睡醒了?来一杯吗?”
“嗯,加糖加奶。”戚衔草一双漆黑的眼睛,暗幽幽地盯着他说:“你能解释一下,我昨晚为什么在你这睡了吗?”
哈尔曼毫不介意她阴沉的质问,嘲讽地勾起嘴角“你醉得厉害,我无法知道你住哪,又不能把你扔街上吧?”
戚衔草低头接过咖啡,杯中的拿铁香气四溢,她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显得温驯柔软。抬起头时,她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真诚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哈尔曼,让我在你温暖舒适的床上睡了一夜。”
“正巧我的室友出去旅行,你才有机会睡他的床。”
戚衔草摇摇头,喝一口咖啡,说:“我真没想到,你去Berghain做DJ,你平时还玩电子乐吗?”
“我高中时就创作了一首电子乐,那时候我还玩乐队呢。去Berghain也不是为了音乐,就是一份兼职。”
戚衔草觉得他平静的外表下,似乎藏着另一个人,那人疯狂粗野,在地下乐队日夜狂欢,堕落迷醉。
她想起他们在琴房相遇,哈尔曼弹奏的独特旋律吸引着她。他一眼就认出戚衔草,强烈要求她来弹一下自己作的曲子。
戚衔草面对他突然的热情,反而腼腆起来。结果哈尔曼认为,她有着东方女人的优雅内敛。她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洋洋自得许久,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马脚。
手机里的一个短信提醒,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信用卡的余额警告着她停止享乐,前一段时间玩得太疯了,对她来说,柏林整座城市是个大派对。
戚衔草愁眉苦脸,叹了口气:“看来我这个月得尽快找个兼职,不然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哈尔曼:“我知道个兼职,可以长期工作。”
戚衔草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兼职?”
哈尔曼淡定地喝着咖啡,不紧不慢地说:“Hf音乐附中的教师。”
戚衔草的情绪再次低沉,垂着嘴角说:“那很难录用吧,这个兼职应该很抢手。”
“不不不,竞争不会太大,但是录用后工作会很难。”
哈尔曼看着跃跃欲试的她,神情复杂。
戚衔草动心了,拿着哈尔曼给她的名片,找到附中负责招聘的人。
面试非常顺利,这超乎她的想象。在国内想在音乐附中当老师,那是太不容易了。
以后的周一、周二和周三,戚衔草不得不骑着自行车,去音乐附中上课。
微微泛黄的林子被一条小径从中穿过,柏林像这样的小巷有许多,两旁的房子整起地排列,历史悠久。教堂,大路,远方宁静的小山,都安然静卧在秋日的阳光下。在四周的地平线上,是一片夹杂着珍珠白的碧蓝晴空。
从她进入琴房的那一刻起,那个叫Lizz的女同学,制造了无数混乱。
戚衔草强压着怒火,面无表情地说:“Lizz,请你回到自己的位置。”
Lizz正坐在班里男生的大腿上,挑衅地看着她说:“老师,请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别站在这里打扰我们。”
戚衔草深呼吸,湛黑的眼中有着骇人的冷漠,视线审视过来,威势太盛。她的声音严肃而愤怒:“这是上课时间,你在干什么?给我滚下来。”
“老师真是古板,你交过男朋友吗?不会到现在还是处女吧?”
Lizz表情夸张地说完这句话,同时还用大腿摩擦着男生。
戚衔草的脸冷下来,不再宽容她无底线地嘲讽。
“琴房不是你放肆的地方,我警告过你。”
她的话没有任何效果,琴房里的学生开始哄笑。
就在所有学生以为,这个华人兼职教师只能放弃的时候,戚衔草拎起Lizz的衣领,任凭Lizz怎么挣扎,不动如山地,迈着大长腿把她丢到教室外面。
全班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教室外面响起Lizz大声的咒骂。
“你疯了吗?你等着被起诉吧!”
Lizz身下的男同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起身跑了出去。这时琴房鸦雀无声。
戚衔草面不改色:“大家再练习一下为旋律填空,不解的地方可以询问我。”
教室里传来主奏旋律,Lizz走后,所有人都认认真真地弹琴。
戚衔草并不想做暴君,课堂结束后,她打算去和Lizz好好谈一谈,即使Lizz曾在许多场合,表达自己对亚裔的偏见。
教学楼二楼的西北角,是教职工办公室,戚衔草拿着教材,沿着楼梯从五楼缓缓往下走,走廊依旧吵吵闹闹。
她让Lizz先去办公室等她,往常她都是匆匆忙忙离开学校,今天走的慢些,来得及看清曾经忽略的一切。
楼外天气明媚,深秋特有的烈日高悬在头顶,尽情挥洒着这最后的热情,金黄的光影投射在挂满画作的走廊上。政教在走廊里怒吼,只惹来那些学生嘲讽的哄笑,恶作剧照做不误。
从窗户向外望,能看到一片像丝绒般平滑而光洁的草坪,操场上站着无声抽烟的男老师。几个张扬的女生围着一个女生,那个女生似乎低头在哭泣。
Lizz就是这样的popular girl,美丽爱出风头,比穿着打扮、比男生追求。
一层层楼梯向下走,戚衔草仿佛看到自己的肤浅嚣张的青春。
作为老师,她总想让青少年们少走弯路,遇到染上毒瘾的少年,路边卖淫的少女,看到他们自己作贱自己,她愤怒痛心。
戚衔草不得不接受,不是每位同学都会认真学习,能考上大学;她也不得不承认,人生中有些弯路是必须要走的。
教师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正在激烈地争吵。
“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的孩子来学校?校长在哪?我要找他!”
一位金发女教师面对着家长,她长着洋娃娃般的脸,湛蓝色的眼睛波澜不惊,声音温柔动听地说:“抱歉,你应该冷静一下。”
“去他妈的冷静,你管不了的学生,就让她回家,这么无能的人怎么做老师?”
身形肥胖,中气十足的家长怒吼着,她的女儿双手叉腰,不屑地看着老师。
一位男教师大步走过去,伸开双臂阻拦着:“请跟我来,我是负责人,不必和她说。”
家长气焰嚣张地继续喊:“你管得了吗?你是校长?”
“是的,跟我来办公室,放心消消气。”
校长穿着一身西服,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他弯下腰,低声安慰着家长,把她带离办公室。
她的女儿,手里比着Fuck,对着金发老师喊道:“你再敢说我一句坏话,就让我的混混兄弟qj你,狗娘养的。”
那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瞪大了蓝色的眼睛,忍耐着暗涌的愤怒,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