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zz正站在办公桌前等着戚衔草。身高挺拔,胸部丰满耸立,高高地扬起头。
戚衔草走进办公室时,Lizz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像机关枪一样扫过来。
戚衔草放下手中的教材,一边对Lizz说:“能在办公室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
她用眼神示意Lizz:“坐下吧。”
Lizz眼中闪过愤恨:“你应该感谢校长,不然你会在法庭上见到我,打学生犯法你知道吗?”
戚衔草勾起嘴角,笑道:“如果我真的打你,你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你欺负过那么多女生,应该知道打人是什么意思吧?”
Lizz昂着头,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应该滚出学校,别在这里对我说教了。”
“你的所有钢琴主课,成绩都是F,你不是没天赋,是根本没学。”戚衔草冷着脸说:“任何音乐学院,都不会录取你,你将来打算做什么呢?”
Lizz依然昂着头,骄傲地说:“不用你操心,我能去加入乐队,和男朋友在一起。”
戚衔草嘲讽地勾起嘴角:“现实是你连钢琴都没学好,没法加入乐队,靠男朋友活着吗?他可以随时抛弃你,另寻新欢,而你将陷入苦苦哀求的困境。”
Lizz愤怒地起身,踢翻凳子:“闭嘴!你这个贱人!”
戚衔草叹了口气:“别再糟蹋你的青春了……”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你应该去教数学吧,ching chong。”
Lizz大步离开办公室。
有些弯路,可能是必须要走的。缺少自我意识,少年们就很容易被教唆,难以抵御来自社会的罪恶。
戚衔草心里想着,一边平息自己的愤怒与悲伤。
“你是新来的钢琴老师吗?”
刚才那位年轻的金发女老师,正友善地看着她。她们也算同病相怜。
“我是兼职老师,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戚衔草对她说,心中溢满苦涩与同情。
“你真的很有责任心,其实兼职老师不必管这些的,你未来想留在这工作吗?”
戚衔草沉默了。
女老师碧蓝色的眼睛,灵动俏皮,朝她眨了眨:“其实学校很安全的,你不必担心。”
戚衔草漆黑的双眸浮起水雾,如同被水洗过的黑曜石。
“做老师很不容易吧,你的付出没人看得见,也没人感谢你,你是怎么坚持下去的呢?”
女教师微笑着,眼睛里充满希望:“虽然对数学感兴趣的人很少,但我还会碰到那样的学生,他愿意探索数学,在找到答案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校长走进来,他已经安抚好那对母女,他语气平静,对戚衔草说:“戚老师,我们可能需要单独谈谈。”
他们上楼走到校长办公室,这位50上下的老人,已经做很多年校长了,那历经风霜的眼睛,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很抱歉,她们用那些带有偏见的词语,伤害了你。”
戚衔草无所谓地笑着:“这没什么,我有这样的心里准备。”
“戚老师,你是非常优秀的钢琴家,能来这里教学,我很感谢你。”
威廉姆带着真诚的笑容,轻快地继续说:“我知道这很困难,他们对你视而不见,满嘴垃圾话,我年轻时曾无数次想把学生从楼上扔下去,但不能这样做,我们是老师,必须守护帮助他们成长。”
戚衔草如墨的眸子乌黑透亮,轻轻一眨,仿佛蕴藏着浩瀚星海:“抱歉,我的脾气很差,一时冲动,但我不得不这样做,才能让课堂继续。”
威廉姆点点头:“像Lizz这种程度,只是把她驱逐出教室,没关系,你记得千万别与学生有肢体冲突。”
戚衔草清楚这种警告是善意的,家长和学生有多蛮横,她刚见识过,欧美国家对未成的保护,已经到“溺爱”的程度,教师很难去体罚学生。
“威廉姆校长,请您放心,我不会再动手了。”
戚衔草离开学校时,已经放学了,途经一间教室,那位金发碧眼的女教师还没走,正低着头辅导一个小男孩。
男孩的嘴里发出:“amazing!”的声音,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戚衔草恍然明白,金发教师坚持下去的理由。人总是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
她在柏林的生活,总的来说是悠闲自由的。每逢周末,她在蒂尔加藤公园晨跑、午后去施雷河岸边晒太阳。
到了夜晚,走在街上,公园里,也许会看到喝着啤酒的人群,如果有人放起音乐,大家就开始摇摆狂欢。
戚衔草和哈尔曼一人拎着个酒瓶子,靠在桥上。晚风呼呼地吹,两人竟然在聊未来、梦想。
“这对我真是个打击。”戚衔草垂着头,很失落:“我以后是想当老师,但现在,我不知道这样日复一日的教学我能不能坚持下去。”
哈尔曼笑了,深邃的眉眼透着洒脱:“我从来不想当老师,一想到我要站在讲台上,面对初中时和自己一样调皮的孩子,我无法想象。”
戚衔草喝了一大口酒,摇摇晃晃地沿着河岸边走,哈尔曼走在她身边,不时地伸手搀扶她。
哈尔曼:“以前我一直是Hfm的笑话,梳着夸张的发型,一心玩摇滚,还留级了一年。”
戚衔草歪头看着他,锋利的下颌角表现着他的坚毅,他蔚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远方。
“但你成功了,我佩服你,写出Young这首歌。”戚衔草说:“你一往无前,坚持自己的理想。”
戚衔草和哈尔曼喝光瓶中的酒,戚衔草还要去买酒,被哈尔曼拉住了:“别喝了,再喝你就难受了。”
哈尔曼支撑着她,臂膀上的肌肉坚实而有力量。戚衔草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一会他的肩膀就湿了。
“我看不见我的未来,没有他的未来。”戚衔草说:“我们越来越远。”
哈尔曼安静地听着,没追问戚衔草口中的“他”是谁。
戚衔草:“我毫无价值,我是个懦夫,我不明白我来德国,又能改变什么?”
哈尔曼攥着她的胳膊,把她的身体转过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他抬眼看着她,眼睛大而亮。
“Alice,你从遥远的国度来到德国,一定不是为了自暴自弃的,能得到牟指欣赏的人,也一定不是毫无价值。”
戚衔草情绪骤然崩溃,哭着说:“别提牟指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中。他是天之骄子,而我已经泯灭于众人。”
从窗帘里缝隙透进来的暗淡光线,照亮戚衔草沉睡的双眸,窗户和窗户之间的一面面大镜子反射出了到处红白辉映的气象,她再一次在哈尔曼的公寓醒来。
戚衔草静悄悄地离开,此时卧室内,哈尔曼盖着薄被,背部肌肉漂亮的线条一览无余,他睡得正香。
每次她和哈尔曼喝酒后,身体疲惫,精神却是畅快的。淤积于心的失望、悲痛、厌世情绪,全都发泄出去。
哈尔曼就像他的歌一样有魔力,让她们怒吼着、愤怒地唱着,最后终归于平静。
几个悠闲的周末过后,Hfm学院要举行贝多芬诞辰纪念音乐会。
Abbado教授作为指挥,经过反复衡量,最终选择戚衔草作为特邀钢琴家。
于是,她成了Hfm学院乐团,首位的特邀华人钢琴家。戚衔草又要忙碌起来,她整日拿着乐谱,出入琴房。
晚上10点,哈尔曼手里拎着披萨,穿着T恤短裤拖鞋,微笑地敲开琴房的门。
“我来给你补充体力了!Alice!”
哈尔曼酒气熏天,一闻就知道刚从夜场出来。
戚衔草无奈地说:“你今晚不去兼职?”
“我找保尔代替我了,我得来看看你,兄弟!”
戚衔草打开披萨盒,披萨饼上满满的牛肉,香气扑鼻,让她不自觉地开始饿。
她拿起一块披萨,浓浓地芝士拉起一条长丝。
戚衔草笑说:“哈尔曼,你是专门来给我送披萨的吗?”
“当然不是,等我们吃好了,我和你弹一段贝多芬。”
戚衔草又想起那夜的月光,她的眼神变得遥远而悲伤:“贝多芬对我的意义,与众不同。”
“一会我就给你弹个与众不同的贝多芬,其实贝多芬是真正的摇滚教父。”
哈尔曼修长的手指放在琴键上,他以极快的速度演奏着贝多芬的悲怆,大调的副部主题虽然明朗,却也以急速的运动暗示着心态的不稳定。插部好几个段落被哈尔曼修改,坚定音符表达了真正坚强稳定的意志。
戚衔草惊叹道:“你是怎么弹奏出如此热烈的贝多芬?”
哈尔曼单手给她做示范。
“这个音,如果像你平时那样,你听…”哈尔曼优雅地按下音符:“很平淡地过去了。”
“但如果是这样呢?”哈尔曼指尖的音符被拉到窒息边缘,“把它卡在最终时刻,情绪和拍点都拉到了极致。”
演出在第二天晚上,音乐厅座无虚席。戚衔草非常聪明地掌握了哈尔曼的演奏技法,曲子以fff齐奏主题再现,音乐中饱满的情绪直至最后一个结束的重音。
戚衔草手臂从琴键上高高扬起,闭着眼欣然迎接雷鸣般的掌声。
这场音乐会取得巨大反响,戚衔草一下子占领德国音乐媒体头版头条。
戚衔草回到舞台上,她仍然是万众瞩目的女王。新闻中的她一头浓密的黑发,面颊溢满自信的笑容,有种令人惊艳的美。
无论在哪,她都是张扬自由的小草,都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哈尔曼想到,哪里像她自己所说,泯灭于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