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南浔的日子逍遥而充实:晨起练武,早饭后跟奶奶炮制药材。然后午睡,下午和小伙伴玩耍,疯到咸蛋黄似的夕阳落山才回家睡觉。
现在她已经会打五步拳了,不过醉哥显然是个武学奇才(爷爷的原话),已经开始练习少林罗汉拳了,据说爷爷的师傅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这套拳法就是出自少林,与醉哥相反,胖丫的武艺简直不忍直视,因为胖丫太胖了,练起武来就有点笨拙,而且这丫头又太贪嘴,总是一闻到厨房的糕点味就魂不守舍,以至于现在还打不好一套完整的拳法,爷爷只好说,罢了,胖丫兴趣不在此处,只要能强身健体就成了。胖丫也不气馁,她说,她喜欢和南浔姐还有醉哥一起练武,做这件事她很开心,她的梦想不是女侠,是厨神。而且,她也不用拥有高超的武艺,反正醉哥会保护好她和南浔姐的,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练上一个时辰的武艺,然后就是早饭时间。南奶奶做的早饭很丰盛,有时候是麻团和豆汁,有时候是小馄饨,有时候是鸡汤米线配榨菜,有时候是煎饺配紫菜虾仁汤,有时候是酒酿圆子和饭团,有时候是莲子八宝粥配小馒头和炒青菜。总之吃的南老爷子和三个小家伙口齿留香,肚皮鼓鼓的。
南老爷子为人仗义豪爽乐于助人,南奶奶慈祥和蔼又医术超群,南家在镇上的声望很高。任家和孟家都很乐意跟南家来往,见孩子们玩的投机,也乐见其成,但自家孩子又是学艺又是蹭饭,很不好意思,便经常送些小礼物过来。任家开着镇上最大的丝绸铺,就是县里也有分行,醉哥爹娘在县里打理生意,醉哥平时都是爷爷奶奶在照管,任奶奶见自家平日里惹猫逗狗无法无天的孙子自从跟着南老爷子学习武艺后懂事了,便将自家绸缎铺新出的布料挑了一匹深蓝的印着长寿松的缎面,一匹锦灰色印着石榴花的缎面,和一匹藕粉色的缎面装到篮子里,拎着来到南家。今天天气好,南奶奶正在晾晒草药,小南浔觉得药草的味道独特又芬芳,便小尾巴似的跟在奶奶后面学习,祖孙俩见到任奶奶,小南浔先问好,任奶奶欢喜地夸囡囡乖巧,然后两个老婆婆便互相寒暄起来。任奶奶是镇上有名的绣娘,后来嫁给了任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南奶奶是宁安镇一枝花,任奶奶也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两人未出嫁时是很好的手帕交,如今年过花甲,风姿依然不减,一个淑雅娴静,一个气质不俗,两人便说些养生的食谱,绣鞋的花样,再说些儿女近况,孙辈的趣事,倒也相谈甚欢。任奶奶把布料拿出时,南奶奶拒绝了,她觉得孩子们来南家学艺并没有为自家添多少麻烦,倒是南浔也不孤单了,小院热闹许多。任奶奶则说南爷爷是醉哥的师父,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而且以两家的交情,这么点布料不算什么。南奶奶推拒不过,便收下了,不过叮嘱任奶奶以后可不能这么外道了,任奶奶笑着应下了。说是县里吴家的闺女要出嫁,托了她绣一对鸳鸯枕,还没绣完,便家去了。
祖孙俩就继续晒药材。南奶奶正在炮制桑枝,南爷爷在屋前的桑树上削桑枝,小南浔便帮着奶奶往天井运桑枝。
南家的屋子格局很合理,前堂一大间是药铺,穿过前堂是四合房围成的天井,天井中心是一个黑陶缸鱼缸,里面点缀着几株荷花,锦鲤在莲叶周围嬉戏。与前堂相对的是正屋,正屋东侧有个小门,穿过小门便是后院,种着草药和菜蔬。后院的门正对着浔河。
南奶奶把桑枝上的叶子摘下来,然后将枝条浸泡入水中,用水润湿后又用铡刀把桑枝铡成片状。最后放到圆形的大筛子上放到后院的架子上被日光晒。
“阿婆,这树枝能治什么病啊?”南浔很好奇。
周春英很高兴孙女对草药的求知欲,把桑枝放到架子上,慈爱地摸了摸孙女柔软的发顶,“《本草纲目》记载,桑树浑身是宝:春取桑枝,祛风湿利关节;夏摘桑椹,生津止渴;秋打霜桑叶,疏散风热;冬刨桑根白皮,利水消肿。”
《本草纲目》南浔知道,奶奶常翻的一本书,许多字她都不认识,奶奶总是放在手边,书页都有些破损了,还是很爱惜。
南浔看了看屋门前的高大的桑树,觉得真不可思议,“哇!咱们家门前的桑树居然有这么多作用!”
“是啊,所以囡囡也要向桑树学习,做一个对国家对他人有用的人,一个质朴却有价值的人。”南奶奶含笑说道。
“嗯,浔儿记住了!”南浔郑重的点了点头。
午饭的时候,胖丫拎着一个小布袋过来了,还跟着端着一碟红烧狮子头的胖丫娘岳姨,岳姨是个身材有些丰腴的三十岁的女人,圆脸,远山眉,杏仁眼,高鼻梁,小巧却略厚的绛唇。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福气,眼睛很精明但总含着温和的笑意,虽然胖点却并不臃肿,让南浔想起话本子里唐明皇的妃子杨贵妃。熟悉岳秀莲的人都知道,这小媳妇泼辣能干,一手好厨艺,为人热情,但也不吃亏。
胖丫娘秀莲未语先笑,“南婶,我家红豆这丫头不懂事,叨扰婶娘了。”
“哪有,红豆多可爱啊,她来了,我和老头子也觉得热闹,囡囡还有了玩伴。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打扰。”南奶奶忙让南浔去厨房取碗筷,让着孟家母女坐下吃午饭。
岳秀莲忙推辞,“南婶,别忙活了,家里饭也好了,这不今天做了红烧狮子头和小鱼干,就想着趁热拿来孝敬您二老吗,胖丫总在您家蹭饭,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事,小孩子能吃多少。”南奶奶也推辞。
胖丫急了,趴在南奶奶怀里撒娇道,“阿婆,您不要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吃您的山药糕和小馄饨了。您就尝尝我娘的手艺嘛!”
南奶奶见小姑娘一脸真诚,也就不再推辞。
“哈哈,还是胖丫有办法!”秀莲爽朗一笑,和胖丫放下菜就告辞了。
南奶奶无奈,朝南爷爷感慨道,“任大姐和胖丫娘也忒客气了!”
南爷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也笑道,“改天咱也送些小礼物回过去,邻里间多来往也是好事。”
南奶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