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
城墙上的卫兵用臂肘戳了戳另一名卫兵，指向远处。那里是森林的边缘，不时有光芒闪烁。
“我看到了。”队长不耐地摆了摆手，从腰间取下远视的魔道具。他观望着，脸色逐渐苍白。
“该死……”
“怎么？”
队长没有言语，而是把魔道具递给他，低下头思索着。卫兵见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魔道具，向森林的边缘望去。
透过蕴含微光的镜片，远处的景象清晰地映入卫兵的眼中，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是…开什么玩笑！”
树在移动。
不对——那不是树，而是比之更为高大的怪物，它们呈现为林间巨大的阴影，碾压着行途上的一切。
一只？两只？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只？四只？
尘埃渐渐扬起，怪物将周遭的树木吞食殆尽，视野中终于不再存在遮挡，骇人的身躯就那么亵渎地暴露在月光之下。尽管相隔距离，尽管光线昏暗，卫兵却还是清晰地认识到了——
——那浓郁的，压抑的，尸骸的气息。
「残骸」，每一只的体型都比拟高等魔物，数量……
超过三十。
“为什么会……”
卫兵强忍住身体的颤抖，按耐着急促的呼吸，不断地眨着眼，仿佛期盼着眼前的噩梦能够消失。这就是如此令人绝望的事态。
身旁的队长无言地低着头，紧咬着下唇，唇后的牙齿不断地打颤，许久，他叹息一声。
这已经是需要弃城的威胁了，单凭城里不足百名的卫兵绝不可能对付那种东西，哪怕召集冒险者也毫无胜算，城墙对于那种东西毫无意义，结界又只对活物有效，而那个——
——正所谓「残骸」啊。
那么，哪怕现在发布弃城通告，城内的数千名居民又该如何是好？再说，如果把城镇留给它们，搞不好又要出现一处新的绝境。
「残骸」的身体无时无刻在崩溃，但一旦通过摄入魔力与物质稳定下来，诞生的就会是真正骇人的怪物之王。
没错——就和王国北部山脉之外，那位雪境之王一般。
逃的话后果无可计量，固守也毫无意义，而且，力此处最近的城镇也有数十天的路程，仅靠这点卫兵实在没办法带着居民逃走。
“啊啊，该死！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啊！”
队长愤怒地捶着城墙，面孔因迷惑与不甘而扭曲。
“啊——！那些是……”
突然间，卫兵的惊呼吸引了队长的注意，他眉头一皱，从卫兵的手里一把抢过魔道具。
“哪边？”
“那，那里。”
顺着卫兵所指的方向，队长的眼中闪过一道又一道火光。
“……什——”
如洪水决堤一般，怪物的身体在瘫下的瞬间破裂，将腐烂或血腥的内容物倾泻而出。
又一次踏上那片污秽的血肉潭，但随即被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箭矢所贯彻，始终蠕动着的身躯第一次僵硬起来，下一刻，它重复了破灭的命运。
“好像有什么在对付那些东西，”卫兵急促地说，而后咽了口唾沫，“但是，看不到他们。”
怎么会有那种事——队长正想斥责卫兵的胡话，却惊讶地发现——不，应该说是看到了吧——那些看上去势不可挡的活骸，一个又一个倒下，仿佛它们的前方有什么阻碍着它们一样。
那些光芒，队长眉头紧锁，那些光像是从虚空中射出一般。
他放下魔道具，发挥视力极目远眺，在杀死怪物的光芒的爆发下，他终于看到了。
相隔遥远的距离，就连形状都看不清晰，但他却是看到了，有什么在那里，像是阴影一般无法被认识到的某些事物，他们远比怪物要小，正前扑后继，在森林的边缘阻挡那些灾祸。
“……啧！”队长沉默片刻，很快咬紧牙关，向身旁的卫兵下令，“去召集其他人，再派人去冒险者公会，就是紧急征召，让他们在城门准备。”
“那…那你呢？”
“我…”队长的神情再次扭曲起来，但很快，他就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找几个人跟我走，去看看。”
“啊……”
卫兵似乎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好一会说不出话来，队长瞪了他一眼，怒骂着叫他快去。
好，好的——卫兵这么说完便急忙赶下城，趁着这点时间，队长消极地蹲了下来，满脸苦恼的表情。
“可恶…我还有老婆孩子啊……”
忽然间，似乎是觉着周围有些过于安静了，他连忙抬起头，却看见一张布满皱纹的老人的脸。
“啊？你——”
话音未落，视野中的一切已经远他而去，他感觉老婆孩子在呼唤自己，就这么沉沉地睡去。
在那之前，他最后听见的，是老人的低语。
“还真是惹了不小的麻烦啊……小子。”
◆□◆□◆□◆□◆
银光跃动。
金铁相交的叮叮声反复响起，交叠着回荡在四周，袭击者仿佛不知疲倦般挥舞手臂，发动猛烈的进攻。
然而，面对眼前如繁星般闪烁的刺击，皮特只是将剑竖在身前，挡住要害。
他微微皱眉，眼下的场面看似是他被压制，实则为对手对他的防守一筹莫展。
他略微摆动剑身，以最小幅度的动作挡下对手针对要害的猛击。一次又一次，佯攻那微弱的力道甚至无法在坚韧的披风上留下痕迹，不断被弹开。想要将武器从他手中打落，却只能在护手上留下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凹陷。
既无法造成致命一击，也无力留下消耗体力的伤痕，在皮特的眼里，袭击者的每一击都是徒劳。
而现在，明知如此，他却依然重复着无谓的突击，浪费体力，稍微有些令人烦躁。
没错——就像嗡嗡叫的苍蝇一样无关紧要，只会惹人厌烦。
“玩够了没！”
他大喝一声，趁着对手那一瞬的间隙，转守为攻，猛地挥出一剑。
然而，没有实感。
剑身并没有传来砍中什么的感觉，连一丝一毫被阻隔的手感都没有。
——挥空了。
“啧——！”
皮特即刻反应过来，没有试图收剑回防，而是将另一只手挡在喉前，紧接着，一阵刺痛触动了他的神经。
“有点…意思！”
疼痛扭曲了他的面孔，即便如此，他还是露出狰狞的笑容，不顾痛楚，握紧了刺入手心的剑——
——然后，用力一甩。
银白的剑身再一次暴露在空气中，不带一丝血污。它的主人因巨力而倾斜身体，与此同时，皮特再度回斩，直逼袭击者的侧颈。
这次，皮特看到了。
袭击者以超乎人类极限的速度与角度后仰身体，先前扬起的剑在顷刻间收回到胸前，他右脚后退一步，以此为支点——
——利剑爆射而出。
（不妙！）
皮特急忙想要躲闪，但细剑已经对准了他的咽喉，这次再怎么抵挡都没用了，长剑来不及回收，手掌则会被一同贯穿。
那是袭击者一开始所用的招数，倘若平时他不会这么轻易中招，但对手刻意压制了自己的速度，令他判断失误。
现在，他正面临死局，却没有一丝慌乱。
“叮——！”
飞来的箭矢几乎就在他的耳边与细剑发出剧烈的声响，他不禁咂了咂嘴，缓缓退开，与袭击者保持距离。
“喂，你这家伙，故意的吧！”
他笑着怒骂先前保持观望的另一人，那人耸了耸肩，不忘给手上的小弩上膛。
看向袭击者，对方已经反应过来，保持着一触即发的姿态同时面对他们两人。皮特摸了摸自己的颈部，那里有一道划伤，就差一点就要贯穿动脉，后边戴着的兜帽甚至都被刺出一个圆孔。
看来对方是玩真的，罗泽挠了挠头，丢下了手中的剑。
这个动作的意味十分简单，无非是放弃。当然，这不表示皮特就束手无策了，会丢下剑往往意味着还有更难缠的后手，毕竟让自己进入毫无防备的状态什么的不是佣兵所为。
不过，他确实没有打算再做些什么。
“不打了不打了，”他露出笑容，很无奈似地摆了摆手，“要走就走吧，这么玩可一点没趣。”他牵动马绳，缓缓让出道路。
一旁的后卫见状也放下手弩，双手环抱在胸前，用下巴指了指，示意袭击者可以走了。
倘若毕斯在场或许会笑骂他们懒散，但也不会阻拦，毕竟事情就是这么无关紧要。
袭击者望了眼地上的剑，停顿了片刻，很快放松下身体，保持着距离走过。
放松不代表松弛，细剑也依旧握在手中，袭击者稳健的步伐充满了戒备，若是皮特这时冲过来，想必细剑会再次指向他的咽喉吧。
“好走不送啊，莱姆。”皮特笑着跟袭击者告别，道出他的身份，对方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略微加快了步伐，远离他们。
直到他渐渐淡出两人的视野，皮特才驱使马匹，捡起自己先前丢下的剑。
将其高举在月光下，皮特不禁眯起了眼，发出惊叹。仔细观察剑身，无数个凹坑遍布那一整面，简直堪称千疮百孔。他轻抚过另一面，清晰地感受到那一个个凹起，不禁苦笑起来。
虽说只是临时用品，但给破坏成这样还是没想到，基本可以说已经半废了，维修还不如再换一把。
造成这种痕迹的原因倒不是说那人的力道大，只是「迷宫之剑」的性能太过优异，远超凡铁。
“就这样放走可以吗？”
后卫缓缓走来，他眺望着袭击者离开的方向，同时丢给他一瓶药膏。
皮特眉头一挑，把药膏稳稳接住。
“这点伤…啧，有点痛啊。”他一边呲牙咧嘴地将药涂抹上伤口，一边回答后卫的问题，“拦不住的啊，”他一耸肩，语气听上去满不在乎，“至少很麻烦。”
后卫听了没有言语。他知道这是对的，对方与他们纠缠纯粹只是因为有皮特这个骑兵在。只要后卫手上还有魔道具，对方就跑不了。
话虽如此，一旦皮特去追对方，两人间拉开距离又很容易出破绽。如果那人真是莱姆，追着追着突然找不见踪影也很正常，实在难缠。
“不过……”
皮特又一次笑了起来，这次，他的笑容中充满敬意与畏惧，还有一点点苦涩。
“要是能从那位手里逃脱，我们拦不拦都没关系。”
的确如此。后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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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人头大的巨拳擦过罗泽的耳边，与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将身后的树木轻易击倒。
“啧……”
那棵树活了多久？十年？百年？这里是森林的中心，搞不好真有那么久。罗泽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躲闪着怪物的猛攻，寻找着撤退的机会。
他已经被纠缠了好一会了，几只「残骸」包围了他，忠实地遵循暴食的本能，试图将他与周遭的环境一同破坏、吞噬。
终于，怪物只剩下眼前的这只了，他好不容易认清混战中迷失的方位，这只怪物却对他死追不放，靠着巨力硬是跟了上来。
他还有援助毕斯的任务在身，现在被缠住就太不妙了。他不耐地挥动秘银铸成的炎剑，火光大盛，将来袭的触手倾数化作灰烬。
趁此机会，罗泽迅速拉开距离，准备撤离。
但怪物没有准备让他如愿。身后传来树木被折断的哀鸣声响，在枝叶的婆娑声中，罗泽僵住了身体。
“真是…有完没完！”
他猛地回头，直面被扔来的树木，透过巨物的间隙，他仿佛能看到怪物身上死者的面孔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来吧，来陪我们吧——罗泽似乎听见他们这么说。
“…真抱歉。”
他的怒火不禁消退下来，小声嘀咕倒。毕竟，那些不幸的死者貌似因自己家的少爷而遭殃。
然而，这不意味着他就会因此退缩，恰恰相反，他冷静下来，站立在原地，将剑交换到左手，而后，绷紧了身体。
“唔————！”
他在那一瞬间深吸口气，右手闪电般伸出，就在空中抓住了坚实的树干。
他的手指深陷入树木的躯干中，牢牢抓紧，将其当作手臂的延伸。
正常人理应会被撞飞，甚至就此丧命也不奇怪，罗泽却硬生生接住了。
他承受住巨大的冲势，没有任何停顿，手臂一挥，将紧接着的另一颗树木打飞。
与憨实的外表不同，他的战斗风格极其粗暴，对于许多初见的人来说充满了欺诈性。而论纯粹的战力，他在秘境中也是除诺尔外的首屈一指，时常被同伴认为非人类。
更重要的是，不把烂摊子收拾完是走不了的，强大的他现在已经理解到这点。
树干飞上高高的空中，许久才落下，扬起一阵阵尘土。然而罗泽没有就此停歇，他踏前一步，将已经变得光秃秃的树干当作战矛，笔直地投向前方的怪物。
巨力引发了爆响，在震荡的气流中，怪物发出了低鸣。它躲闪不及，但依旧伸出了粗大的肢体，偏移了树矛的轨道。
尘土飞扬。
罗泽皱起了面孔，他隐约能听见怪物恶心的蠕动声，这一击没能打中魔核，还得再加把劲。
决心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罗泽用力一蹬，挟带着骇人的风压，突刺般前进。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意图，未等尘土散去，数棵树木便飞上天空，带着沉重的力道落向罗泽。与此同时，树木破开尘土，怪物的触手紧紧缠绕在它的根部，携巨力向罗泽横扫而来。
怪物的咆哮传遍了森林，罗泽回以怒吼，他以双手紧握剑柄，凹槽上的赤红魔晶悄然破碎，从未有过的盛大火光化作烈焰的剑身，在高速的移动中拉出绚丽的尾焰。
闯过怪物碾压出的空地，用纯粹的速度将从天而降的树木甩在身后，任凭其在自己身后发出沉重的声音，嵌入大地。
横扫的树干逼近了他，人类的身躯在那面前看上去是那么渺小，然而男人依旧势不可挡。他毫不犹豫地将炎剑劈砍入树干之中，就这么一路向前。
在超高温的烧灼下，树冠上的枝叶眨眼间便化作灰烬，燃起的火光照亮了四周。
在被火焰所触及的瞬间，整棵树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那是树木的悲鸣，水分在顷刻间蒸发，躯干仅仅是被火舌舔过便碳化成一片焦黑。
而罗泽毫无停滞的意思，他稳稳地将剑划入树木的更深处，一路狂奔。
在他的身后，焦黑的树干一点点崩溃，夹带着点点火星，散作余烬混入尘土之中。
逐渐化作焦炭的树干剧烈的摇晃起来，传达着持有者的不安，怪物终于意识到罗泽的意图。尽管它腐朽的身躯没有思考的器官，但本能依然令它认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已经晚了，罗泽的步伐不曾停息，他顺着树干前进，燃尽扭动的触手，来到它的身边。
火光一闪。
那一刻耀眼的光芒把四周照映地有如白日，怪物疯狂扭动着硕大的身躯，在炎热的炙烤下挣扎，发出无声的哀嚎。
然而，也就到此为止。
罗泽不甘地想要挪动身躯，却一动不动，束缚他身体的事物无视人体的悲鸣向他施加巨力，关节、肌肉，全都刺痛不已。
他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自己的脊椎，那不是错觉，令他联想到某位少女。
在剑的光芒下，罗泽看清了缠绕自己身体的事物，他瞪大了眼，尽管有所猜想，但他还是不禁呐喊出声——
“莱姆？！”
没错——乳白色的触手紧紧束缚着他的身体，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巨力。而其中一条正攀上他的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
呈现原型的史莱姆少女正充分发挥自己身体的潜能，不但缠绕住他的身躯，束缚他的行动，他甚至感到强酸在腐蚀自己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哼，笨蛋罗泽。”耳边传来少女得意嘻嘻的声音，隐约可见攀上来的触手拟态成少女的面孔，“叫你喂我酱油盖饭。”
话音未落，一阵剧痛令呆滞的罗泽回过神来，他的脚边一片灼热，炎剑掉落在地，附着在剑身上的火光渐渐熄灭，而持剑的手正流淌着鲜血，乳白色的触手从手腕中探出，炫耀似地甩了甩沾染的血珠。
（有必要这么狠吗？！）
罗泽看着自己被洞穿的手腕，哭笑不得。然而，对方只是加大了力度，看样子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打算。
“反正你也死不了，就好好享受一会教训吧。”少女略带愉悦的声音如是说。
罗泽的嘴角抽搐着，他被迫僵持在原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尽管抬不起头，但眼前充斥着视野的身躯无疑在升高，应该说，是站了起来。
他听见有什么裂开的声音，恶心的血水接连不断地拍打在他的头上，他突然反应过来，缠在自己身上的这家伙先前大概藏在哪里。
以莱姆的能力，控制好身体就不会成为怪物的目标，也无法被吞噬，所以她大概是躲在怪物的体内，甚至有在用触手控制怪物的动作。
该死——罗泽不禁撇了撇嘴，多少年前的事了，莱姆还在这里惦记着不忘。
——女人都是记仇的。
他想起以前听人说过的话，深以为然。
视野突然间变得昏黑，血水从上而下浸泡着全身，涌进他的鼻腔之中。缠绕着自己的事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韧而柔软的肉壁，碾压着他的每一寸身体。
感觉差极了，罗泽感受着那令人作呕的剧臭，无奈地闭上了眼。
◆□◆□◆□◆□◆
——你又打算独自去做什么？
——你究竟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
——全然不在乎他人的感受，你这——
“臭小鬼……吗？”
星夜闪耀。
身心感到了疲倦的少年，在无比广阔的夜空下，仰望着那些令人憧憬的事物。
他伸出手，试图去抓住其中的一颗，并非是无知的孩童欠缺考虑的行为，而是抱着明知无力却无法放弃的真挚的心，渴望着繁星。
闭上眼，他幻想着繁星落入自己的手中，那种感触超越他认知中任何被认为美妙的事物，可谓人类所能得到的最为完美的至宝。
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
这只是幻想，对他而言无比残酷的幻想，他当然清楚，因此，好不迷恋那份美好，他睁开了眼。
真实远比那虚假的臆想更接近，不，是超越他想象的极致。换言之，没有在此停滞的理由。
“走吧。”
某人握住了他的手，那是冰冷，而熟悉的触感。
少年对他，露出故人重逢般，温柔而苦涩的笑容。
“……好久不见，老师。”
某位少年无比贪婪。
渴望着道路尽头至高的奖品的同时，却不愿对路途上所珍视的种种放手。
一代又一代人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这无底深渊化身般的道路，他却妄图以个人的毅力与才能抵达终点。
做得到吗？可以的吗？那种堪称亵渎的行径，真的允许存在于任何一个世界吗？
……毋庸置疑。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也好，少年目睹了，被迫接受了自己的极限。
犯下了自己都无可饶恕的罪。
如果不将珍视之物当作祭品献上，从此舍弃从容的生活将生命当作赌注探求……哪怕如此也不见一丝希望。
因此，少年做出了某个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