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白的脸被阴影烧出了点点的蓝火,疼的他龇牙咧嘴,哪还有半点翩翩公子的风度。
“疼死了!”好在常小白的脸在逐渐恢复过来,眨眼之间,又成了俏公子的模样。
北如笙苦笑道:“忘记了嘛,别那么孩子气。”
“你上来干嘛?”常小白剜了他一眼,同时不忘整理了一下衣衫。
“师父说过,做人要讲信用,你故事讲完了,我得和你走呀。”北如笙迈出一步,影子也跟着近了一分,吓的常小白连连后退,险些栽下墙头。
常小白一指他脚下,厉声道:“就站那!”
“你当真跟我走?”常小白又狐疑道。
北如笙一顿猛点头,很是诚恳道:“走,必须走!”
“跟我回地府?”
“嗯。”
“地府可有鬼呀!”
“我一个道士还怕鬼啊?”北如笙答的痛快,这反倒让常小白有些不知所措了。
常小白瞧了一眼他身上的道袍,打趣道:“你莫不是打算去捉鬼吧?本公子可是引狼入室啊!”
二人同时“嘎嘎”大笑,待笑声散了,北如笙淡淡道:“早一天,晚一天,有何干系。”
“嗯?”常小白的笑声久了些,将他的那句话掩盖过去。
北如笙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没什么,咱们走吧,既然听了你的故事,我也得讲诚信不是?”
“信人也!”常小白朝他竖起大拇指。
“希望我是你们要找的大人吧,好叫你们早点回到地府,这里也少死些人。”北如笙天真的一抹鼻子,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来。
常小白却是摆摆手,笑道:“别闹,我们的任务是寻人,又不是吃人,那些吃人的鬼与我们无关,而是还未去地府报道的孤魂野鬼。这世间本就有鬼,只是鬼门大开之后,阴气浓郁,那些平常不敢见人的孤魂野鬼才现身吃人的。”
“那还是与你们有关。”
“这倒也是……”说着话,二人跳下了墙头,一人站在阴影中,一鬼站在月光下。
刚一落地,北如笙立刻抬头望天,再一拍脑门,醒悟道:“明白了,此时是夜,不管这天儿黑不黑,你们始终只能在月光下活着……死着。”
常小白一指前方,示意鬼门在那边,北如笙很是听话的跟了过去,忽听它道:“不全中,地府之中,鬼的修为靠着阴气,阴气越强修为越高,而这样的鬼也更惧怕至刚至阳之物,尤其是太阳。哪怕高人们以神通遮蔽了日头,我们还是没法走出鬼门,也只能在月光下走动,不过……那些小鬼却是无妨的。”
“这么说你很厉害喽?”北如笙笑着,将胳膊勾在了它的脖颈上,不知道内中关系的,还当是两个多年好友一样。
常小白的性子也是极好,被他这一勾,话也多了起来,虽然原本的话也不少。
“还行,本公子原本就是仙门中人,又是横死的厉鬼,还修了八百多年,能不厉害么?”常小白傲娇的一仰头,颇为得意。
北如笙学他那般竖起大拇指,连忙奉承道:“厉害厉害,到了地府,多多关照哈。”
“放心,本公子在地府中吃的开。”
“谢了,我再问一个问题,听说南山下,有头鬼王,将很多名门大派的人围困于此?”北如笙问道。
常小白一想到那鬼王,先是狠狠的打了个冷颤,激动道:“什么叫有头鬼王,那是六头!六头啊!这六头鬼王在我们那里,也叫‘罗酆六天’,修为之高,犹如黄泉,性子暴虐简直比厉鬼还厉,你们那些人本公子见过,根本不是罗酆六天的对手,若非是仗着一个女人的诡异阵法,怕是早就到本公子那里报道了。”
“厉害,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我这样道袍的男人?”北如笙可没那闲心听他吹嘘,此时难得想起了师父,还是先表表孝心吧。
常小白回忆了一阵,摇摇头道:“应该是没见过,要不,你自己看?”
说着话,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南山下,只见这漆黑一片的天地中,于山顶亮起了一阵红光,红光又凝聚成了赤雷,不断的朝着天空炸裂开。
红光中,赤色的芒锋相互缠绕,时而成雷,时而成阵,成雷时万雷齐发,轰打着中心的光圈,成圈时又凝聚成了枷锁,让那光圈丝毫动弹不得。
“好厉害的阵法!”北如笙与常小白蹲在远处,眺望着那红阵。
常小白一指那光圈,随口也赞道:“可不是,罗酆六天是何等的存在,能够被压制的无法显露鬼身,这些人可真不简单!”
北如笙点点头,这才扫向那阵外的一群人。
阵外,十几人源源不断的将灵气注入阵中,随着灵气的灌输,那红阵才得以压制。
而阵上,一位红衣女子悬于顶,双眸紧闭,额间小汗,两只摊开的手心里,无数个光球在炸裂,宛如冬日碎冰一般。
“那位婆婆想必是瑶池中的高手吧?之前听那段江”北如笙说道。
常小白正要喘口气,却被他那一声“婆婆”呛了一嘴,忙说道:“人家那么美,你叫婆婆?”
北如笙翻翻白眼,说道:“那些人里,有二百岁以下的?”
“呃……应该没有。”常小白点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北如笙的肩头,摇手一指红阵十里之外,那里幽光闪现,看似不凡。
北如笙顺着他的手指一瞧,诧异道:“那是鬼门?”
“嗯,走吧。”
北如笙略有一丝不舍,他又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东方辞的半点踪影,无奈心中一酸。
他本想,自己也没有多少寿元,反正固有一死,倒不如自己走进鬼门的好,至少不用与师父经历分别。
可真到了进鬼门的时候,他又很是想念东方辞,也不知师父在哪……
师父,你在哪里,徒儿走了。
记得醒酒汤。
鬼门,高有十丈,若说特别,不过是一道略显古朴的空门,可若说平凡,那门四周所缠绕的浓浓阴气,又令人不禁胆寒。
在这鬼门之上,悬着一块残破的木牌,也不知是哪个顽皮娃娃的手笔,鬼门的“鬼”前,被笔勾划掉了一个“免”字,而且是格外的清晰。
“……”北如笙抬头看了一眼那木牌,忍不住看向常小白,问道:“这是鬼门?”
“是啊。”常小白抬头看了一眼那木牌,笑道:“不知是谁写的,写错了呀。”
北如笙微微一笑,与它一同走了进去,当穿过鬼门之时,身子忽的感到一麻,眼前好一阵的眩晕,犹如魂魄出体一般,头重脚轻,仿若要摔倒一样。
常小白见状,急忙将他扶住,并关切道:“怎么了?”
北如笙再一抬头,只见眼前乃是一片山川,山翠绿,水绵远,几只大鸟正巧飞过头顶,映在他的脸上道道残影。
“没什么。”北如笙摆摆手,又惊奇道:“这里是地府?”
“对。”常小白见他一脸吃惊的模样,便笑道:“世人常将地府比做阴森恐怖之处,可你仔细想想,鬼是人变的,人喜欢什么,鬼就喜欢什么,又怎会将自己的住处幻化的那般可怖。”
北如笙一琢磨,点点头道:“这话有理,那太阳是假的吧?”
“假的,据说是一位大人的法宝幻化,这光也不是光,这气也不是气,而是阴气,大补呀!”常小白说完,没出息的猛吸了两口。
“真是没想到呀。”
“你没想到的还多了。”常小白说完,很是卖弄的一抬手,只见它手中握着一方小令,却是不知那篆刻的是什么文字。
随着小令一出,过不了多时,天空之中蕴起团团彩雾,再一眨眼,十来辆“马车”踏云而来。
这“马车”前所驱使的并非马匹,而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小鬼,小鬼们吃力的拉着车舆,疾匆匆的朝常小白的面前落下。
“常大人!”十来辆车聚了过来,数不清的小鬼们齐齐的喝了一声,令那常小白颇觉面上有光,忍不住瞥了一眼吃惊的北如笙。
“怎么样?有排场吧?”常小白得意道。
北如笙砸吧砸吧嘴,面露尬色道:“这……这是何物啊?”
“这是车呗,先不说这个,你瞧我手中的令牌,此乃鬼差令,只要亮出来,整个地府尽知,威风吧?”
北如笙朝旁挪了挪,赔笑道:“还行吧。”
这边两人说的火热,另外一边的小鬼们却打的火热,只见一只小鬼揍了谁一拳,又有哪只小鬼踢出一脚,同时口中还不断叨叨着:“是我先来的,常大人坐我的车!”
“这又是啥意思?”北如笙不解道。
常小白对此习以为常,笑道:“地府之中,想要修行要靠阴气,而阴气汲取却是不易,尤其是这些寻常小鬼,除了修行之外,还需要阴石。”说完,常小白自白袍中取出一块指甲片大小的黑石,惹得那些小鬼双眼放光,打闹更是凶了一些。
“阴石?”北如笙看了一眼那黑石,怎么看怎么像块炭。
“不错,鬼物修炼起来极为不易,甚至比山精妖兽修炼还难,我们这些原本的仙门中人还好说,自有功法汲取阴气,可那些孤魂野鬼想要修炼,大多只能靠这阴石了。”
常小白说完,将那阴石朝后一抛,正落到一只小鬼的手中,听他笑道:“别争了,就你了。”
那得了阴石的小鬼顿时感激涕零,说着就要给常小白下跪,可还不等弯下腰来,常小白一把拉起北如笙上了车。
“去酆都城!麻利儿的。”
那小鬼在一群嫉妒的眼神中,猛然一阵点头,它心知这些小鬼一定恨死自己了,当然是快快离开这里才好。
想到这,小鬼将车套在肩头,两只干瘦的小胳膊一挺,将那车舆拉上了天际。
假太阳下,假白云中,一声问,一声答。
“气派不?”
“不用给阴石才算气派。”
“……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