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特也可以升职做厨娘,但是她不愿意。她觉得能在不同部门之间走动很自在。
一天早晨,她要打扫一个感染病人的病房。那里面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伊斯特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但是她需要在把清洁车推进屋之前戴上口罩。窗帘紧闭。女孩完全藏在被子里。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芬达。一点都没喝。伊斯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她清理了根本没被用过的水槽,垃圾桶里也空无一物。
伊斯特有些害怕女孩儿死了。屋里悄无声息。没有呼吸的声音,没有动静。伊斯特隔着一定的距离站在床边,一只手里握着拖把。她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她几乎能听到。她把腾空的那只手放到胸前,透过口罩做了一个深呼吸。又一个。然后她又怕起来,害怕自己把感染性的空气吸到了肺里。她想把气呼出去。她呼气。噘起嘴,把肺里都清空。发出喘息的声音。
之后屋里又是一片死寂。伊斯特不动。床上的女孩儿不动。
伊斯特加快速度拖地。
她把干净的毛巾扔到洗衣桶里。
盒子里放一沓新的卫生纸。
看到镜子里戴着口罩的自己,吓了一跳。她满头大汗。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能感觉到一滴汗水流下来。
“你为什么要呼气?”床上的女孩声音低沉地问。
伊斯特一激灵。她尖叫了一声。然后赶紧掩饰了一下。
“呼气?”她透过面具说。听起来好像她的声音被卡住,就要断了。
“我没有呼气啊。”
她赶紧拧干抹布,挂好拖把,把清洁车拉出屋子,走到厕所去。好好清洗了手和胳膊,摘下口罩。眼睛下面都勒出了红印。
“这是什么鬼工作。”伊斯特说。她不得不喝杯咖啡缓一缓。苏珊娜正要进行早餐之后的清理工作。她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碗葡萄。
“你要不要来一个?”她把碗递过去。
“不用了,太像他们的呕吐物了。”
她更想要一支烟。在苏珊娜的厨房里可以抽烟。伊斯特点上烟,吸进肺里,把嘴对着开着的窗户,然后吐气。她就这么坐着。
“妈的,”她说着咳嗽了几下,“我吸了一大口的新鲜空气。”
她笑起来。她的牙齿有些地包天,但是没什么大影响。她靠到椅背上。
“今天是山葵牛肉,”她说,“但是你还是吃自己的便当?”
苏珊娜点点头。
伊斯特点了点烟灰,又吸了一口。
“那个死丫头吓了我一跳,”她说着把烟从鼻子里呼出来,“你为什么总是带便当?”
苏珊娜耸了耸肩:
“因为是基姆准备的。”
“他没别的事做吗?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写作。”
“哦。那能养活人吗?”伊斯特说。苏珊娜没来得及回答,玛格丽特就敲响了门,说一个病人想多要一块面包,什么酱都不抹。伊斯特站起身,说她也要下楼去,告诉洛夫那个假死的女孩儿的故事。但是她想先把厨房外面黑板上的菜单写了。
洛夫在主厨房工作。苏珊娜从来没搞明白他的工作是什么。她曾经在停车场看到过一回他的背影。他站在车旁,等着伊斯特下班。他们已经结婚四年了。
洛夫和伊斯特在医院分开吃饭。洛夫在主厨那里吃,伊斯特则跑到苏珊娜的厨房蹭吃的。医院规定工作人员不能吃病人的饭菜。很多人也没兴趣吃。早晨护士们轮流带面包来,厨房给他们送几罐果酱。只有护士才能吃医院的果酱。中午的时候他们去食堂,医生也去。苏珊娜一个都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