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看看报纸,又看看床位上的字,她奇怪地问孙家树:“真是怪了,这上面怎么也有一个叫孙家树的,不会是你吧?”
孙家树不屑一顾地说:“可能是重名了吧?”
“怎么会这么巧?也是北京军区,时间地点都这么巧合?”张丽正迟疑间,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便起身过去开门,只见走廊上站了一群背摄像机拿话筒的人。便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一个手持话筒的漂亮女孩说:“同志,我们是电视台的记者,据悉,抗洪英雄孙家树正在这里接受治疗,我们想采访一下他做一期电视节目。”
还没等张丽表态,这群人已经蜂拥而进,并迅速架上了摄像机,漂亮的女主持人站在镜头前开始讲话:“这场特大洪水给我市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人民子弟兵正日日夜夜奋战在抗洪抢险第一线。我们有幸采访到了抗洪英雄孙家树。目前,孙家树因为身负重伤正在接受治疗。”主持人把话筒了孙家树面前:“请问孙家树同志,你在这次抗洪抢险中表现突出,还因此负了重伤,你能谈一谈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吗?”
“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只想着抢险救人,想着完成任务。”孙家树回答。
“一句什么也没想道出了这位抗洪英雄的全部想法,孙家树同志,你能谈一谈当时你是怎么受伤的吗?”主持人又问。
“当时我正带着全班战士执行清场任务,我从一所危房中救出了一位老太太,当再一次进去给老太太搬箱子时,房子忽然塌了,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孙家树说。
“听说你救出老太太时,房子已经非常危险了,你为什么还要冲进去呢?”主持人又问。
“老太太说,那是她的命根子,我想,人民子弟兵的职责不仅是抢救人民群众的生命,还要抢救人民群众的财产,我忘记了当时处境的危险性。”孙家树说。
“你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吗?”主持人问道。
“不知道。”孙家树回答。
“有很多热心的观众也打来了热线电话,非常关心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在征得老太太的同意下,并在公正机关的监督下打开箱子,到时候我们要进行现场直播,答案很快就能揭晓,请观众朋友们到时收看。现在我们继续采访我们的抗洪英雄,孙家树同志,假如……我的意思是打个比方,假如你因此而光荣牺牲,你觉得你这样做值得吗?”
“不值得,如果我意识到当时的危险性,我肯定不会再进去了,但假如真的因此付出了生命,我也会感到无怨无悔,因为我履行了一名军人的光荣职责。”孙家树坦然地说。
“当时你想到了什么,譬如英雄人物雷锋,罗盛觉……”主持人开导着。
“我真的什么也没想,只是不想让老太太着急。”孙家树回答。
“请问……”
孙家树说:“我觉得你们应该把镜头对准抗洪一线的官兵,他们至今仍在流血流汗,我有点累了。”
主持人对镜头开始直播:“观众朋友,您现在收看的是本台的《实话实说》栏目,在采访即将结束之时,我们仍会留下一个话题让大家参与讨论,本期《实话实说》栏目讨论的主题是:为了一个箱子而付出生命值不值得?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欢迎广大观众朋友们参与讨论。本期《实话实说》到此为止,感谢大家收看,再见。”
电视台的人终于走了,屋里一片狼藉,顾不得整理房间,张丽就凑到孙家树身边说:“孙班长,想不到你的口才这么好,简直是帅呆了,明天在电视上一播,肯定会有好多女孩子对你一见倾心的。”
孙家树笑着说:“今天怎么叫起班长来了?你哪一年的兵?”
“九一年兵。”张丽回答。
“咱们是同年兵,不要叫我班长,叫我孙家树好了。对了,我见你的挎包里装着教科书,今年准备考军校吗?”孙家树说。
“别提了,真是急死我了,再有一二十天就要考试了,我还有好多题没弄懂,偏偏又摊上你这个病号,我看今年是没戏了。”张丽着急地说。
“这样吧,以后你就在这里复习吧,我来辅导你。”孙家树说。
“你行嘛?”张丽有点不相信地问。
“高中的问题恐怕难不倒我。”孙家树自信地说。
“真的?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孙班长。”张丽高兴起来。
“还叫班长。”
“那我叫孙老师。”
“贫嘴。”
两人正说话,又有人敲门了,孙家树说:“肯定又是记者采访,这样,我假装睡着了,你去把他们打发走。”
“这回我肯定不会让他们轻易进来了。”张丽轻轻地走到门后,吸收了上次的教训,她只是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儿,透过小缝儿她看到的是两位当兵的。其中,一个还是个上校,另一个是列兵,她目无表情地问:“你们找谁?”
上校走上前说:“我们来看一下孙家树,他是我们团的兵,我们看一下马上就走,不耽误多长时间,你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病人正在休息,请你们不要打扰,现在还不到探视时间。”张丽冷冷地说。
“这是我们团……”列兵刚开口就被上校打断了。
“没关系,我们在门口等一会儿。”上校微笑着说。
张丽关上门回到孙家树床边,孙家树问:“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我怎么听着声音这么耳熟?”
“两个当兵的,其中还有一个是上校。”张丽说。
“那是我们团长,快请他们进来。”孙家树忙说。
“看来个上校就把你紧张的,我们医院的上校多得很,给你做手术的外科主任就是个大校。”张丽怠慢地打开门说:“进来吧,上校同志。”
团长说了声“谢谢”便进屋了,孙家树正准备坐起来,团长急忙上前摁住他说:“别动,孙家树,你刚刚动过手术,现在需要静养。”这时,通讯员开始把大包小包的营养品放在桌子上。
“现在感觉怎么样?”团长问。
“没事了,部队现在在干什么?我很想战友们。”孙家树问。
“正在帮助灾民自救,战友们也很想念你,都在询问你的伤情,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我坐一会儿就走,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安心把伤养好,鉴于你在这次抗洪抢险中表现最为突出,团里已经把你的事迹整理成材料报上级常委,准备为你请功。”
孙家树问:“团长,你看我还能参加军校考试吗?”
团长沉默了一会儿说:“孙家树同志,其他的什么你都不要多想,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把伤养好,考虑到预试你考了全师第一名,团里会力争给你争取一个提干的名额。”
孙家树低下了头,从团长的表情里他已看出了答案。
团长语重心长地说:“孙家树啊,你可不要多想,当兵呀,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流血牺牲。79年自卫战时,我当时还是一名排长,全排30名战士只有5位战士完完全全的回来了。一名战士被炸断了一打腿,一名战士失去了一只胳膊,另外两名战士就永远长眠在烈士陵园了,他们的年龄都只有十八九岁,87年对越作战,我又眼睁睁地看着几名战友倒在了老山前线,门口小卖部的老贾,你知道吧,他是在部队即将撤回时踩上了地雷,失去了一条腿,当时他刚刚被提上参谋长的位置,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