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章两场考试
木头画得得很快，他左手扳着画夹，右手五指叉开，指缝间夹着笔芯粗细不同的三支铅笔，不时抬头看那曾经恨之入骨的老头，就是这看门老家伙，三次拒他入内，而现在自己却在给他画像，生活真是讥讽。但此时他心中没有怨恨，相反还带着几分感激，洗个澡，换身衣服，理个头发，这些自己以前从未很在意的所谓“边幅”一经改变，自己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看门老头好象也是刚刚才认识他一样。人是需要别人认可的，从冷眼鄙视嫌弃，到认可平视尊重，一上午他就走了个轮回；人都一样，你若能平等待我，我必待你如初见。
木头运笔如飞，很快一个六十多岁，头发稀落，眼包肿胀，脸夹消瘦，尖嘴突出的老人跃然纸上。画人面部头像是重点，而后了了几笔，就将老人双腿交叉背靠椅背给描上，再用几笔直线条就将他身后的墙壁、门窗画上，几个围观路人啧啧称奇，包天杰忍不住出声：
“行啊，木头，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啊。”
木头笑笑，拿着画板，再审视一遍，看看有无错漏。屋内包天青也不慢，今天这情形在他看来有如一场数学考试，他用十分钟看图纸，五分钟列算式，然后再用五分钟计算，他没用桌子上的计算器，不是说计算器不好，而是他之前没用过，用起来不顺手，反而多花时间，因为旁边的办公桌上，谢少珍不时拿眼瞄他，他以为她也可能要出门，在等着他呢。现在全部结果出来，核对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包天青取过一张纸，将结果写在上面。
适逢木头将画板送进来，谢少珍站起接过画板，看了眼板上的素描画，也忍不住赞叹“哟，真象。”包天青将结果连同算式底稿叠成一叠也一并交她手上，谢少珍有些欣喜“你也做好了？这么快？”说完转身到饮水机接三杯水，交到他们手上。
谢少珍：“袁总出门时交待，请你们稍待一下，等他回来。你们可以在办公室等他，也可以参观下我们工场，你们——”包天青与木头对望一眼，与其傻乎乎的坐在办公室，还不如去工场转一圈，再说木头这次应聘，只怕十有八、九会成功，先去工场看下，心中也好有个底。
“我们想去工场看看。”包天青说。
“好的请跟我来。”三个人跟着谢少珍走过一道小院门，就进入工场了。工场很大，占地大约三四千平方。四周全是楼房，中间空地大约一千来个平方，前面是门面办公区，三层楼；其余全部是两层，楼顶全部加盖南方传统小瓦片，用以防水和隔热。工场左侧是宿舍，右侧和后面都是工作区。四排房子共用一条回形走廊，连成一个整体。
谢少珍带着他们依次从生活区向工作区走过去，首先参观的食堂、饭堂，然后是布草区，这里主要缝制各式条幅、各色彩旗、布幔等，再往前是印制区，这里是将缝好的条幅彩旗等印上内容图文，包天青看着彩旗上的繁体字问：
“谢小姐，这些都是给香港客户定制的吗？”谢少珍转头看他一眼，有点讶异，“是啊。”“那是不是很贵？我是说比给国内的贵？”包天杰也问，他可不管这么问礼貌不礼貌，反正想到了就说。谢少珍笑起来，“是啊，比给国内客户贵三倍呢，”她看看包天杰，这几个家伙看上去都土的掉渣，“你很聪明呀。”包天杰很得意，他可很少被人夸的。
再往前有些吵，几个木工在那儿锯木头，钉网架，铺铁皮，木头应聘的画工在二楼，二楼也分四大区，分别是宿舍区、办公区、拼装区和画画区。拼装区就是将底层木工钉的木架画板一块块拼起来，涂上白色底漆，弹好网格线，再由画工在上面描上轮郭，再上色漆。拼装区与画画区来回轮换，一大块画板都有一两百平方，上面二十来个画工就在上面描画。谢少珍解释说，这样大的画，每个月都要画上五、六幅，二十来个画工根本就忙不过来，所以还要招画工。
袁伟昇回来，先看到办公桌上的素描，哑然失笑，骂声“这小子缺心眼啊，把人画得这么难看？”他把画纸取下来，写上８００元/月字，然后签名，这就是告诉谢少珍，这个人他认可了，工资定为８００元一个月，其它照公司规定，合同由谢少珍跟他谈并代公司跟他签。再看包天青写的材料清单，忍不住皱眉，这都什么字啊，现在人写字都这么差？再看底稿，更讶异了，这都什么名堂啊，居然都是些代数式？上面ａｂｃｄ一大列连平方差都用上了，再看底下的草稿，这才晃然，用代数的方式计算工程量，不易混淆也少些错漏，计算也更快更准确，这才真正高手所为啊。他拉开抽屉，拿出工程招标书，遂项核对工程数据，竟然一丝不差，这下心中不禁对这些个小年青就有点佩服了，拿出笔在纸上写９００/月，想想又划去，改成７００/月字样，然后签名，并附上段话，“与他们同来的小年轻，如果没什么特长，他本人也同意，就请留下来做杂工，４５０元/月。袁伟昇。”写完一并放到谢少珍桌子上，就出门了。
参观完工场，回到办公室谢少珍看到老板留下的字，就着手跟他们签合。她先将公司发展历程简单说了下，重点将如何入职如何辞职，如何辞退，如何奖罚，每月工资、休假安排、加班计酬等等一干事儿全说一遍，等三个都弄明白了，就拿出三份合同给三个填，这中间少不得身份证复印，填报家庭住址，家属成员之类。因为能入职工作意味着你是个成年人，而这份工作附加有人身保险、意外伤亡、其它公安民政等项，因此每个人都要填报清楚。当她看到兰新栋父母一栏，只有母亲兰彩霞而父亲一栏空白时，有些不解了，通常父母即使离异或者一方亡故，这一栏也会照实填写，没有空白的呀，她指着那栏空白提醒：“这栏是不是填写漏了，要写上呵。”
木头用手搓搓那张英俊到精致的脸：“我从小就没见过他，我妈也从没跟我说起过他，但我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可能就在滨海，可是真没法填啊。”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
谢少珍：“哦，那不用填了，对不起，请原谅。”
木头：“没关系，不用道歉。”
最顺利的包天杰，据他了解，这边工厂一般都是每天上班九小时，其它时间算加班，而且一个月只有一天假，而精艺是每天上班八小时，一个月四天假，如果规定时间外上班算加班，而且基本工资还比别的厂多一百块钱，如果按照相同劳动量，包天青给他算过一笔帐，这里将比外边工厂多出三百来块，目前，他只具备最基本的劳动技能，也没别的选择，因此他很满意。
到包天青时，为难的是谢少珍了，他不知道老板到底怎么安排的，明明是留用，还把他工资从九百改到七百，却没写他具体到哪个部门，做何工作，就只好对他说：“你们合同都签了，明天就可以过来上班。过来后还是来找我，我给你们安排床位、食宿等事宜，另外你的工作”，她看着包天青，“你暂时将每个工种都干一遍，每个部门都做一两天，到时候再由袁总给你安排，好不好？”她想到袁总可能会重用这家伙，就做了个变通的安排。
三个人走出精艺公司，不由长嘘一口气，不都说找工找工，找到发疯？可今天挺顺利啊。木头更是欣雀跃，今天就象一场梦，他总算自食其力了，“哥们，我要——”他一摸自家口袋，里边空空如也，生生将请客两字给咽回去。不是不愿意，而是困难时期，力有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