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阵心急如焚的敲门声,在夜半的风雨与惊雷中,突兀响起。
薛宇辰打开了医馆的大门,敲门的人,果然不出乎于他的意料,正是陈家小酒铺掌柜陈酒的女儿,一身青色素衣,扎着羊角辫的小石头。
冒昧前来打扰薛宇辰休眠,被雨水湿透全身的少女有些腼腆与不自然,她恳求道:“李大夫您好,您能帮忙来我家看个病,可以吗?”
“好,没问题,不过得稍等片刻,我去里头拿把雨伞。”薛宇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薛宇辰知道少女这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若不是她父亲“旧疾”复发,束手无策的她也不至于倾盆大雨的夜,一个女孩子连把伞都不带,就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向他求救。
薛宇辰让她进来避一避风雨,她却担心踩湿了屋里的地面,瑟瑟发抖地站在门外,双手扭捏地摆弄着衣袖,咬着嘴唇,不肯进来。
看着转身进去拿伞的薛宇辰,嘴唇上已经渗出血丝的小石头,似乎又不想连累这个开医馆的年轻人,也想补救什么,于是她猛然抬头,突然冲着薛宇辰的背影大喊道:“李大夫是我父亲病了,如果您要是不会医术,是可以不用去的。”
医馆里根本就没有雨伞,一直故意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薛宇辰,似乎就在等着小石头说这句话。
他转过身,抬头直直的盯着小石头的眼睛笑道:“哦?那你是希望我去,还是希望我不去?”
“我......”
时不时四处张望,显得十分不自在的小石头,在四目相对时,看到薛宇辰明亮的双眸后,低下头微微点了点又迅速地摇着,极快地客气了句:“我父亲应该没什么大碍,这雨下得大,就不用劳烦您过去了,打扰了李大夫。”之后,瘦弱的身子便转身,消失在夜雨中。
今天晚上这场大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从入夜开始就一直在下。
陈家小酒铺与薛宇辰“专治不服”医馆,房屋格局有点相似,双方相距不远,若是在天晴时,自然可以远远瞧见铺子外陈列的酒坛子。
小酒铺的小院里,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子顶着瓢泼大雨,盘坐在雨中,任雨水冲刷。
中年男子,正是经营这座小酒铺的掌柜陈酒。
此时的他紧闭着眼,紧咬牙关,青筋毕露,面露狰狞,双手半屈于胸前紧紧握拳,似乎在与某种看不见的存在作争斗。
小石头不明白,为何近一个月以来,每至午夜时分,父亲看起来总是这般痛不欲生。
而无能为力的她,却只能在父亲的叮嘱下,含泪站在某个被父亲说是阵法的外围,也就是她闺房的窗台下,远远地观望着这一切。
看父亲时而清醒,时而魔怔。
每每到了午夜,束手无策的她,不知道在这一刻,院子里的父亲,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呼嚎的风雨掩盖了小院里发生的一切,返回家中浑身满是雨水的小石头,心中充满了焦躁不安。
父亲陈酒今晚的状况,好像比以往更加糟糕,闺房外的窗台上,那些屋檐下洒落下的阵阵雨水,这时竟形成一片片朦胧的薄雾,然后慢慢的凝结成了朵朵冰花,她身前的空气在一瞬间,如寒冬一般,冰冷刺骨。
“咳.....咳!”
“爹——咳咳,您到底怎么了?”
“爹——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受了点风寒,忍不住连连咳嗽的小石头,霎那间心急如焚。
她连忙跑向房门,用力一把扯开门闩,也不顾梳妆台上,那些被她慌乱中已经撞到在地上的女红。
紧接着措不及防的她,便一头撞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你快去洗个热水澡。”
茫然的小石头,后退两步,发现堵在她闺房门口的,居然是眨眼睛不见,就变成了一袭白衣的李大夫?
小石头忍不住疑惑,伸手指了指薛宇辰身上的衣服。
薛宇辰笑了笑:“我这是怕你这个小丫头,半夜跑来跑去的淋雨,感染风寒什么的,还有你父亲的事,所以特地跑过来看一看,只不过在我过来之前,抽空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对了,你听话,快去洗个热水澡。”薛宇辰仍不忘催促着。
小石头瞬间惊慌道:“啊!李大夫,这大半夜的,你想干什么?”
“我不听......我不听,你走,你快走。”
小石头的声音中略带哭腔,小脑袋瓜子上的两根羊角小辫,甩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来回晃动。
薛宇辰不解:“怎么还赶我走?小丫头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小石头委屈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来的,李大夫,您是大夫啊!您怎么可以在我父亲生病的时候,这样子想?”
薛宇辰怂了怂肩,无奈道:“呃,我过来只是看一看,也没想干什么啊!”
小石头双手环胸,瑟瑟发抖的回道:“什么叫没想干什么?你还让我去洗澡,你还想.......”
薛宇辰一脸无辜,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他连忙解释道:“你父亲不是病了嘛,我怕你担惊受怕,所以过来看一看情况。看到你身上湿漉漉的,所以让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我这是怕你着凉啊!”
原来是自己.......想歪了!
“嗯。”
略懂一些男女之情的小石头,瞬间语塞,面露尴尬。然后她稍后轻轻点了点头,破涕为笑,算是答应了一声。
“可是我父亲他?”小石头忍不住又问道。
薛宇辰看着先前为了父亲,而在风雨中奔跑,还怕连累于他的少女,心中不知不觉的涌现出,一丝丝的暖意。
夜已沉默,心事向谁说?
奈何剑在身,有家不能回啊!
薛宇辰伸手捏了捏小石头的鼻子,笑着安慰道:“没事,哥专治不服!”
尽管中午薛宇辰在她家开的小铺子里,吃了个饭,两人只是短短的交谈了几句。
两个相识还不到一天时间,当小石头看到薛宇辰莫名的出现,虽说有些误解,但一种没由来的感觉,瞬间就填满了内心,占据了一切。
小石头觉得,那种感觉,暖暖的!
薛宇辰语重心长地交待道:“待会切记,你进屋后门窗关好,千万别打开,我定会治好你父亲的病。”
........
院子里的阵法颇为奇妙,类似于一处画地为牢的禁地。
这类阵法的高明之处,就是你看得见阵法内的景象,却进不去,也摸不着。就像一幕幕走马观花。
如今的薛宇辰。只是修为不在,但记忆还仍在。
所以对于想进入阵法中心,接近中年汉子陈酒的薛宇辰来说,其实并不难。
当年的他,为了偷这位汉子,亲自酿造的酒......为了偷取道祖炼制的丹药,苦心专研数百年的阵法。可是连号称“南仙都”的道家圣地,禁止重重的龙虎山都闯过。
———
薛宇辰双眼一闭,手持小石头给的雨伞,缓缓的迈步走向小院,简简单单就进到了这处画地为牢的阵法里。
滂沱大雨的小院中,陈酒却是热汗淋漓。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一手负后,一手撑着白色印花伞的年轻人一眼,用他仅存的一点点理智,痛苦道:“赶快离开,你会死的!”
薛宇辰摇摇头,轻轻说了一句让这位,隐藏在凡间近一万年的陈酒,未曾再次听到过的一句:“虽是红尘客,却是酒中仙!”
“嘿!”
“好酒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