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盛子坦然道:“刘公公很好,奴才自不会乱说。”刘进忠满意一笑道:“去吧。”
殿内,小盛子刚入内就又跪下了,好好的七尺男儿已流了泪:“主子您高抬贵手,是小盛子的错,小盛子莽撞,日后定好好办差。”
清姝脱了外衣,才走到软榻处坐好问他:“宫外家人可是有难处。”
小盛子本以为主子是叫自己来亲自惩处的,此时见主子问起了家人,是有些惊讶,可也回了话。
原是小盛子的亲娘走了,留下他和妹妹两人跟着亲父,那年家中几亩地又遭了蝗灾,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得已将他送到了宫里做了太监。
前些年亲父娶了个继母,那继母带了个小儿子;妹妹那时才七八岁,亲父在外种着几亩薄田,整日不在家,妹妹被那继母打骂的厉害,吃不饱穿不暖;虽说受了些苦,可小盛子在宫里接济着,这日子本也过得。
如此便过了两三年,亲父往家时掉到了山下去,生生连尸首都没找到。继母月月以妹妹为借口问小盛子要银两,说供不上银两便要将妹妹卖到青楼去。他整日里攒着给那吸血鬼母子。
前些日子宫外又传了信,继母的儿子得了病,要他出一大笔银两,否则要将他妹妹卖了换钱给儿子治病。
小盛子给不了那么多钱,心疼妹妹该何去何从,这几日才日日心不在焉。
明月从小就在富察府跟着清姝,从未见过这些人间豺狼;皎皎虽小时受了些苦,可也没受这些吃不饱穿不暖。听了这话,二人都默了。
清姝细想了下,看向小盛子问道:“你可愿将妹妹托付给我们白氏,我会让母亲给她寻个先生认些字,等她及笄了再给她寻个正经人家嫁出去。”
小盛子一愣,抬起头看了眼清姝,见她并无调侃意味,眼间含着热泪又磕了头:“主子大恩大德,奴才必舍命相报。”
清姝连忙让明月上前扶起小盛子,明月笑着说:“将来妹妹出嫁,或许可有恩典许你出宫呢,怎可现在为我们主子舍了命。”
说罢殿内几人都笑了起来,小盛子也带了笑意,抬起头抓了抓后脑勺憨憨的道:“那奴才定忠心护着主子。”
入宫第二日,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侍棋姑姑来宣读凤召。
绛雪轩众人随清姝在院中接了旨意,说是让新入宫的妃嫔三日后前往坤宁宫面见皇后娘娘及后宫妃嫔。
顺带侍棋姑姑也送来了皇后的赏赐,绫罗绸缎5匹,玉器摆件儿数件,清姝谢了皇后娘娘的赏赐,便让明月和皎皎将一应物件都登记入库。
皇后身边的侍棋姑姑前脚刚走,云贵妃身边的小宫女也来了,一应是祝贺,送来了许些赏赐。整整一上午,绛雪轩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后宫排的上位的嫔妃们皆送了重礼。
清姝心里却是不安的,使了小盛子外出去打听去,才得知此次赏赐属宋璃赏赐最多,接下来便是白氏姐妹俩。
那云贵妃更是只赏赐了她们这三人,和她们同进来的韩嫣冬(韩常在)和安玫眠(安答应)是都没有的。
小盛子此刻在殿上报了,清姝疑惑反复问道:“云贵妃竟没给韩氏送赏赐?”
小盛子肯定道:“奴才问的清楚,确实没有,韩常在把秋水居里的一应物件儿摔了个遍,听说就是因为此事恼了云贵妃。”
清姝细思索,自顾自喃喃道:“大选那日,韩氏口口声声张扬韩家是跟着云贵妃母家发迹,我还以为云贵妃必是一心拉拢韩氏的。”
小盛子正色道:“如今云贵妃宠冠六宫,韩氏与云家交好却又送了人进宫选秀以此分宠,云家自然不喜。”
清姝这才恍然大悟。明月嬉笑道:“小盛子可是机灵的很。”小盛子挠挠后脑勺又露出憨态。
清姝赞赏的点点头:“你之前在哪处,又是伺候哪位主子的?”
小盛子言辞恳切:“奴才先前是在寿康宫伺候太妃的。”
清姝略一思索道:“如今宫人中我也就相信你与皎皎明月了,日后你定要多留意些宫里人。”清姝将后面这句话刻意放缓速度提醒了。
小盛子会意,行礼道:“奴才定不负主子重托。”
此次为迎妃嫔入宫,内务府特意调教了些宫人充盈后廷。一早儿便由内务府分配去了各宫室。
晌午将至,主子们都已入睡,宫里各处都静悄悄的,新分配的宫人趁着还未混个脸熟,此时也是偷奸耍滑了。
汀兰水榭廊下宫女太监们聚了歇凉,不乏年岁小的,初初做事。
小宫女愁眉苦脸的向大家诉苦:“从常嬷嬷那一道儿出来的,都寻人托关系使银子去了坤宁宫,永寿宫,再不济也去了各位新入宫的主子宫室,偏生只我,去了景仁宫云主子那儿。”
“我在常嬷嬷处时已听了些这位云主子的事儿,说是仗着生了三阿哥(云贵妃之子,允珉)在宫中耀武扬威,且不知啊,
说到这,这小宫女压低了些声音才继续说道:“那本是京中不入流的四品官家的庶女罢了。”
一旁的小太监也接了话:“可不是,家中有在紫禁城当妃嫔的女儿,如今已官至二品,现如今谁还敢说之前的事儿,何不把你打发了慎刑司去。”
说到这儿,一伙宫女太监们都掩嘴笑了起来,谁都没注意到身后路上站立的那人。
幸月(云贵妃大宫女)扶着那人,心里早发了怒,原本云主子是要午睡的,只这晌午日头太毒,室内不好呆。
想起汀兰水榭前些日子移栽了一池的荷花,开的盛好,便央着娘娘出门看荷,殊不知听到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想到这儿,幸月对着那些小宫女太监们斥道:“在这儿胡言些什么,云贵妃娘娘也是你们能编排的?”
那些宫女太监们折身才看清来人,只吓的跪成一排,直叫恕罪。
只见那云贵妃一袭大红丝裙,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娇艳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
唯一不搭的便是那眉眼间带着些许怒意,开口:“若你们不愿来景仁宫当差,那本宫今日就圆了你们这个恩典,赐你们去别的宫室可好。”
宫女太监们都清楚云贵妃为人阴狠手辣,怎么会那么好心放他们离开,只不敢造次,那头在青石板上已磕出了茵茵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