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惊叫的,并不是受害者本人,而是两旁的女佣,她们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会有多么疼痛,
有那么一刻,荣泽对自己过于鲁莽的行为产生了内疚。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她清秀的眉心紧紧皱了一下,可她也仅仅是皱了一下眉,甚至连吭也没吭一声。
对于自家少爷这种任性的行为,就连陆管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荣泽,你不觉得自己太浪费了吗?虽说这些药并不是很值钱,但若要把它们统统找齐,也要花费好一番工夫的。”
被热药汁泼到了手臂,她也只是拿纸巾擦了两下,一片刺眼的粉红斜躺在手臂正中,样子十分狼狈。
柯瑾瑜并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只不过生气是一方面,挑战则又是一方面。
或许在婚姻证书上,这男人可以被称之为她的丈夫,但她知道,这九年来,她和荣泽的关系,连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
当年他有恩于她,她也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
他想闹,很好,她奉陪。
转身进厨房,又端了一碗调好的药汁,笑容不改道:“如果你觉得摔碗很痛快,我不介意你一直摔。只不过这大厅里这么多人,你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没完没了的和我闹下去,就好好想一想,丢脸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铿锵有力的挑衅,吓坏了一票旁观者。
就连陆管家也有些诧异,这柯小姐一脸的好脾气,教训起人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说实在的,他家少爷这次,的确是有些欠教训的。
荣泽冷冷的抬头瞪她。
柯瑾瑜也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的少爷将会因此而大发雷霆时,让所有的人意外的是,荣泽――居然在这个时候,笑了!
虽说那笑很浅很淡,但对于一个面瘫来说,这笑容的确有些难能可贵。
拿起药碗仰首而进,此时的药汁虽然已经不是那么烫人了,但能被他喝得像人间珍品一样,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柯瑾瑜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很感谢你的配合,我已经将足够的药量交给你们家的厨师了,希望在未来的半个月里,你能做一个合作的患者,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半个月后会再来给你复诊的。”
礼貌的冲陆管家点了点头,拎起背包,潇洒的走了出去。
陆管家有些愕然。
荣泽则略有些失神的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
直到接触着陆管家不解的目光后,他才哼声道:“中药很苦。”
对柯瑾瑜来讲,她的生命中曾有过一段最灰暗的过去。
那还是在九年前,患有骨癌的母亲,从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的那天起,她的世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原本就贫穷的家庭,在连她学杂费都无法拿出来的时候,又如何去面对那笔高昂的医疗费。
就在她的人生陷入绝望中的时候,一个神秘人的出现,拯救了她原本要坍塌的世界。
那人拿出了大笔的资金,一次又一次在她母亲闭上双眼的时候,要求医生大力挽救。
虽然她母亲最后不可避免的面对了死亡,可到底是因为那人的出现,让她的母亲在这个世上多活了五个月。
葬礼那天,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恩人。
让她意外的是,那人和自己同岁,是一个俊美而冷漠的美少年。
她不知那人出身何处,因何帮忙,他只是很冷淡的在她已故母亲的灵前,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是荣泽!”
葬礼办得简单而体面,荣泽在那陪着她守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除了自我介绍时说了一句自己的名字后,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对于这个人,柯瑾瑜是不懂的。
可他却在她最危难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向她伸出了援手。
甚至在丧事办完之后,在他得知,她的梦想是考进医学院时,还义无反顾的拿出一笔巨款给她当学费。
“这笔钱你不需要还我!”
二十岁的荣泽,已经是上帝的宠儿,俊挺出众的五官,与生俱来高贵不凡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让人无法不对他产生膜拜之心。
那是他第一次,用很正式的语气和柯瑾瑜讲话,仿佛从在之前的所有时间里,她对他来讲,都只是一缕透明的空气。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必须嫁给我!”
直到现在,柯瑾瑜都无法忘记自己当时有多震惊。
因为在那天以前,她和荣泽根本是彻彻底底的两个陌生人。
即使他帮她的母亲垫付了大笔医药费,可他本人却从来都没有露过一面。
“你不要误会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我们之间的婚姻,只是一种交易,而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在我没答应终止这段婚姻之前,你没有任何权利,向我提出离婚的请求。”
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本和他谈条件,因为这个与自己同龄的男孩,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他的智商,都令她感到敬畏。
没有婚礼,没有仪式。
有的,只是一张结婚证书。
从那天以后,她得到了一笔足够她念完七年医学院的资金,在给自己选购了一所单身公寓之后,她开始了自己的求学生涯。
起初的一段时间里,她因为母亲的一些事情曾和荣泽有过短暂的交集。
在她读医学院的第二年开始,那个面孔阴冷,很少讲话的男孩,便彻底的在她生命中消失。
对于荣泽,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年龄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而在这九年有名无实的婚姻里,她始终坚守着他当初的命令――拒绝她情感和肉体上的双重背叛!
又一个周末,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温度怡人。
墓园的一角,在一处风水极佳的地方,伫立着一个雄伟的石碑,碑上照片里的女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秀丽而美好。
无论是她的眼神还是笑容,都显得那么详和优雅,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想要对她产生好感。
细长美观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女人的照片,动作中,仿佛也带着一股怜惜。
“妈,虽然你当初绝情的让我不再叫你一声妈,可我始终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就算你真的不想认我,血缘,却永远也改变不了!”
幽幽的一声叹息,那只手慢慢收回,半蹲半坐在女子的碑前,“在你离开我的那些年里,我始终想知道,当初……你究竟为何会狠心的抛下我?”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我曾经真的恨过你,可你已经死了……”
一个阴冷的笑容在唇边泛开,“你说,对于一个女人的一生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远处,传来几声鸟儿的啼叫,将这渺无人间的地方,渲染了几分诡异。
“有人对我说,是婚姻和青春!所以……”
他缓缓起身,倨傲的站在石碑前,冷冷注视着照片里的女人。
“既然你当初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抛弃,那么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亲手毁了那个罪魁祸首。”
慢慢将手中的墨镜戴好,留下一道残佞的微笑,他缓缓走向不远处的黑宾士走去。
同一时间,热闹而繁华的都市一角,柯瑾瑜正和自己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在人行路上,谈论着彼此的近况。
她和丁伟宸都是老莫的得意门生,现在他就职于一所公立医院,职位是主任医师。
按老莫的说法,凡是他看好的学生,在医学领域中都充分展示出了傲人的天分,丁伟宸自然也是。
“在我出来之前,老莫严重警告我一定要把你拉进正常人的群体中,他说,你从埃塞俄比亚回来后,就身无分文了,还说你准备自己开诊所。”
正卖力啃着冰淇淋的柯瑾瑜眼角一挑,“老家伙显然还是不信任我的个人能力。”
“小瑜,我目前所工作的医院刚好缺一名主任助理,如果你有兴趣,要不要我和我们院长打声招呼?”
“老莫让你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