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上,皓月当空,从云层的空隙间斜射而下,投射到洋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就如同一只全身披着银色战甲的巨兽在缓缓前行着。
一声龙吟响彻天际,敖阔从海水中探出他那威严的头来,观察着周围一切可疑的动静。只要不是他信任的人,无论是什么可疑之物,一旦进入他的视线,都将粉身碎骨——当然也包括远处被他的目光锁定住的那个不明身份的家伙!
那个没有借助任何设备,在洋面上疾行的身影!
敖阔长啸一声,猛然跃出洋面,向那人急速扑去。虽然距离目标有十多公里远,但这点路对敖阔来说完全可以一蹴而就。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条巨龙直冲到面前,带起一路狂风和飞扬的浪花。
但那人纹丝未动,敖阔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凡人没有的气场。不过东方神龙岂是会畏惧的?敖阔张口准备向那人喷出愤怒的火焰——
“慢着!”
那人举起一只手说道。嗓音略微有些低沉,但那磁性十足的声调听上去却是那么耳熟。敖阔将火焰收回喉咙深处问道——
“你是什么人?”
“连我都不记得了?炮弹把你打傻了是不?”
当敖阔看清那人的脸时,五爪金龙那原本镇静得像黄金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惶恐——“你!你不就是……”
“看来你还认得我。”
“当然认得,才过去二十年。我只是不知道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这里还有谁是值得我跑这么远路来的?”
“啊……我知道了。你是来探望公主殿下的,是吧?”
“这不废话吗?我现在可以下去了吧?”
“当然可以。”
那人听到敖阔同意了,便唰地沉入了海水中,向亚特兰蒂斯王国的旧址游去,只剩下敖阔愣在原处。
亚特兰蒂斯的旧址,金克拉正瞪着突出的双眼在巡逻。尽管断臂裂脑之类的重伤早已经在它身上光顾了不知道多少次,它的感应能力也不曾有任何减弱——那个正在接近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从来到旧址的那一刻起,就被金克拉锁定住了!
金克拉的嘴角咧出一道弧度极大的笑容,上下牙交错着对磨了几下子,战斗的火焰让它的动力核心变得比平时更加炽热。不过这次,金克拉没有像以往那样莽撞,它摆动着新月形的尾鳍,以它能做到最轻的动作向那人游去。
“那家伙肯定是个人,从身形就能看出来,”金克拉在心里说道,“但他竟然能游得这么快,还能承受深海的压力,看来绝非常人啊……不过,敢闯进公主殿下的住所,你必须给我死!”
“我淦!他的坐标呢?”
就在金克拉还在寻思着用什么方法干掉那人时,却突然探测不到了他的坐标!金克拉心中警铃大作,担心那人会从背后偷袭自己。因此当它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水流异动时,立即挥拳打去——
“链之拳!”
金克拉弹射出的拳头将一座房顶击成碎石,四向撒落到海水中。金克拉想要看到那人的尸体正躺在半堵碎开的墙上,但最终看到的只是几条被吓跑的鱼而已。
“刚才那水流应该是鱼,呼,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
个屁!
金克拉刚有些放松警惕,就明显地感受到了后方的压迫感。此刻它心中的紧张几乎就要凝成实体,使出一招后摆拳——那人轻易避开,从下方绕到金克拉身侧。金克拉不管怎么说也是久经沙场的前任军阀首领,在那人打算朝上游时,一记直拳击向他的脑袋——
“死吧!”
金克拉期待着那人脑浆迸裂的情景,但那人非但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倒只用一只手,就挡下了金克拉的攻击,不费吹灰之力!
“这!这不可能!”
金克拉如此惊慌失措,倒不完全是因为攻击无效,更重要的原因,是它感觉到了那人身上有凡间生灵无法比拟的魄力!金克拉几乎可以预料到,如果自己顽固地继续战斗,胳膊马上就会被那人折断,接着那人的拳头就会打在自己的胸口!那人的力量,足以击穿金克拉的铠甲,毁掉它的动力核心!
想到这里,金克拉不敢与那人正面较量,朝后一个闪身,与那人拉开距离。
“我淦!你到底是什么人?”
金克拉高声问道,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慌乱。
“看来……你懂得还是不够多,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我懂得多不多他妈的干你屁事?”金克拉听到这半带讥讽的话语,压抑了许久的火气腾地蹿了上来,“我只知道保护好公主殿下就行了!”
“那你和她一起待了这么久,就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我?”
“所以你到底是谁?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作者吐槽:金克拉你还会用成语了,是不是克拉尔斯偷偷教的?)
“告诉你吧,我就是——”那人在金克拉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金克拉一听,惊得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当场去世,“我淦!你!你就是!不,这,这不科学……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我,我肯定是还没睡醒在做噩梦,是时候该清醒一下了……”
金克拉一拳打在自己脸上,上面的外壳凹下去一块,闪着啪啪作响的火花。
“这……如此真实的触感,这打击的力度……”金克拉轻触着自己脸上的拳坑,“这不是梦!是真的!我天!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你还好吧?”那人拍了下金克拉的后脑问道。
金克拉猛地转过头。“我!我很好!”
“那么,我现在可以去见她了吗?”
“当然!当然可以!”
那人走后,金克拉先是在原地傻站了几秒,接着就缓缓向远处游去。“完蛋了,看来我真的是傻了,什么时候找家修理店看看……”显然它到现在还是没能把刚才经历过的事情当成现实。但如果你是金克拉的话,你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这件事实在是超乎常人的脑回路。
王宫的书房中,克拉尔斯正在安静地看着书——她平时没有什么爱好,只喜欢阅读。因为注意力太过集中,连那人的脚已经踏进了门槛都不知道。
那人似乎不想打扰克拉尔斯的兴致,站在门口打量着她。
克拉尔斯那双绝美的蓝色瞳仁在下一刹那被惊愕笼罩——她在书桌上的镜子里看到了那人就在自己身后。波塞冬的孙女从椅子上猛跳起来,掌心涌起一股水流——
“你是什么人!竟敢闯进我的房间里!”
说这话时,克拉尔斯心中其实更多的是紧张——那人接近时,完全没有让她察觉,由此就能看出此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不过当克拉尔斯定睛注视那人时,战斗的决心有些动摇——
那人身高比克拉尔斯略高,但身材更为粗壮,宽大的脸上有一双色如海水的眼睛,乱草似的眉毛和覆盖了下巴、垂到胸前的长髯也是一个颜色;他身穿一件蓝白相间的古式外衣,衣领和胸前都挂着装饰品,下面是条白色长裤和黑色皮靴,头上戴着一顶状似山峰的王冠。
说也奇怪,克拉尔斯与此人从无谋面,但当她与此人眼神相对时,却丝毫没有陌生之感,相反,还觉得十分熟悉,甚至还有些亲切。
“你……是?”
“我的名字,”那人终于开口说道,“叫亚特兰斯。”
亚特兰斯!
尽管克拉尔斯之前只在敖阔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但这名字的主人无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亚特兰斯,波塞冬的长子,亚特兰蒂斯王国的国王,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你……不对,您,怎么会来这里?”克拉尔斯仍不愿说出那个称谓。
“我来看你了。”
克拉尔斯收起了手中的水流,看向亚特兰斯的目光还有些不信任。
“您不是和王国一起……”
“当年敖阔把你冰封起来后,认为我也不应该死,于是我也被他冷冻住了,时间也是也万年左右。”亚特兰斯回忆着上万年前的往事,“不对,我应该比你早两百年解冻。”
“那您为什么不管我?”克拉尔斯的话里满是怨愤,“让我一个人在深海里过了这么多年!您知道我有多孤独吗?”
“我知道,孩子。我都知道。”亚特兰斯饱含歉意地回答着女儿的质问,“但我并没有抛弃你,我只是觉得,我们的王国就是因为过度发展,过度骄纵,因此触怒了诸神而被毁灭的。所以我认为敖阔把你交给费斯王国国民抚养的选择是正确的,它们虽然没有什么科技,但它们热爱自然,远比我们王国的国民要纯真。”
“它们是纯真没错,不然也不会教我那些。”克拉尔斯继续说道,“但敖阔告诉我,我是亚特兰蒂斯的国民,我身上流着波塞冬的血液,所以……他就把我带了回来……我回来之后感觉更寂寞了……既然您还活着,早点来找我,不就没这些事了吗?我也不会被解剖了装进瓶子里!”
“没有人愿意经历苦难,但只有经历了苦难之后你才能真正获得成长。”亚特兰斯安慰克拉尔斯,“这些事情虽然让你受到了伤害,但你也变得更加独立了,不是吗?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四处伸张正义,惩恶扬善,这才是神的后代该做的事!”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克拉尔斯打断了父亲的讲述,“我想要的生活,是有亲人陪伴的生活,而不是什么惩恶扬善!对我而言,有爱我的人就足够了,别的都不重要!”
“敖阔和尼普顿他们不都很爱你吗?”
“他们和我没有,也不会有亲情的共鸣!没错,他们是爱我,也都很尊敬我,但亲人的爱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亚特兰斯微微一笑。
“既然你这么看重亲人,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一个人。跟我来。”
克拉尔斯跟在亚特兰斯后面,进入了正门后的那条走廊——那条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走廊!
“等等,父亲大人……”
“你终于肯这么叫我了!”亚特兰斯转过头说道,“不过也没必要那么正式,叫爸就行啦。有什么事吗?”
“这条走廊里……经常有怪事发生……就是……就是经常有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出现……”克拉尔斯说着,下意识地回头四望。
“你说的那个人,是她吗?”
克拉尔斯顺着亚特兰斯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位身高和面容都和克拉尔斯极其相似的蓝发女子,此刻就站在克拉尔斯跟前——她上穿一件纯白色无袖外衣,下穿一条系着金色腰带的浅蓝色短裙,头上戴着花环状的饰物,波浪般的长发在脑后扎起,全身笼罩着一层白色的光晕,看上去华丽而又不失淡雅。
“你……是谁?”这次有父亲在身边陪着,克拉尔斯没往常那么恐惧,向那位蓝发女子问出了这个一直想问但又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蓝发女子伸出细长的手,放在克拉尔斯头顶。克拉尔斯没有闪躲,任由她的手在自己头上摩挲着。“傻孩子,我是你妈妈啊。”
“我……我妈妈?”克拉尔斯心头一惊,“她不是……在我刚出生那会儿就已经……”
“没错,你出生那天王国发生了地震,”亚特兰斯代替妻子回答道,“我们带你从王宫里逃出来的时候,你妈妈被天花板砸死了。但她也有神的血统,所以灵魂还在这里。”
“每次你进入这条走廊的时候,我都想上去和你相认,但又怕吓着你。”亚特兰娜接着说道,“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到你身边了……”她的双手绕到克拉尔斯的腰间,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
克拉尔斯也抱住了亚特兰娜——奇怪的是,亚特兰娜虽然已经死去万年以上,但她的灵魂却似乎仍保持着生命力,克拉尔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
亚特兰斯看着久别重逢的母女俩,心中却掠过一丝不安。
“现在已经挺晚了,是时候该去睡觉了。明天再继续跟你妈妈聊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