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总是最早起来的敖阔跃出洋面,在空中飞快地腾跃了几圈。为了不吵醒克拉尔斯,他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金克拉第二个起来,刚打算冲出房门外,尾鳍甩到了旁边的柜子上,眼看着放在柜顶作装饰的一个瓷瓶就要掉下来摔碎,金克拉转身弹射出右拳,在半空接住了瓷瓶——
“我淦,幸好没摔坏,不然公主殿下非弄死我不可……”金克拉轻手轻脚地把瓷瓶放回原处,为了确保它以后不会再被碰倒,还现场从自己脚后跟上拆了些金属做了个支架,才放心出门巡逻,“要知道她可喜欢这个了,这简直像跳楼逃生时没掉到下面的垫子上,但被树枝挂住了一样惊险……”
一股香气被金克拉的探测装置发现。它顺着气味进入厨房,发现原来是亚特兰斯正在准备早餐。
“有什么事吗?”亚特兰斯问道。
“没、没事。”金克拉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去,“原来陛下您会做饭……真是……真是让我想不到呀……”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谁规定国王就不能做饭了?”亚特兰斯反问它。
“好吧……没有……没有谁规定……我巡逻去了……”金克拉转身离去。
克拉尔斯起床后,先是按照惯例去洗了个澡,接着便坐在桌子前继续看那本书——书并不厚,但克拉尔斯的阅读习惯相当好,在书上做的批注有时候甚至比正文还要多。正因为如此,同一本书她能反复看很久而不会感到厌烦。
“出来吃饭吧,小傻瓜!”亚特兰斯把头伸进门里喊道。
克拉尔斯听到“小傻瓜”的称呼时,虽然满心不悦,但还是跟着亚特兰斯坐在了餐桌前。敖阔和金克拉也已经在此等候。
早餐很简单,亚特兰斯的厨艺也不如敖阔。不过克拉尔斯毕竟是第一次和自己的父亲一起进餐,她也不便表露出太明显的不满。当然对金克拉这样的吃货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它都不会拒绝。倒是克拉尔斯认为金克拉那副野蛮的吃相实在是有损风度,提醒它在自己父亲面前注重些仪态。
吃完早餐后,敖阔和金克拉当然要继续他俩巡逻的任务——虽然前段时间克拉尔斯已经解决了不少想要伤害她的敌人,但敖阔仍然要将当年答应亚特兰斯的承诺履行到底,金克拉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战斗欲望——第一部说过,习惯了故乡戎马生涯的金克拉自从来到地球之后,就几乎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战斗。上一次让它心潮澎湃的还是在S市单挑利佛斯和在B市群殴海德拉斯内克。尽管那两场血战在金克拉的记忆中枢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但作为鲨鱼,闲置自己无异于一种酷刑。可以说,战斗已经成为了金克拉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需求,一天不消灭几个对手它就浑身难受,无论对手是谁。
亚特兰斯和克拉尔斯父女俩正坐在书房里。
“爸,您告诉我,”克拉尔斯合上手里的书,半转过脸问亚特兰斯,“敖阔他们都告诉我,我是亚特兰蒂斯人,我身上流着神的血液,但他们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的祖先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么有影响力?”
“这说起来就复杂了。”亚特兰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爸,也就是你爷爷,波塞冬,他是亚特兰蒂斯王国的建立者。”
“这我知道。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他。”
“好吧。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你有一个多么强大的长辈!”
“您说吧。”
“你爷爷波塞冬,可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海洋之王和大地的震撼者!”亚特兰斯带着夸张的表情叙述着,“是他给了人类第一匹马,人间的所有海洋生物也都由他支配!他愤怒时海中就会出现海怪,当他挥动他的三叉戟时,能轻易掀起滔天巨浪,引发风暴和海啸,甚至造成能使天地崩裂的大地震!他经常坐在铜蹄白马驾驶的战车上,用三叉戟击碎前方的岩石,从裂缝中流出清泉浇灌大地,因此也被称为丰收之神!”
“他既然这么厉害,应该也有一位和他一样著名的夫人吧?”克拉尔斯问道。
“那当然!他的妻子就是海洋女仙——安菲特里忒!你爷爷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于是娶她做了自己的妻子。说实话,我看到她那次,也被她美到了……不愧是海后……”
“等等!我爷爷的妻子,那不就是您的妈妈吗?我的天,爸您也太恶心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安菲特里忒可不是我妈妈。”亚特兰斯说道,“你也不想想,我爸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老婆?安菲特里忒是他的正宫,但他爱过的女人可比你想的要多得多,德墨忒尔、美杜莎、阿密摩涅、埃特拉、墨拉尼佩……都是他的女人。至于我妈妈……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因为长得漂亮就被我爸看上了。他们结婚后生了五对双胞胎(作者吐槽:直接说是十胞胎不就完了),因为我是老大,我爸就让我做了王国的最高统治者,我的九个弟弟则是我的下级。”
“那么,当年王国毁灭的时候,我爷爷为什么不管?死的都是他的孩子!”
“你难道不知道,那场大洪水是谁发动的吗?”
“那会儿我才刚出生,怎么可能知道!”
“我告诉你,发动那场大洪水的可不是别人,是我爸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宙斯!”
“宙斯……这个名字我听说过,记得他是个权力很大的神……”
“何止是权力大!宙斯可是众神之王,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首,统治世间万物至高无上的天神!他还是天空与雷电之神,以霹雳为武器,维持着天地间的秩序!当他心情好时,天空就会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他一愤怒,天空立刻就会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他掌握一切天象,也管理着人间的一切事务!是他救出了他的姐姐和哥哥们,一起打赢了泰坦之战,推翻了克洛诺斯的统治;是他战胜了万魔之祖堤丰,并把那混蛋打入地狱……无数神和英雄都是他的后代……”
“慢着,他是您的叔叔,为什么要毁掉我们的王国?你们都是他侄子辈的呀!他怎么忍心杀掉你们?不过利佛斯那家伙也改造了自己的侄子和侄女,凡人都这样狠毒,神就更加不用说了……”
“那是因为,我们王国的国民由于生活日渐堕落,甚至抛弃自己的守护神而崇拜起各种异教神灵。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长辈们的容忍限度,所以他们决定将亚特兰蒂斯王国彻底毁灭,以此来惩罚我们。如果不是敖阔对我们俩网开一面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照您这么说,我们俩岂不是最后的亚特兰蒂斯人了?”克拉尔斯听到这里,不由得问道,“当年的大灾难毁灭了除了我们以外所有的亚特兰蒂斯人,是不是这样?”
“应该是这样。但你还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亚特兰斯回答,“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因此为了能让亚特兰蒂斯人的血脉延续下去,我解冻后没几年,就给你弄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你跟谁生的?”
“跟一个中日韩三国混血的妹子生的,我们在一艘游轮上认识。那次我只是想出去散个步,没想到碰巧遇到了这位小美女……”亚特兰斯回忆着自己当天的艳遇,“她叫苏梦雅,名字也挺好听的,是不是?她在人类世界是个相当有名的演员,别看她现在快四十的人了,看起来还是像年轻时一样美,和女儿站在一起像姐妹,和儿子站在一起像情侣……”
“打住!”克拉尔斯提高音量说道,“您的意思是,您又找了个女人当老婆,还跟她有了两个孩子?”
“没错,怎么了?”
“您……您背叛了妈妈!”克拉尔斯很少或者说几乎不会发出如此激愤的声音,“妈妈她那么爱您,您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傻孩子,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的长辈几乎没有只娶一个老婆的。”亚特兰斯说道,“我可是国王,治理国家是我最重要的任务,但现在王国已经毁灭,那么我最重要的任务就变成了延续王国的血脉,这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我还是觉得……您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克拉尔斯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
亚特兰斯用一只手梳理着女儿的头发。“你妈妈肯定也希望我们亚特兰蒂斯人的血统能够永远存在,对吧?你先别急,等我把他们带来让你看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她了。”说完,他就极速冲出门外,向远方飞去(拥有诸神血统的人都有瞬移的能力,不过能力范围不如真正的神,一次大概只能瞬移几百公里,但如果像克拉尔斯那样借助科技设备就能瞬移更远。)。
过了几分钟,亚特兰斯带着两女一男再次出现在克拉尔斯面前。
年长的那位女子当然就是苏梦雅了——如亚特兰斯所言,她是一位百里挑一的美女——比寻常的亚洲女人高出一些,留着齐肩长的黑发,白玉般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妩媚的杏眼;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细润白嫩。不仅相貌美丽,她的衣品也相当好——上身着一件粉紫色低领外衣,露出优美的纤腰;下身穿一条蓝色热裤,搭配着色气十足的黑丝,脚上则是一双镶拼式皮鞋。不过说她是美女那也只是在凡人中,如果与克拉尔斯相比,她就少了几分空灵的仙气。
苏梦雅的女儿极好地继承了母亲的颜值——这位俏丽的少女既有亚特兰蒂斯人特有的蓝色头发和眼睛,又有东方女子温婉的气质,水灵灵的双眸惹人怜爱。如果硬要说她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身材比较纤弱,身高更是她不愿提到的话题。不过总体来看,她仍然算是个出色的小美人——米黄色的长袖露肩毛衣搭上黑色的百褶短裙,匀称的双腿穿着苏梦雅的同款黑丝和长度到小腿一半的棕色皮靴,简直就像是缩小了一号的苏梦雅本人,只是多了些青春的活力。
而苏梦雅的儿子也是位俊秀的少年——短发在额前梳成斜刘海,身材比姐妹高出半个头,右眼下方的那道小伤疤给他增添了野性的气息(据他自己所说,是小时候摔倒被碎玻璃划伤的)。他身穿一件黑蓝相间的拉链连帽衫和牛仔裤,以及一双鞋帮很高的运动鞋,看起来相当洒脱。
“这就是我姐姐吗?”那位少年首先说道,“长得比我妹妹好看多了……”
“哥你讨厌死了!”那位少女在下面踹了他一脚,“不过姐姐真的很漂亮……”话未说完,她的脸上就泛起了红晕。
“介绍一下,这是亚特拉斯,”亚特兰斯对克拉尔斯说道,“这是他妹妹亚特拉娜。他们是双胞胎,今年十七岁。来吧,孩子,和你的弟弟妹妹握握手。”
克拉尔斯生硬地握了握亚特拉斯和亚特拉娜的手,但她看向苏梦雅的目光里有明显的敌意。
“怎么了?我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呀。”亚特兰斯觉察到了克拉尔斯的异样,“不喜欢你的新妈妈吗?”
新妈妈?克拉尔斯在心底怒骂着,苏梦雅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万岁的凡人女子,和她认识还不到十分钟,凭什么让她来取代自己高贵的母亲亚特兰娜!认她做自己的继母?不!她不配!她与亚特兰娜相比,正如锈铁与纯金相比!因为有父亲在场,克拉尔斯没有说出这些话,不过她也没有向苏梦雅伸出手。
倒是识大体的苏梦雅缓解了克拉尔斯心中的抵触。“没关系,她才刚认识我,要她叫我妈妈的确太早了。”她主动握住克拉尔斯的手说道,“叫我阿姨就行了。”
克拉尔斯没有甩开苏梦雅的手,但仍不愿意直视她。“梦……梦雅阿姨……”克拉尔斯说道。
苏梦雅听到克拉尔斯总算开了口,欣喜若狂地搂住了她的手臂——本来她想以一个母亲的习惯性动作把克拉尔斯拥入怀中,奈何自己身高不够,没法如愿以偿。
克拉尔斯尴尬地笑了笑。
巡逻归来的敖阔和金克拉很快就和新来的三人混熟了——性格投机的金克拉和亚特拉斯聊得热火朝天,亚特拉娜也对这个之前从没见过的奇怪生物颇感兴趣,不过更吸引她的还是敖阔。真是惭愧,克拉尔斯坐在一条长椅上想着,我的社交能力还不如龙和鲨鱼。
苏梦雅在克拉尔斯的身旁坐下,这次克拉尔斯没有排斥她,但还是有意地跟她保持距离。
“我老公跟我说起过你,”苏梦雅对克拉尔斯说,“能听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梦雅阿姨,”克拉尔斯转换了话题,“你到底是怎么和我爸认识的?”
“那天我坐着游轮出去旅游,在甲板上遇到了他。”苏梦雅叙述道,“他跟我说他是神的后代,我不信,他当着我的面就召唤了一场海啸(小规模的海啸,不然把船弄翻了苏梦雅就完蛋了),我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再加上他长得又帅,所以,我们就……”苏梦雅轻声笑了起来。
“梦雅阿姨既然是凡人,为什么能来到深海?”
“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跟神生了孩子之后,我也有了神力吧……”
“那么,梦雅阿姨的家人觉得我爸怎么样呢?”
听到“家人”这个词,苏梦雅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才继续说下去——
“我是独生女,我的父母在我只有三岁那年就离婚了,我妈后来也生病去世了。我打过工,当过服务员,后来才进了演艺圈。我十九岁时和一个同行结婚了,但是后来因为他的绯闻太多,我只能和他分开,我们唯一的女儿被判给了他。你不知道,演艺圈其实远比你想的要乱。而你爸,虽然和普通人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但他很爱我,也很爱我们的孩子。”
原来她和自己的父亲有过类似的经历,克拉尔斯不禁觉得自己刚才对苏梦雅如此冷漠,实在是问心有愧。不过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亲生母亲。
一双细柔的手捂住了克拉尔斯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还能是谁,傻妹妹!”克拉尔斯回头看着亚特拉娜,轻轻弹了下她的脸颊。亚特拉娜惊叫着躲到苏梦雅身后。
几万年来,亚特兰蒂斯的旧址中第一次传出了欢声笑语。
夜晚。
几乎不失眠的克拉尔斯这次却无法入睡。虽然她表面上已经将继母和继弟妹当作了自己的家人,但事实上,她和他们之间仍存在着一层隔膜——毕竟是刚认识没多久,融在血液中的亲情也没那么浓。
亚特兰娜的灵魂出现在克拉尔斯床边。“孩子,你在想什么?”
“妈妈,今天的事情……您已经全都知道了吧……”克拉尔斯坐起来,“您……您会不会……会不会记恨我爸?他要我把他们当作……当作自己的家人……但是……说实话,我觉得,梦雅阿姨是永远不能取代您的!”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扑进亚特兰娜怀中,“妈妈,您……您说呢?”
亚特兰娜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慰她。“孩子,生活就是这样,你身边的人会不断地离开,同时又会有新的人不断地出现,你应该坦然接受才是。虽然梦雅妹妹和她的孩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也可以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人来相处。”
“我也会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女儿来照顾。”克拉尔斯听见说话声,回头看见苏梦雅就坐在床的另一边——她换上了一件纯白的露肩真丝睡衣,克拉尔斯能看见她的右肩到锁骨处文有粉红的花瓣、浅蓝的海浪,以及一颗打了叉的红心。
“梦雅妹妹,你也知道,”亚特兰娜对苏梦雅说,“我这孩子从小就失去了母爱,所以……如果你能代替我尽到母亲的责任,我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情感无比真挚一般,苏梦雅凑上前来,轻柔地把吻印在了克拉尔斯的面颊上。亚特兰娜见状,也在女儿的另一边脸上轻轻一吻。
克拉尔斯第一次被人亲吻脸颊,更何况亲吻她的两人中有一位是自己的母亲。她受宠若惊地望着眼前的两位妈妈。
“好好睡吧,孩子。”
亚特兰娜穿过墙壁消失了,苏梦雅出去时也不忘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