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共处一室,他却对我无动于衷?他是怎么忍着的。”
苏晚晴自言自语,小声嘀咕,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发红的脸颊。
她起身站到镜子前,打量着自己,修长婉约的身形,精致无瑕的脸蛋。
难道他就真的没有动心?
还是自己太丑了?
“哎呀,苏晚晴,你在想什么呢。”
苏晚晴面红耳赤,害臊得一塌糊涂。
敲敲自己的脑袋,道:“你的脑子果然是被他带偏了!”
……
柳条低垂,仲春月弯,和风轻轻拂过,将竹帘边缘吹得一动一动。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看完手里的密报,江九峰额头青筋暴起,满身怒气。
提起石案上的茶壶,轰的一声,摔得粉碎。
巨大的声响,吓得远处几个晋阳跟来的老仆背脊一寒。
江九峰主政江南东路以来,每日笑面迎人,从来都是一副老好人模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太过久远的记忆被唤醒。
他的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提剑雁门关上,面对漫天飞矢,巍然不动的江二爷。
“何必动怒?”
江九卿摇着羽扇,手捋长须,轻松惬意,似乎毫不介意。
“福、杭、广三府兵马本就要过来试探,他倒好,就差跑到紫金山上,喊一嗓子‘我乃冠军侯’了。”
江九峰气得脸色发紫,拂袖而去。
“这些年,博望公实在是太娇惯他了,不行,我必须过去问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九卿满脸戏谑,道:“你就不怕他砍了你?”
“我……”
江九峰闻言,肩膀顿时一垮,满身的气势也就去了半截。
只是他回过身,依旧梗着脖子道:“我是他的堂叔,我要过去行家法,揍死这个胡作非为的家伙。”
“你告诉我,公子哪里胡作非为了?”
江九卿负手而起,一脸认真地道:“你是说我江家的少夫人当不起那满天烟花吗?还是我江家的少夫人不配与全城百姓同庆?”
“我……”
江九峰一时哑口无言。
江家的女主,何其尊贵,这点小场面确实算不得什么。
可是……
这里不是晋阳啊!
江九峰一指江九卿,怒道:“你个伶牙俐齿的家伙,想气死我吗?你到底是哪一伙的?”
江九卿拱手向北,道:“咱们都是江家人,江家的天,是博望公,而江家的未来,是公子,你说我和谁是一伙的?”
江九峰闻言,明悟了过来,却依旧不忿道:“现在朱勔那个家伙就在苏杭一带,他是当今官家的绝对鹰犬,满脑子的封侯拜相,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会放过这个天大的功劳?”
江九卿面露不屑,阴阴笑道:“他想要吃下公子,得有一副好牙口,三府的兵马不是还没到吗?他们得先能到了江南东路再说?”
“你还想来硬的?”江九峰疑问道。
这种事一旦处理不好,江家与朝廷刚刚缓和下来的关系,马上又会剑拔弩张。
“交给我好了,有些地方没准会乱一下。”
江九卿胸有成竹,江九峰顿时放心了不少。
水镜先生奇谋百出,并非是世人吹捧,而是这家伙确实有这种能耐。
那年当朝丞相蔡襄和江家起了冲突,正是燕山兵败,江家最为虚弱之时,所有人都以为倒霉的会是江家。
结果却是蔡襄下野。
江九卿只出了三招,招招致命!
把持朝政二十余年的蔡太师,灰溜溜的离开了汴梁城,让无数人瞠目结舌。
南国各州府,远离汴梁,官绅同谋,坐享地方,税赋难以征缴。
又是江九卿过来转运使衙门。
游荡山水半年有余,成了个闲云野鹤般的逍遥公。
谁知他一日回到苏州,只用了一个月,修改征缴方式,堵了漏洞,分离了官商。
竟让南国官绅们自己打了起来。
所以这几年世人才会皆说,别看河东江家似乎常常与官家做对,实际上他们才是大赵朝的第一忠良。
不然只凭一个江九卿,就能搅和的大赵四海不宁。
更不要说晋阳城内的那位了。
“咱们该庆幸才是,终于知道了公子是真的在乎少夫人。”
江九卿微微一笑,道:“现在该做的,难道不是把握住少夫人吗?”
“至于其他的,皆小事而已!”
与此同时,飞燕堂内的小院里。
范明淹和种闻道正在灯光下对弈。
“金陵的天差点被烧着了,你真的确定这不是北面那人做的?”
“应该不是。”种闻道看着范明淹,道:“昨日包下芙蓉楼的,确实是江凡那个小子,不过过去芙蓉楼布置的人,既没有雷骑的人,也没有五洲商社的人。”
“那还有谁有这种能力?”范明淹道:“冠军侯无名,朝廷的名册上,记得就是这两个字,当真是胆大妄为,毫无顾忌,丝毫不给朝堂上那些人脸面。”
“而现在偏偏这么巧,雷骑过来了金陵,江凡这时也到了金陵,才识我就不说了,你也见了。可他又买宅子,又包下芙蓉楼,不会真和北面那人是同一个人吧。”
“我去找唐万三了,他不敢骗我的。”种问道道:“他说这次是四海居的人出面,包下了芙蓉楼。”
“而且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实在是人家给的银子太多了,仅此而已。”
范明淹的神色阴暗不定,沉吟半晌,道:“江凡莫非和四海居有关系?那可是一个不小的船帮,而且多有传闻,说他们起家似乎并不光彩。”
“所以这就对上了。”
种问道又把江凡的军中履历拿了出来,指着上面的一行红字,道:“他正是水匪出身,被捉后,正值战事,这才领了死罪,充军西北。”
“读书的秀才,做了水匪?他怎么不去考功名?这才是正途啊。”
范明淹颇为感叹,种闻道却是冷冷一笑,道:“这年头秀才作匪的还少吗?当年狄青不也是被逼,才犯了人命案子吗?”
“况且这两年的世道更不好,听说五千两银子就能在梁师成那里买个进士出身。”
“他一个被割了那玩意的家伙,说他有这能耐,我是不信的,文正公,你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做这等买卖?”
范明淹眼波流动,慨然一叹。
能做这种买卖的,除了当今官家,还能有谁?
世事维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