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溪学着砖块的样子,用脚在乱石堆中刨起来,只要脚上感觉到了温热的石头,他就捡起来对着光亮查看,从中挑选最有吸引力的琥珀。
他把有漂亮动物的琥珀收集在一块儿,决计将它们带出空间去试试行情,如果行情不错再来开采其他石头。
以前他没来过朝夕空间,认为这里既无亲友值得一见,也没有美人可看,还得不到黄格的实惠,是最不值得一逛之地,没想到在这不起眼的荒地,藏着被忽视的宝藏。更没想到,砖块和他婆婆这样的傻瓜,视宝石而不见。
迷界的每一个空间都大得无边,传说谁也到达不了空间的边沿。即使谁在同一空间逛了无数个地方,仍然会有很多地方他不知道、也没听说过。没谁发现的处女地,一旦被谁发现,并加以利用,就可以换得黄格。一些锁民就是如此不靠解锁大赛就能成为暴发的富豪。
当然,这块地方一旦被他人知道,就会成为公用之地,没有谁能独占。
同一空间会有不同的景致,但始终有一样是处处统一,让锁民能明确感知在某个空间里。比如朝夕空间,走到哪儿都是朝阳夕阳普照的天空;在换装空间,无处不是满天三色轻纱在飘荡;在解锁赛坛空间,随处都能看到悬空的植物走廊和巨大八卦锁;在急救空间,处处都能看见躺着的灰色患者……
至于码头空间里要求竟溪绘制的《挖格地图》,他已不打算再请教高人,也懒得去学让自己头大的绘图,他另有了打算。
面前的石头虽然多如海,大石头也并不重,但空手的竟溪要带走太多不可能。正当他抱起一块大石头对着天空看里面是什么小活物时,鹤林遁到仙人掌树前,他提着一只橙色荧光大口袋,意外地打量着竟溪:“你抢先了?”
竟溪看着这个一半正脸一半侧脸彩衣的怪人,心想那白胡子老人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叫鹤林的小子装扮的吧:“你是?”
鹤林指了指自己锁坠上的名字:“废话少说!书,被你找到了?”
“什么书?”竟溪一头雾水,赶紧把石头放在地上。
“那你来这里干吗?”
“我来拜访高人”
“你抱石头干吗?”鹤林躬下身去看石头。
“袋子里有什么好东西?你又来干吗?”竟溪唯恐鹤林发现石头里的秘密,赶紧去抓他手中的袋子。
“我这里有书,你要不要?”鹤林猛地一看没看出石头有什么特别来,赶紧护住袋子。
“书,是好东西。”一听见有书,竟溪对卷发老人又有了希望,故意把鹤林引到了仙人掌树前避开大石头:“你知首一个爱读书的老人吗?”
“给我九个格子就告诉你。”鹤林说着,见竟溪二话不说就转来了黄格,便指了指仙人掌树冠,“他就住上面。”
“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叫他卷胡子。”
“你都知道他在上面了,没见过他的锁坠吗?”
“好像真没看到他有锁坠。”鹤林想了想,随即朝仙人树上喊起来,“卷胡子,卷胡子。”
上面没有应答。
竟溪警觉起来:“你在骗我吧?把格子还我!”
“卷胡子真住上面,可能出去玩了。我就是专门给他送书来的。”
“老人都有自己的繁花小船,他怎么可能住在刺上?还我格子。”
“答案我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
竟溪偏不信,伸手就抓鹤林的袋子:“不还格子就把书给我。”
鹤林与竟溪抢起袋子来:“除非你拿九个格子来换。”
竟溪见这么一大包书,才九个格子就能让鹤林放弃原计划,又满足了鹤林。
竟溪得到了口袋,打开一看,里面其实就悬浮着一本《索扣之魂》,大惊:“哪来这种书?”
鹤林嘘了一声,低声道:“看看就行了,别声张。”
竟溪心想莫非这鹤林还能拿到《竟溪之魂》甚至《烟码之魂》,但这书怎么也打不开,像只紧闭的大贝壳:“怎么翻不了?”
“这书只能在书院里才打得开,你当然翻不开了。”
“卷胡子要这书做什么?”
“他要的不是这本。我没找到,就拿了这本看看他要不。”
“把格子还给我!”
“书已给你了,你也看到书了,凭什么还你格子?你不稀罕,就还我。”
竟溪见鹤林那渴求的眼光就来了气,猛地将书朝一边扔了出去:“给你——”
鹤林大惊失色,身上的颜色顿时变淡了,他腾地一下冲向书籍,在书籍即将落地的一刹那,把书接住。他砸在地上,却轻松地笑了,身上的色彩恢复了正常,他朝竟溪骂道:“你这东西想害死我!”
“我的便宜你也敢占,摔死你也死有余辜!”
鹤林站了起来,把书从新装入荧光袋:“书院里的书一旦在这些空间落地,带它出来的人就会化成黑炭,这书中的人也同时化为黑炭。我把它装在袋里,就是为了不让它触地。”
“你成黑炭活该,我还嫌书中的索扣跟你倒霉呢”竟溪把书袋子抓了回去,“我把这书送白胡子好了。你有本事给我弄本《竟溪之魂》看看。”
“你照样翻不开。”
“我不能让别人来翻我!”
“给九个格子,我可以去试试。”
竟溪第三次满足了鹤林:“你怎么老要九个格子?”
“我记数不行,九个格子就是一整张锁坠黄面啊!如果能积到三十六张黄面就好了。”
“有什么用吗?”
“拿去拼成彩衣,每个格子里画上一幅线条画。”
“这彩衣有什么特权吗?”
“这会成为独一无二的彩衣,我是第一个拥有这类彩衣的人,就可以入编《鹤林之魂》啊!”
“你的灵魂书呢?”
“我还没独特之处,就没灵魂,不够编书。你竟溪可能也没有开灵魂之书吧?”
“嗯,可能是……那你要我九个格子做什么?还我!”
“我说过了啊,我只是试着去找看,这要消耗能量。找不着也怪不得我,只怪你没灵魂。”
“你怎么不要十八个格子?”
“九个格子都没人要书,哪敢要十八个。”
“你何必做这苦差事?”
“这差事没人做,别人想做也做不了。我做了,就成为独家特色,我就有灵魂了啊!”
“这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好处!万一我鹤林死了,就不会变成黑炭。我的锁坠就会把我化成一本书,融入书院的《鹤林之魂》里。”鹤林神秘地凑近竟溪的耳根子,“你见过地上的书吗?那就是有灵魂的锁民死后变的,最终被书院收回。”
竟溪想起地上的确出现过没有书名的书籍,心头一阵凉意。他不是为别人而凉,是为自己而凉。他决计不能再普通下去了,不能连落魄的索扣都不如,他要成为烟码最得意的弟子,让整个迷界知道他竟溪的存在,哪怕他死了,也要在书院占剧一席之地。
竟溪见卷发老人迟迟不来,想遁到仙人掌树冠上看看老人是否故意躲着他们,但他遁不上去。鹤林直笑,他以前也有类似想法。
要说起鹤林与卷发老人相识的缘分,就得从一本书讲起。
那时鹤林初来朝夕空间,不知道这里的特殊规矩。他见美食空间的小店生意火爆,但极少有老人和小孩来品尝,就花了大笔黄格把一些又好吃又好看又奇特的水果带到朝夕空间,想送货上门来赚老人和小孩的黄格。
哪知这边没人要水果,因为锁民不靠吃喝生存,吃喝属于奢侈的爱好,如果有吃有喝,那么有进就有出,有吃就有拉,就得到迷界的废窖空间去解决排泄问题。
而绝大部分老人小孩要去那空间就得靠自己挖到的黄格提供遁进遁出的两格能量,他们认为既费事还不划算。
当水果基本腐烂时,有位跛脚老人把所有水果要走了。鹤林由心灰意冷还没来得及高兴,才知跛脚老人打赏的黄格不能进入自己的锁坠,而是去了空间的捐助库充了公。
鹤林正要怨跛脚老人怎不早说,却见老人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为彩色尘埃散落在地,粉尘又慢慢地聚集,最终集成了一本没有名字的薄书。
鹤林知道锁民死后会变成黑炭,但没听说过会化为一本书,他不知这跛脚老人是死是活,也不知老人是不是书变的,就把书拿起来翻看,翻不开。
书的封面就是跛脚老人彩衣的色彩,简洁但上面的纹路很精密,手感很好。鹤林爱不释手,就把它带到别的空间想卖掉,以挽回水果带来的损失。
这本书没有能够卖掉,锁民根本就不稀罕书,而且这书也打不开,没什么用。鹤林反倒注意到个别空间里有相似的书就躺在地上,于是把他们收集起来,指望哪天遇到买家能成套买去。
终于,在他消耗掉不少黄格后,遇到长得有些离奇的卷发卷胡子老人。卷发老人要走了他收集的书,说这书卖不得,一旦卖给锁民,卖书人就要化为黑炭。
卷发老人把鹤林带到仙人掌树前,给了鹤林一个荧光袋,指给他一条路,请他去书院找三本书,那才是他们之间可以买卖的书。
鹤林沿着卷发老人说的路糊里糊涂就钻进了书院,他其实更想找迷界最抢手的三幅地图,那卖出去肯定能嫌大钱,也就是《出口地图》《挖格地图》《艳遇地图》,不过它们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一个都没见过。
结果,地图没找着,鹤林抱了一堆书离开了书院,只有一本是老人需要的,多余的书叫他还了回去。
这次,鹤林就是按白胡子老人的要求去书院找一本《品锁之魂》,没找到,就带了本《索扣之魂》回来看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