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一度的离书院选拔开始了,这算得上是边城盛事,前一日,边城护军,太守杂役侍卫,乃至附近的镖局武场所有习武之人都被征集作为城中安保,除了护城兵士任何兵刃不许出现在边城街上,而且只要胆敢有哪个不要命的纵神师敢稍微使用意识力做点什么事,没准一下子就会从四面八方冒出几个高手冒将出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但只要你遵守了这些强制性的安保规定,无论你是从附近的中周国或道风国过来的,还是远至天边的释光国过来的,只要符合年龄要求,都可以平等的参与入学选举。
所以,这天街上少见人头攒动,路上不乏一些不是本地穿着打扮的人,各有各的指指点点,俨然也是一道风景。因为这天是免税的,附近各地的一些小摊小贩过来摆卖商品,也有着一些杂耍的或买卖书画古董的。饭店和客栈就更不用说了,掌柜们忙的连笑都没空,连城里最高档的云胜楼,最豪华的客房都被顶的一干二净。
但最热闹的地方是城中的练兵场,离书院在这里架起了一个大棚,虽然进行了严格的人流管制,但城外依旧棚外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不是考生就是家长。大棚分成了3大区域,不同的区域分别标注着笔试,相试,面试,一个区域比一个区域小,除了笔试大棚一次可以进多名考生,其他两个区域都是采取个进个出的规则。天潇一众也在群人之中。
对于这种场面,天潇也不陌生,从以前开始一年一届的学生选拔,到现在的两年一届,天潇记得的是街上集市的热闹,只是头一次走进这个选拔的人群队伍中,倒是有点新鲜的感觉。
他问身边的乐濠:“乐濠,你看那三个像乌龟壳一样的大棚,是干什么用的啊?”
乐濠身为离书院挂名夫子之子,见识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他回头告诉天潇,“三个地方按名字,是进行写字答题,测试相心,和最后的面试环节。”
“相心?相心是什么东西?”天潇好奇的问。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是说一种学习的方向好像。”乐濠他娘也没有给他仔细说过这些,也许是因为他年纪小说了用处也不大。
婵婵在旁边说道,“相心是一种划分学童的方法,听说不同的相心会划分不同的夫子。”
“如果我们当离姨的学童,需要什么相心啊?”
“我听离夫子说过,如果我们通过了相心测试,一般我都会归为这边大部分的夫子所教习,是儒相,其他的也不清楚了。”
这是,旁边一个声音传过来,说:“其他的相心还有道相和释相,也就是远古三圣儒释道传承下来的思想。”
天潇三人循声望过去,只见声音是从一个男孩那里传过来的,他眼睛很小,根本看不到是睁着的还是眯着的,头发不是一般人那种马尾或者发髻,而是中短型还带着中分,看出来应该是外地来的。
看到三人看向他,男孩含笑致意,说:“小子黄均耀,有礼。”
天潇看他手中拿着一本书,问道,“小哥,这里这么挤,你拿本书在干什么?”
黄均耀又是微笑,淡然答道:“这是离书院入学之后初年的课本,我先读一下。”
三人都是有些无语,还在选拔呢,这小子就开始学课本,这这,也太装了吧。
但三人并非以己为尊的本地人,虽然觉得这人奇怪,但毕竟人家热心出言解惑在先,于是都互通了姓名。
队伍虽然行进的不算快,天潇他们来的比较早,倒也很快轮到了,第一轮的考核,无非是按年龄区别给了一些简单的考核,写姓名,背写诗书内容等。天潇他们也算跟着离曦柔学习过一段时间的,这些也不在话下。
正在天潇奋笔疾书快要结束的时候,只听到旁边一位考官惊呼,“秦夫子,你过来看看~”
天潇这组负责考核的夫子过去,一看,同时诧异道:“完颜小篆!怎么这么小的年纪就写的如此之好?”
在旁还在等候而立的那个少年,一袭长衫,腰缠青蓝雕花腰带,头戴青巾,闻言他双手一鞠,微微一笑,对两位夫子说道:“秉师尊,完颜小篆正是在下家传书法,学生写的不好,还请见谅。”
黄均耀在天潇一旁,也是刚写完了考题,见天潇不晓,就对他说:“完颜小篆是道风国的一种书法,和大吕将氏楷书是齐名的,这种书法写起来很有神韵。”
天潇对他笑道,“你懂的很多啊,是不是也来自什么家族?”
却见黄均耀顿时脸色灰暗,没怎么说话了,天潇觉然,也就不问下去。
第一轮考核淘汰的人很多,仅会写名字或年龄尚小的,被直接安排到离书院夫子的私塾中学习,但也确定了其两年后才能再次尝试离书院选考的命运。所以,剩下来的人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在相试区域前排成了一条小队等候考核开始。
天潇一行三人和刚认识的黄均耀排在一起,几个正兴奋讨论刚刚考核通过,旁边一位翩翩公子走了过来,正是金少芒。
他脸带笑意,对婵婵微施一礼,“着,尔婵姑娘,今日也参加选拔?”
天潇倒还记得那家伙对自己的蛮横,但也晓得是自己冒失在先,况且现在就算对方再次冒犯也可以一敌。
婵婵回礼,说道:“是的,金少芒公子应该成竹于胸,一定可以通过考核吧。”
金少芒一旁跟着一人,是边城镖局梁战清之子梁国威,在旁大声插嘴道,“少芒这次不但能过,还能得第一。”
乐濠在一旁皱皱眉头,梁国威这小子,从小就张横跋扈,没少欺负他。听他狂言,不禁低声嘟囔了句:“说第一就第一啊你个笨蛋。”
声音虽细,但梁国威听到,顿时眉毛横竖,“贾乐濠,找抽不是!”
金少芒手中扇柄一折,轻拦了梁国威一下,望向天潇,显然他以为乐濠说的是天潇可以争第一,说:“难道你也能得第一?”
天潇倒是摸不着头脑,摊摊手:“兄弟我躺枪啊,再说我半路出家,怎么可能得第一?公子请自便,祝公子拔得头筹。”
梁国威哈哈一笑,说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不过铁匠家的儿子,说不定通过也难!”
天潇还没应声,只听婵婵说:“天潇哥一定能通过,梁国威你爹是从小就不念书,说不定你倒是有问题。”
梁镖头目不识丁,这个在边城也是出名的,只是众人大愕,想不到平常平静而且细声细气的吴尔婵,居然冒出这样一句。
婵婵也是顿觉失语,一道红晕冒上脸颊。
金少芒看在眼中,心里不爽,转身对梁国威说,“嗟,不做口舌之争.”
队伍开始移动,第二个区域的考核在棚内一间小屋进行,屋后四个出口,分别有不同颜色,红绿蓝灰,均是通向最后那个面试区域。
天潇跟着队伍挪动,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有点紧张,他定了定心神,走了进去。
里面有三个夫子在中间,有张实木方桌摆在他们前面,桌上有个水晶形状的石头放着。
当中一位白发夫子见他进来,和蔼的说,“小友,这次考虑由我们三位,唐夫子,宋夫子,梁夫子负责,我们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把手放在验相石上,平心作答便可。”
顿了顿,他补充说:“这次考核是为了帮助你确认相心,安排对应学前分班的夫子,不涉及淘汰,所以万勿紧张。”
天潇点点头,依言把手放在那块水晶石上。
唐夫子开始问了:“古之侠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侠非侠?”
天潇沉思片刻,说:“因义杀人非侠亦侠,因仇杀人恩怨难分,因利杀人是侠亦盗。”
唐夫子抚须点头,“虽不尽然,亦有道理。”
中间的黑色长须的宋夫子接着问道:“雷之击地,万勿皆灰,若以击人,灾乎祸乎?”
被雷劈一定是装逼了呗,但天潇不敢造次,回道:“天道循环,不知幸灾,祸福相依,此亦人道。”
宋夫子点头说,“知天知道,好!”
边上那位年纪最轻的梁夫子接着说,“寒门烛火,风过灭之,风知灯下苦读少年乎?”
天潇觉得这家伙肯定没关窗吧,他对答道:“灯燃灯灭,此为有常,风吹风息,此为无常,人控有常,天掌无常,风不知,少年知。”
三夫子闻言对视,眼中都有点奇异,两位夫子对唐夫子点了点头。
唐夫子说,“回答的不错,我们给你加一道题,验相石便有分晓了。”
天潇点点头,严正以待。
唐夫子问:“人之生死,意识诞灭,来自何方,去向何去?”
天潇一怔,并不是他觉得这题很难,他只是觉得这个情景很像他和父亲去送货,趟过一条河时候自己的想法。
他站在河心发呆,吕川问他,“怎么啦??”
天潇回过神来,问:“爹,这河从哪里来,流向哪里?”
吕川默然,忽然用力敲了一下天潇脑袋,大喝,“这河还在不在?!”
一刻天潇觉得很怪,却不觉得父亲在责骂他,心中却忽然一片通明,“啊,原来这河在,又已经不是这河了!”
吕川大惊,他只想做一尝试,未想天潇竟然顿悟了,忙叮嘱他说:“天潇,如果旁人问你这些,万勿随意作答!记住,这个和你娘亲也有关系!”
天潇从记忆中回到现实,对着三位夫子说:“小子不知,请夫子见谅。”
此时,验相石泛出了一阵淡白之光。
三位夫子却是面带惋惜之意,松了口气。唐夫子对天潇说:“小友已经作答完毕,相心为无相,请从灰门入内。”
天潇走后,中间宋夫子轻叹,“还以为能够见到奇人,可惜!”梁夫子接道,“是啊,看来只是思维聪敏而已。不过也是多年没见过三相玲珑心了。”,唐夫子也是一笑,“算了,我们叫下一位。”